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己挖坑 埋了自己
2024-05-29 06:17:55
作者: 魯林虎
岱欽的牧場和阿斯夫的挨著邊,他在草場裡挖了一條長10米,寬2米,深1米的深溝,用鐵絲網把草原路攔住了。
草監局接到煤礦的舉報電話,第二天執法人員進行了現場勘驗,下達了《行政處罰決定書》,對岱欽罰款2000元,責令對土溝進行回填,撒上草籽恢復植被。
岱欽抬高嗓門對執法人員喊道:「我在自家的牧場上挖個溝,草監局憑啥罰錢?拉煤車碾壓草場在前,挖溝在後,為啥不罰煤礦的錢?把草原壓得硬硬的,一棵草不長了,把這10多公里草原路種上草籽,要包活。」
俄日和木在一邊吹毛求疵地說:「走,找煤礦的領導評評理兒,該交2000元的是他們。要不,我躺在牧場上睡覺,運煤的車不敢把我壓死吧!你們草監局也不能再來罰錢了吧!!」
執法人員不冷不熱地說:「處罰決定書上寫的很清楚,罰你的理由是私自破壞草原,自家的也不允許,草原是國家的。至於煤礦在這10公里草原路撒不撒草籽,栽不栽草,我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是我該管的事兒。」
滿都拉說:「這10公里草原路,煤礦給補償。給了補償,就是臨占地了,不要胡攪蠻纏了。」
岱欽湊近滿都拉指著腳下的草原路,大聲吼著說:「給那點錢,不夠塞牙縫的。」
滿都拉說:「拿你家的麵條說事呀,滿牙縫都是肉啊。」
岱欽回敬著執法人員:「你這話越說我越鬧不機密,站在煤礦那邊說話,該不會有股份吧。花煤礦一分錢,你心痛膽痛的,不明不白罰我2000元,你胳膊肘往外拐!」
矮個子執法人員說:「讓我說啥才肯信呀,這是法律規定的。沒理由只能執行,就這麼簡單。」
盧德布朝前挪動了幾步,雙手合攏高出頭頂,聲高圓潤的嗓門又震動起來,深深向牧民鞠了一躬:「各位老兄老弟撤撤火,寬容幾日,當著嘎查長的面,我表個態:十天之內把賠償款打到卡上,請放心。」瞅了一眼腕錶,「到飯點了,吃口便飯,消消誤會……」
「耍嘴皮子,抱歉值幾個錢。飯就免了吧!一肚子氣吶,把錢付給我們,比吃十頓飯都管事。」岱欽瞟了一眼執法人員,臉色鐵青回復著盧德布。
額日敦巴日問盧德布:「我也鬧不機密,挖個坑值2000塊錢?有說理的地方嗎?就算拿錢,也該是煤礦拿。」
小宋接上了話:「坑是牧民挖的,就該拿錢。盧總講情了,該發3000啊。」盧德布擺著手說:「唇亡齒寒的關係我懂,不用你說啊,這錢煤礦替他墊上,好多事混在一起, 扯不清啊。」
嘎查長極力擺清自己,對盧德布說:「這淘氣的阿來夫,沒事和我家跑,真有了事,連個屁都不放一聲,事先半點馬腳沒露出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拍打著腦袋理不出頭緒來,在路口上坐兩天,扯幾道圍欄子堵堵路口,盧德布又不傻,幹嘛把路挑斷吶。他扔掉了沒抽完的半根煙,撥通了電話:「這兩天躲在哪裡喝閒酒呀,不在場就可以撇清了?」
「我腦瓜子讓馬踢殘了啊,巴結你都來不及,哪敢捅婁子。」巴雅爾假惺惺地說。
嘎查長說:「啥叫損人不利己的呀,損人不利己的事,你沒少干。」
巴雅爾害怕到手的錢丟掉了,結結巴巴地說:「憑--憑啥不要啊,有他們的,就有我的,煤灰拐個彎飄到了邊境線以北,我一分錢不接。」
嘎查長又說:「拐彎抹角浪費了這麼多口舌,拿錢不敢露面,啥意思啊,打嘎查的臉啊,你的錢,給你爭取到了。」
嘎查長本來沒有那麼多的話要對巴雅爾說,是蘇木長一心要讓巴雅爾替阿斯夫背這個鍋。盧德布有意讓嘎查長捎話給蘇木長:「你費心盡力了,回去給蘇木長報個平安。」
俄日敦達來為表達對盧德布的歉意,讓嘎查拿巴雅爾開刀。額日敦巴日是老鼠鑽進風箱裡兩頭受氣,他套著巴雅爾的底兒問:「既然挑了頭,縮不回去了呀。好漢做事有擔當,怕個球。」
去煤礦找事是額日敦巴日安排的,巴雅爾成了擋箭牌。他瞅著嘎查長,你就編吧,看你能不能把勒勒車上的枝條框子編圓了,剔著牙說:「拉鐵絲網和挑道斷路和我扯不上一毛錢,好事不往我身上貼。我尿再多,也澆不活幾棵草;不頂你一句話,能枯黃一大片草場。」
額日敦巴日眨巴著眼睛問:「損我啊,我咋的一句話能枯黃一大片草啊?」
他指著牧場:「礦山一個勁向上抽水,抽乾了草場下面的水,枯黃了一大片草場,擺在那裡吶。」
