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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壞事不出門 好事傳千里

2024-05-29 06:18:33 作者: 魯林虎

  巴雅爾本想拿礦工打雪兔這事去礦山要些補貼錢,有了李經理這條門路,腳步自然停了下來。他琢磨著禿頭李經理的話一點不假,狼咬死了自己的和阿來夫岱欽的,錢,到手的就是快。過來兩個人到場拍幾張照片,填幾張表格,本人再到櫃檯坐下來照個相,按個紅手印啥的,不出一周准能拿回錢來。想到了到手的好處,他們三個人的嘴吹起了白毛風,刮遍了3個蘇木19 個嘎查。

  狼進圈咬死羊的事接連發生,其他幾個嘎查的牧民順著話兒自然找到了巴雅爾。有的是找到了岱欽。有的是遇到了阿來夫。最後他們倆把牧民送到了巴雅爾的氈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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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雅爾電話里把這事告訴了李經理,心裡卻在惦記拿回扣的事兒。

  高個子女人和對桌的男孩到受害牧民羊圈裡照相取證,嘴裡卻在說,咱這公司和其他的不一樣,是「上車再買票或者是補票」,啥意思吶?好比是去北京,趕時間擠上了火車沒買票,在車裡補個票一樣。

  有些牧民擔心提前交了保險,沒「白災」和「狼患」白瞎了,入保的錢退不回來。

  她替牧民想到了前頭,沒有逼著牧民「先買票再上車」。現在補交的話,一年頂兩年的,先賠了損失的這部分錢。我只是打個比方啊,真的不是盼望狼再進圈裡咬死羊,要是真的咬死了羊,剩下的那些保費也不用補交了。一隻羊下來不到6塊錢,就算500隻吧,不到3000元。她指著圈裡歪頭歪腦躺著的羊,有的脖子上流著血,有的後腚上撕開一個血洞說,這3隻大羯羊、還有六隻羔子,羔子也掉不下4200多塊錢。眼下的羊價漲得厲害,估計明年也跌不下來,一隻羯羊平均下來咋的也值個1600多元,交的這點險費不足2隻羊的錢,其餘的6000多全賺了。

  有牧民不理解的問,這樣下來你們不就賠光了嘛。

  對桌的那個男孩也是牧區長大的,自家也是有牧場的,說出的話不費勁能跑進牧民的肚子裡,像圈羊進圈一樣的說,你這話和我父親一樣的顧慮,老是擔心李經理陪不過來你們的錢,其實嘛,我們是賺了國家的一分補貼,這樣說你也許鬧不機密,就拿旗里的公交車說吧,一上車一站地一塊錢,圍著城裡轉一圈十圈還是一塊,打的5公里是6塊錢。公交車的票價是賠錢的,國家有補貼啊,就這麼簡單個理兒。其實還有一層不說你們也知道,這保險有點賭博的性質,就像咱牧點的「詐金花」,不會一直贏到底,也不會一直輸到底,有個來回鋸。狼嘛,也照樣不會一齊進圈咬死羊,這樣錢就能倒串過來。一年的保費兩年用,尤其是已經頂損了一年的,剩下的錢,第二年再有狼來找事,可真的賠了。總得算起來,讓狼咬死的畢竟是少的,千家幫一家嘛,就是咱牧點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大海也也有缺鹽的時候,人嘛,遇到了災難都需要幫助的。

  巴雅爾瞪著羨慕的小眼心裡佩服的要流淚了,早幾天聽到這些入心入耳算的話,自己的腰杆子會挺得更直,牧民也會記下自己的好。他也跟隨著牧民咧著嘴角笑,笑和笑裡面的內容卻差大了,牧民似乎找到了狼咬死羊的補救的辦法,他心裡美滋滋的在念叨著李經理會給自己好處費的帳本上寫滿了好多數字。

  高個子女人和那個男孩的話比電視裡播音員的話有磁性,緊緊地吸住了牧民擔心害怕狼咬死羊的顧慮,像春天草原上的沙塵暴吹滿了耳朵灌滿了心,牧民沒狼當做有狼防,給羊買那種買一年頂兩年的保險。

