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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惹火燒身 有口難言

2024-05-29 06:17:52 作者: 魯林虎

  巴圖說過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俄日敦達來現在鬧機密了,自己看不到耳朵後的灰啊。

  阿斯夫從別人手中轉租了4500多畝草場,在煤礦西北1里多一點。雇了個羊倌,春季接羔,秋季賣羔收錢。後來我才知道了實情,那片草場是煤礦給俄日敦達來的,他可憐妹妹的日子過得緊巴,把這片草場給了陶格斯。阿斯夫和陶格斯全然不知這一切。

  80年代初期,內地許多礦業公司帶著專家來草原併購礦產資源。工礦企業個數的增加,規模的擴大,工業用電負荷急劇增加,高壓輸送架空線路由兩根水泥杆全都換成了高聳的銀白色鐵塔,在草原上非常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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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30多米中灰色的井架正在安裝,刺眼的電焊光一閃一閃的。電焊屎散落在牧場上,燒烤著柔嫩的小草。

  高出草場10多米高的黑黑的煤堆連成了煤牆,細碎的煤麵粉在風的引誘下,無組織的飄曳著,在藍天白雲與草原之間浮現出一簇一簇的烏雲團,灑落在綠油油的牧場上,吸附在羊群身上。煤堆周邊的羊群,白色的皮毛塗抹成灰黑色。羊嘴巴吃著草,鼻子貼著地皮,吸進了草上的煤灰。羊得了一種病,像有肺病的人,不停地咳嗽。羊群低頭無挑剔舔舐著灰褐色塵土下面的嫩草,綠草上的煤灰抖落下來,又一次吸附在羊的皮毛上。

  阿斯夫指了指前方,邊說邊擦拭著落在臉上的煤灰,長長的喘了一口粗氣:「這環境讓羊咋活呀,煤礦該有個說法了,羊不明原因的死了30多隻,不賠錢能行嘛。 」

  岱欽和阿來夫一起說:「拍照錄個視頻留個底兒,找煤礦去拿錢。」

  煤堆下方有一條草原路與沙石路相連通,草原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車溝。運煤的車隊通過時,車輪碾壓著細細泥沙,在車後繪畫出一條延綿不斷的黃褐色沙塵屏障,繼而又悠悠的灑落在沿途綠綠的草原上。「斯太爾」司機熟視無睹路口醒目佇立的白底紅字的警示牌:幽幽青草,踏之何忍,車輛禁止通行。

  阿斯夫喋喋不休的訴說,巴雅爾掃視著周圍,西邊的煤堆用防塵網遮蓋著,草原路及煤堆上,灑水車撒了幾遍,濕乎乎的。煤堆和砂石路兩側有166個牛羊馬和20多隻水鳥的雕塑,寂寞地站在草原上。沒等他問話,阿斯夫接著說:「前幾天還不是這樣子的,一夜的功夫,全把煤堆遮蓋了,兩邊擺了些假羊牛羊,不仔細看很容易被騙過去。煤礦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要不然不會花錢買些假牛假羊來妝臉。」

  巴雅爾在一邊插話:「鐵蛋的閨女說過一嘴,前天領導過來檢查,是花錢租的啊。」

  阿斯夫說:「有錢租這些假牛羊,不捨得整幾個大棚圈一樣的大棚子,把煤堆遮蓋起來,草就乾淨了。」

  岱欽捋著草尖上的黑煤灰,伸著食指:「完蛋了,牛羊吃這樣的草,貼不上膘呀。」

  阿來夫蹲下來像打韭菜花一樣摸過一片草,翻過手掌,說:「黑乎乎的草,完蛋了,完蛋了,吃進肚子裡能不生病嘛。一百年也殺不出一個『羊寶』來呀。」又指著灰黑的羊群說,「這皮毛貼上膘,殺白條要洗澡啊,賣不上價錢。」

  我下了車瞅外甥,癟癟嘴看著巴雅爾:他倆能黏在一起?早一天晚一天哈斯朝魯的舅舅俄日敦達來會出事的,這片草場的事會露出來的。我和阿斯夫挑了一下眼神,和額日敦巴日打過招呼離開了。阿斯夫不知道我為啥離開了,埋怨我不幫自己找話茬。

  小宋說:「吃包子不能看皮呀,這叫外表髒,心靈美。滾圓的肚子,殺出了白條,是吃肉不是吃毛。」

  額日敦巴日瞅一眼羊群說:「不是我說你啊小宋,這毛皮和肉,能好到哪裡去?這牧點的肉是出了名的,羊,吃的是中草藥,牧場裡有八百多種中草藥,喝的是礦泉水,拉出來是六味地黃丸。虧你說出口外表髒心靈美,砸牌子了,還不收頭。」