嘎查長這才放下心來,巴雅爾把話轉到了礦山抽水這事上,笑著說:「你嘴裡能吐出個香屁來,算我枉活了這把年歲。」他仍放不下心思,怕他出賣了自己,給他戴了個高帽,接著說,「你是嘎查尿最多的一個,蘇木長問起這事,可要鬧機密了該說啥,不該說啥。」
他拍著胸前說:「能鬧不機密嗎?你那樣做是為我們好,不會說漏嘴的話。」
阿斯夫在電話里追問著大舅哥:「陶格斯說草原證在你手裡,讓岱欽替我送到煤礦」
俄日敦達來打量著額日敦巴日,沒跟妹夫說真話:「在呀,不用你管了,我讓嘎查長遞過去了。等兩天卡里就有錢了。」
伊日畢斯心痛那2000塊錢,讓岱欽去找嘎查長,通融通融撤回那張單子吧,挖那個小坑,值那麼多錢呀。嘎查長不想幫他,卻說著收買人心的話:「蘇木長把我罵了一頓,我去蘇木找一趟滿都拉,讓他找找草監局那伙人,一分錢不罰,有難度。」
執法人員一路顛簸的回局裡,屁股沒休息好,任欽接完蘇木長的電話,把執法文書撤掉了。事發當天蘇木長就把事壓下來了。
額日敦巴日在滿都拉辦公室探出了實底兒,心裡多了幾分高興:要是把2000元罰到岱欽身上,鬧大了事,阿斯夫轉租的這片草場的手續,一千個嘴也說不清楚,會露餡的。嘎查長這樣做,不是為岱欽那2000塊錢,怕有人糾起阿斯夫來,扯出自己一起浮出水面。身上的疤痕,衣服包裹著也知道在那裡。事到如此,巴雅爾當了替罪羊。
嘎查長把責任全落到了自己頭上,敲門進了屋,對俄日敦達來說:「巴雅爾失蹤了,手機關機,做錯了事,躲走了。蘇木長啊,這樣的事不會有下次的。」蘇木長說:「這話說過多少遍了,我會信嗎?差點讓火燒死人。好在巴雅爾承認了,有人問起來,該說啥呀,回去琢磨琢磨。」
額日敦巴日轉過頭來,笑臉對著俄日敦達來,心裡起了翻江過海的大浪:敢說這事與你無關?那時你是嘎查長,你的屎屁股讓我去擦啊。給蘇木長滿了一杯水,打著保票說:「巴雅爾不會和嘎查唱反調兒。他是該聰明的時候不糊塗,該糊塗的時候不聰明,放心吧蘇木長。」
蘇木長瞅了一眼嬉皮笑臉的額日敦巴日,又罵著:「不問你,啥都不說,啥也不知道。問急了胡編亂說,實情藏在肚子裡不說,你要藏多久才肯說說呀,娘胎裡帶的這個老毛病,改不掉。」
額日敦巴日知道他在撈自己的底:「蘇木長說的這些我懂。頂風扛著一捆芨芨草,走不遠了。」
阿斯夫這片惹事的草場,成了俄日敦達來的一塊心病,又叮囑了一句:「我的性格你清楚,逼急了,啥事我都不考慮後果。」
也許是嚇破了膽,想緩解一下糾結的心。
額日敦巴日跟我說起了「知青點」上的那件事:16歲那年,巴雅爾從旗里來到「知青點」,一模一樣學著北京天津那幫知青的樣子,栽樹打草騎馬放牧接受貧下中牧的再教育,慢慢學起了北京腔。學會了打獺子掏天鵝蛋捉小鷹勒兔子,打回來的獺子勒的兔子,城市來的那伙人嘴饞手懶,按城裡人的口味挑三揀四的,不是淡了就是咸了。那些女知青從不下廚房動手做,自己拔毛扒皮用刀剁,血肉骨頭渣子噴滿了圍裙套袖和臉。剁好洗淨用熱水過一遍,去去土腥味兒。用蔥姜醬油餵飽滋味後,放進大鍋里清水燉到八九成熟,這時放咸鹽蓋上鍋。咸鹽加早了,肉煮不爛塞牙。這樣燉出來的味美鮮嫩,吃了一塊肉,還想吃下一塊;喝了一碗湯,還想喝下一碗。有個女知青不捨得吃,總是往老嘎查長的蒙古包里跑。那個女知青叫啥啦,叫魯林花。
巴雅爾放下酒杯說,打眼看到我的第一天,我的眼睛和鼻子和姐姐魯林花的一模一樣,鬧不好是親戚啊。還說魯林花住在旗里。
俄日敦達來有些害怕:讓巴雅爾鬧機密了阿斯夫是自己的妹夫,就壞大事了。不露顏色地說:「扯這些閒事幹嘛。桌面上有岱欽嗎?」
俄日敦達來有些慌張。額日敦巴日安穩著說:「岱欽不在。我不說,他鬧不機密,放心吧蘇木長。」
蘇木長最後說:「把這些爛在肚子裡,醉成了一塊肉,也不能出口。」
我聽完不經意笑了一下,寬著俄日敦達來的心:「長相一樣的人多去了,可他們一點骨血關係沒有。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十多年前來草原,姐姐一直叫我林虎,哈斯朝魯的姥爺姥姥也喊我林虎,你也喊我林虎舅舅。到這工作了,嘎查蘇木也跟你喊我林礦,職工也稱呼我林礦,我習慣了這種叫法。」
俄日敦達來卻說:「怕啥來啥,就怕有人知道了這層關係。不怪阿斯夫,我一直瞞著他和陶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