  岱欽和阿來夫嘗到了甜頭,第二和嘎查的十來戶牧民去買了保險。

  巴雅爾跳上了車又下來的,覺得自己和他們十三四個人一起去吃了虧,一年頂兩年這筆帳擱在自己身上不合適,就沒給羊買保險。想來想去肚子裡和少了一口酒,轉來轉去還是去了,一幢低矮的舊樓前,站滿了人的長隊和一根黑繩子擺來擺去的,從門口一直扯到了大街的路口。他愁著心裡直痒痒,這麼多的人不怕吃虧上當……一頭拐進了後門去了李經理的辦公室。幾個人圍著辦公桌貼著笑臉等著李經理回話,他抬起了腚低著笑得眯起了一條縫眼,直接把巴雅爾堵在了門外。隔壁的高個子女人進了屋,陪你們坐著的幾個人聊著保險的事兒。

  巴雅爾肚子裡打著自己的算盤,拉來這麼多牧民,好處費少不了不用說,自己也要給羊買保險,他們是一年頂兩年,咋說也要給自己一年頂三年的……這熱鬧火爆的場面,和吞下一口好酒,瞅著迎面過來的「彌來佛」說:「門前堵得水泄不通,這不,側著身子從後面擠了進來。發大財了李經理。」

  他把他夾在眼皮子裡掂量了幾下,鑽進了他肚子裡說,「托你的口福,這小買賣啊,只能薄利多銷。靠你這樣的回頭客,吃口飯吶。」

  「你瞅瞅外面那蛇一樣擺動的長隊,這叫小買賣呀。」

  「比起太保人保的,不叫小買賣叫啥啊。」

  「這七百年的燕麥粒和八百年的米糠,都是燕麥穗的子孫,這七上八下的,說到底是一家的。哪大哪小呀。」

  「你也不用七上八下的,我又不是擦嘴忘恩的人。」

  這句話說到了巴雅爾心坎上,瞅著那發光的頭頂跟了一句:「那今天給我打個幾折?」

  「好處費照給不誤,2.5的折扣,咋樣?」

  「250多不吉利啊,乾脆就一口價,一年管3年的,你也不差那半年的,咋樣?」

  他進屋前咬著巴雅爾的耳朵說:「我可是捧著冒著熱氣的心,感謝你啊。好處費和以前一樣,不會變的,放心回吧。」

  窗外的人頭晃來晃去的,噪雜的吵鬧聲灌進了屋子裡。李經理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好多想法隨著滿口的煙氣飄到了窗外:尼瑪的怪事,有尿了,放個臭屁也香。以前瞅著自己不順眼的人,也不得不調過頭來重新抬頭看著自己,不但不說屁臭,還會露出滿嘴的牙說自己說的話有道理。同樣一句話,要是放在以前,會說你有道理的話是臭屁。有的人還會綴上一句更難聽的話,說自己頂著個大屎肚子,見天說胡話,把自己瞅扁了。自己是今非昔比了,把硬話摔在地上跌碎兩半,成了對石,撿起來再對在一起就是一句話了。

  他樂顛顛地去了隔壁的屋子裡,掛滿了笑坐到高個女人的桌前嘀咕了幾句。一個生臉面的人替巴雅爾填寫了好幾份表格,他交了錢照了相按了紅手印,挺著直腰杆子從前門長隊一邊走開了。嘎查長從長隊裡閃了出來扯緊他的手,嘀咕了幾聲跟在他屁股後面繞道進了後門,嘎查一起來的十二三個人也跟在後面進去了。不過一個鐘點,也和他一樣交了錢照了相按了紅手印,個個都挺著直腰杆子從前門走開了。排著長隊的牧民瞅著離去的影子,身後面也跟上了話:

  「尼瑪的,一樣過來交錢的,還要看個臉大臉小的。」

  嘎查的牧民回了一句:「氣話有啥用,賭氣回去,不買就是了嘛。」

  「要不是漲了價,我才不來擠這個隊。就是來賭一把,沒長前後眼,指不定明年又落價了。」

  「尼瑪的姥爺好見,舅舅難見,旗長嘴上說得硬,那些路口的舅舅,瞅著塞進兜里的錢裝作沒看見,硬是把一車一車的育肥羊放個進來,不跌價才怪吶。」

  「冷庫那伙人,心黑的和煤球一樣,敞著門的進。從庫眼裡拖出來的白條,長得都一樣,那分辨得出來啊。運到了外地,哪能吃出來?就算是到了『火鍋店』桌上,讓韭菜花醬和涮鍋料一攪和,酒一下肚也辨不准味了。」

  一個歲數大一點的牧民比劃著名,去年北京來了一車隊的老知青到自家的牧場吃了一頓蒙餐,沒說出兩樣的話:「在你們的直銷店裡買的肉,味道和牧區的不一樣。瞅著回草原一趟,打聽一下是不是有假貨啊,這年頭說不準。」