  巴雅爾瞅著走遠了的我說:「堵路。讓拉煤的車進不來,出不去,看煤礦能說啥。」

  阿斯夫不知自己掉進了圈套里,也跟著說:「堵路去,討要粉塵污染費。」

  額日敦巴日踢著巴雅爾的腳後跟:「過來湊啥熱鬧,要把筷子插到外人碗裡。」

  他扭過頭問著:「啥叫外人的碗?都是牧民的碗。不抱團取暖,早晚要凍死,到死錢也到不了手。把牧民當成青乾草了,扔來扔去的,啥時能住手啊。」

  阿斯夫朝著小宋說:「啥叫無事找事,這叫人話嗎?不在這挖煤,牧場會這樣嗎?」

  巴雅爾說:「事做錯了,錢還揣在兜里,幹嘛呀?跑細了腿,好話說了一大堆,錢,還是沒到手。」

  額日敦巴日清楚阿斯夫是我的外甥,可阿斯夫不知道,感激他幫自己說了話。陌生的盯著他,豎起拇指:「夠安達。」

  岱欽指著額日敦巴日對他說:「這是嘎查長。嘎查長說的太對了,這黑乎乎的煤灰,殺白條要洗毛啊。棚圈裡不能洗啊,下雪冷了,凍感冒了,羊拉稀掉膘了。要不去煤礦的澡池子裡給羊洗澡吧。」

  巴雅爾點著頭:「好主意,我咋沒想到啊。」

  小宋提著眉毛說:「你家的茅坑能當飯堂嗎?浴池是羊洗澡的地方嗎?」

  我擔心巴雅爾在那攪合長了,阿斯夫說漏嘴了,知道了是我的外甥,那不等於告訴了巴雅爾自己和蘇木長的關係了嗎?額日敦巴日接完我打過來的電話,急於把巴雅爾支走,甩著臉子說:「跟小宋說有啥用?有尿去樓上說去。不是你的草場,摻和啥呀。」

  阿斯夫鬧不機密嘎查長這晴轉陰的臉色,比翻書頁還快,瞅了兩眼沒說話。

  額日敦巴日和巴雅爾前後腳走了。岱欽和阿斯夫跟小宋去了辦公樓。嘎查長瞅著巴雅爾的影子成了一個小黑點,又折回了煤礦。在大院裡拽回了阿斯夫,說了蘇木長跟他說過的那幾句話。阿斯夫恍惚了一下,鬧機密了我急於離開的原因,歪著頭愣愣地說:「啊,是這樣的呀。你是說舅舅會把死掉的這些羊的錢,找回來?」

  嘎查長又不放心的把岱欽拽到一邊:「阿斯夫和林礦的關係,不要在巴雅爾面前說漏一個字,鬧機密了和鬧不機密都不要問。」回頭對他倆又說,「心,揣在肚子裡,回去吧。我去樓上找盧總說幾句話。」

  這是嘎查長支走岱欽和阿斯夫臨時說的話,他邁著一個一個樓梯蹬走著,找誰說理去啊,礦山也欠著粉塵污染啊。礦山和煤礦賭起了氣,一家給了,另一家也會跟著給了。這回有好戲看了,林虎為了他外甥,不會再拖不給了吧。礦山給了,盧德布張著嘴也說不出啥了,自己夾不到中間不會添堵了。

  這片草場是盧德布一手給俄日敦達來的,這事就他和幾個人知道。不看僧臉看佛面,有蘇木長這根繩拽著,不爭不吵也要走高價呀。他瞅著桌上環保局的紅頭文件,對嘎查長說:「啥事也漏不下巴雅爾,他插進來攪和的事,沒一件成的。」他不想給錢,拿巴雅爾說起了事。

  嘎查長沒進他的圈套。「他落地就愛管閒事,讓我攆走了。這叫千家幫一家,羊毛出在羊身上,蘇木的手多少偏一點,就找回來了。」

  盧德布話裡有話:「那是呀。這話算你說對了一半,嘎查挪一小步,也是幫了我的大忙。」

  額日敦巴日又說:「就知道盧總會給足我臉面,那粉塵污染費啥時給呀。」

  皇帝不急太監急呀,看似是一句玩笑話,盧德布在搪塞嘎查長:「嘿嘿。隔幾天。」隔幾天是他常說的一句話,也許是一個月兩個月的,催問急了,十天半個月的算早的。

  嘎查長一竿子插到碗底:「這個周,還是半個月?」

  「十天後吧,也許會提前幾天。」

  嘎查長不抱希望地說:「不差那四天五日的,十天和半月一樣啊。」

  盧德布回過眼神,瞅著嘎查長說出了心口不一致的話:「牧民哪有你的心大,差一天都不行,要死要活的,聚堆扎在門口鬧事。岱欽說話那口氣,礦山是給了錢。我只是揣摩,要不—你問一下?」