  另外一個人罵著說:「尼瑪的,把牧場的羊價頂了下來,走不出去啦,壞了名聲跌了價。把路口的那些人撤下來盯好冷庫的門,不放進一隻外地的羊。」

  巴雅爾扭過頭來瞪眼瞅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啥話沒說走遠了。

  接連下了兩場大雪,深夜白毛風夾帶著雪,俄日和木懶了半個多點下夜,風越刮越大,他沒聽到羊叫得聲響,和往常一樣拿著手電遠遠照著羊圈。雪地上有狼拖走羊的血道,餓狼咬死了6隻待產的母羊,還有3隻小羊。

  隔了兩天的下半夜,雪一直沒有停下來,氈房外的大風搖的門嘩啦嘩啦得響。巴雅爾讓一連串的齜牙咧嘴的狗叫聲驚醒,有一種狼進圈咬死了羊的直覺,跳下炕拿著電棍和手電筒跑出氈房,兩條大黑狗伸著直脖子向北面撕心裂肺地狂叫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摔了一跤沒顧上撿起雪窩裡的電棍,一頭鑽進圈裡楞呆了,2隻母羊脖子上的氣管全被咬斷了,歪著頭躺在地上,東北角上有3隻羔子滿身是血堆在一起,一邊有剩下了羊頭和腿骨棒。他彎下腰用手電筒的後腚狠狠地打著雪坑上的血,血雪和馬磴子一樣的鋼硬,揪心得連續打了十幾下,手上滴下來的熱血和血雪染在了一起。

  也許是餓狼走溜了腿,東南嘎查的十幾家牧戶的圈裡都進了狼,統計了一下,咬死了29隻羊。蘇木和嘎查炸開了鍋,浩特的牧民之間輪流下夜看守值班,側著耳朵聽動靜,眼珠子盯得脹痛重影,似乎一時不溜達著轉悠,餓狼就能飛進圈裡來。輪流看守的牧民把月亮熬瘦了,孤零零的掛在西邊的山包上面。

  巴雅爾瞪著眼守了一夜的圈,手裡握著從礦山拿回來的3米長的釺子杆,一桿上去能不狼的腰打成兩截,還是解不了恨,再把頭敲得稀巴爛。他死死熬了三夜,沒見到一個狼的影子。他又想到了電網,在圈的周圍栽進十四根3米釺子杆,在圈牆上圍了帶點的鐵絲網,夜間把刀閘合上,狼要是飛進圈裡,嗷的一聲准能電死掉在地上,兩條黑狗過去咬死它。

  蘇木的滿都拉和白所長屁股後面跟了十多號人去嘎查受害的牧戶家問了一些情況,圍著圈轉了一圈又一圈,瞅著圈牆和雪地的血道,拍了一些照片。

  巴雅爾用眼毛把他倆掛起來挑了一下重量,用傷著的手點著雪坑上的血雪,把他塞進眉毛間擠住了說,轉著圈數十遍有啥用?咬死的羊凍得鋼硬,沒合上眼的那幾隻在瞅著你們吶。

  白所長瞥了一眼,瞅和不瞅有啥兩樣,氣管子斷了我能接上?怨誰呀,怪誰呀,把圈用水泥抹高一些不就好了嗎?狼餓扁了肚子也竄不進啊。再說了「風光互補」的電也用不完,按個射燈照著圈也好啊,不至於吃這個大虧。他仰著脖子掂量著這十來多根鐵棍說,這咋的圈牆以上還扯了一米多的電網吶,我可警告你啊,狼吃了羊不犯罪,你電死了狼,你可是犯法了,國家是有規定的,交了罰款,還要進去蹲十來天。哪來的這些鐵棍,要是礦工給的,跟你能粘一層皮去。你掂量著吧,明天把這電網撤下,啥事都不晚。

  他說這話的口氣,和那個俄日敦達來是一個模子裡掏出來的一樣。噁心的瞅著他的臉:「裡面的滋味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沒進去過。」

  「知道了滋味更要注意,這狼可不是能隨隨便便能打的。」我和滿都拉過來給你們普及一下防狼常識:養狗是個伴兒,可在適當幾條,多了狼也會害怕;可以把牲畜圈進保暖的棚圈裡,狼能竄進5米多也白扯啊,嗷嗷的叫聲,狗也會趕走它;把圈再加高一米多,今天留下一些鞭炮,下夜是放一些,狼50多里地以外聞到這黑藥味,就會躲得遠遠的。

  他把腦瓜子扭到一旁說,看到這些橫七豎八躺著的羊,幾萬塊全餵了狼。它要是能從嘴裡吐出來錢,建保暖棚圈和加高圈牆都行啊。哪來的錢一會兒加高羊圈,一會兒要建保暖棚圈,憑嘴說能行嗎?