  「早晚一分不少都要給,早一天給,能賺個笑臉回來。」嘎查長見縫插針地說。

  阿斯夫放心不下,讓岱欽陪自己去找一趟額日敦巴日。

  他問:「粉塵污染錢,啥時到手啊?」

  嘎查長氣憤地說:「你的事就是老嘎查長的事,我跟盧德布拍了桌子,他滿口答應了,半月左右,也許提前兩三天。」

  岱欽不放心地問:「半月左右沒個准數。半月以左最好,以右就不好說了,十天是它,二十天也是它。」

  嘎查長覺得他是在阿斯夫眼前打自己的臉,說:「你這話啥意思啊,不放心,你再跑一趟。」

  岱欽瞅著阿斯夫說:「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這腿不能讓你白跑了,功勞苦勞都有,讓阿斯夫陪你喝頓酒。」

  一端……吞進肚裡的酒,吐不出來啊,不能壓在你舌頭底下啊。再說了阿斯夫不是外人。嘎查長說:「把我當啥人了,我不去,總不能讓蘇木長去敲盧德布的門吧。」

  阿斯夫遞了兩根煙過去,說:「岱欽哥的擔心,也對呀。你幫我盯緊些,你問一句,管我十句。那頓酒我請,權當煤礦少給了一隻羊。」

  嘎查長對阿斯夫說:「蘇木長要過來呀,咱們是親戚了,我請。」

  10天過去了,又過了10天,說等月底打到一卡通上。嘎查長比坐在羊糞爐上還難受,偷著跑了趟煤礦,問盧德布:「錢到手了,會過來陪你湊熱鬧嗎?」

  盧德布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壓著委屈不急不慢地說:「你這人咋這樣,不說錢會死人吶。憑啥早給?等礦山給了,我再給,我可不要搶了林礦的頭牌。」

  他咋知道礦山沒給吶?是哪個多嘴告訴他的,他把這頂帽子扣在了巴雅爾頭上。礦山沒給粉塵污染費這事,巴雅爾親口聽高擁華說的。他趁機把水攪和混了,把事透露給了盧德布。礦山欠著他的污染費,遲遲拖著不給,只要煤礦頂住了,逼著嘎查長找礦山。林礦開口了,錢就到手了,這叫曲線救國。嘎查長追著問:「拖著不給了,早說呀。」

  盧德布唱起了空城計:「這是蘇木長的意思?粉塵污染費牽扯的牧戶多,阿斯夫挑頭一鬧,順順噹噹拿到錢,那不是把蘇木長放在爐子上烤嘛。」

  阿斯夫的這塊牧場的來龍去脈嘎查長清楚,也許是蘇木長的意思,又不便於問。

  嘎查長兜出了底話:「阿斯夫的草場咋來的,你我心裡都是明鏡。你這樣做,地地道道的在烤蘇木長的屁股啊。咋把帽子扣我頭上吶?你愛咋辦就咋辦。」嘎查長氣嗖嗖的走了,琢磨了一百遍也鬧不機密,這個盧德布見了俄日敦達來不笑不說話,背地裡使壞……這不明顯把自己往水泡子裡攆嗎?你不讓我吃草,你也別想喝水。他不肯背這個黑鍋,蘇木長聽後臉氣紫了,啥話沒說。嘎查長停下車撒了一泡尿,給巴雅爾打電話:「琢磨琢磨該咋辦呀,那個盧德布說出口的話,收回去了。你們愛咋鬧就咋鬧,反正我不知道。」走出四五里地了,又對岱欽說,「巴雅爾給你電話了嗎?那就好。記住一句話,不能讓阿斯夫知道,多餘的話不要說,也不用問。」

  阿斯夫他們來到煤礦,假牛假羊全搬走了了,煤堆上的防塵網也拿走了,一陣風過來煤灰到處飛。

  瞬間幾十號人堵住了大門口。巴雅爾鬧得最凶,他不是為阿斯夫,完全是為自己。煤礦給了錢,礦山也不能拖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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