  滿都拉瞅著手機了的圖片說,餵了狼的錢可能是補貼不了,回去我們討論一下,這修保暖棚圈的錢能補貼一部分。

  岱欽也眼紅了插話說,這一部分是多少呀,一個保暖棚圈7萬多,貼補個幾千塊的有啥用啊。白所長瞅著他那一張一合的嘴就來氣,又沒咬死你的羊,來湊啥熱鬧?躲一邊去,你想貼補多少?四萬還是六萬啊,太陽沒墜山啊,提前做起了夢。

  巴雅爾把白所長從眉毛中間掙出來扔到右眼一邊,你又不是沒在牧點長大,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深夜的咋能放鞭炮吶,肚子裡的羔子可受不了。」

  滿都拉瞅著瞅著來氣了,把他從眉毛中間掙出來扔到左眼一邊說:

  「咋的不講理啦,沒非要逼著你放鞭炮啊,搗碎羊糞磚和狗毛攪合在一起,蠻可以在鐵桶里燃燒,狼害怕這味道,老遠就跑掉了。」 心裡的火氣沒跑乾淨,又說,「方法很多呀,可輪流摻和著用,用一個大一點的鐵皮爐子燒煤,通紅的老遠也能嚇跑呀。煤嘛,讓礦山給送一鏟車來,夠了吧。」

  「那給我們也送一鏟車。」岱欽和阿來夫說到了一塊了。

  岱欽甩打著頭合不攏嘴說,這個新玩意兒真管用,在一個鐵桿子上裝了一個大頭燈,和白天一樣,狼黑夜最怕亮光,晃得睜不開眼,不敢靠近羊圈,再也不用心驚肉跳的了,不用下夜能睡個囫圇覺。阿來夫也在顯擺著說,自己在圈四周掛滿了十來個脆響的銅風鈴,風搖得不停地響,嚇跑了進圈的狼。

  巴圖顯得平靜地說,雪蓋住了草原,這幾年牧民閒下來的功夫多了,沒了下夜的習慣,狼沒有下口的零食了,夜裡能不進圈叼走羊嘛。

  這十來年草原上見不到狼的模樣了,它嘴下的老鼠、野兔啊、狐狸啊、獺子啊慢慢地多了。可那老鼠和獺子啃吃著草根,野兔和羊搶草吃,大片的草場毀掉在它們的嘴下。老鼠成群在草原里溜達,鼠洞連成了片,馬蹄子踏上去跌下了多少人。

  嘎查蘇木不要錢的發放老鼠藥,牧民不心痛的坐在馬背上隨手亂扔亂撒,到最後只能是好多好多的鷹、狐狸、貓頭鷹填飽了肚子白白丟了命。狼餓得眼光發藍,死逼著盯上了圈裡的羊。這一切是人把狼引進了圈裡,不能怪罪狼,狼是沒有半點錯的。

  倒退回四十多年以前,用小石頭或者是羊糞磚圍起來的圈,很少有狼進來的咬死羊的。成群的黃羊才是它們肚子裡的東西,黃羊跑的圈子和狼差不多大,黃羊少的厲害,幾乎見不到啊,北邊燒草場了,狼、野驢和黃羊也跑過來了,能下的了口的小動物少了,死逼著進圈咬羊啊。

  滿都拉忽然回過頭問巴雅爾:「哪來的四萬多啊,這回滿打滿算不足1.7萬。上回的錢不是補齊了嘛,就差那10%了。」

  他明知這錢瞎啦,挪到蘇木長俄日敦達來身上也拿不回來,何況他一個小小的所長,有意在白所長面前打他的臉。我這人下生出來就這樣,說直話拉直屎,不會拐彎。

  「哎呀滿所長,我這個小羊磚燒不開財政所這鍋奶茶,要不你幫我拿回錢,這腿不會白跑的。」

  「你真是高看我了,一百個星星也頂不上半個月了,找錯人了。」

  白所長擠笑了眉毛說:「你自己流下的淚沒騙倒自己,反倒過來騙我;說你是說直話拉直屎不會拐彎,那兩腿走路的人都要退著走。凡事從自己身上找一下原因,可別眼睛直溜溜的盯住人家,張家長,李家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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