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醒時分

  她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偏過頭緊緊地咬住被角，小聲地啜泣著，不是裝睡、不是故意不醒，而是這個夢做得太長、太長了。

  韓曄輕輕地把人扶起來，揉了揉蓬鬆的頭髮，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後背，像是照顧一隻受傷的小動物那樣，「醒過來就好。」

  郁子君買了早飯回來，看到這一幕，她沒有進去打擾，靜靜地在門口看了好久。

  等顧影哭夠了，韓曄輕輕地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陸尋並非陸家的親生子，你不是要報仇嗎？這就是他的死穴。」顧影大驚失色，她突然明白，陸尋為何會對自己的姐姐有那樣的感情，原來兩人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但陸家怎麼會錯認自己的血脈，而且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

  這些疑問湧上心頭，顧影擦乾眼淚推開了韓曄，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人，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一個商人的範疇，他盯著陸家不放，難道也是別有所求，「韓總，你為什麼對陸氏這麼感興趣呢？」韓曄笑了，「顧影，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同一種人，復仇者。」

  「復仇者？」以韓曄平時的城府之深，是斷然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話的，顧影還在心裡琢磨著這三個字的分量，卻聽到走廊上傳來郁子君同人爭執的聲音，「你還來幹什麼？還覺得顧影被你害得不夠慘是嗎？你走，這裡不歡迎你。」

  

  「她醒了嗎？」陸尋無視郁子君的阻攔，直接推門進來，看到韓曄也在，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尷尬。

  在病床上的顧影披衣起身，臉上恢復了光彩，似乎全然忘記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對著陸尋微微一笑，「陸總，勞您掛心，我已經好多了。」

  陸尋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這份疏遠背後的意思，他的顧影已經不再是他的了，他們現在只是甲方和乙方的關係，「韓總也在，正好，昨天的事情還要跟你聊聊，有空？」

  「當然。」韓曄回頭吩咐了郁子君照顧好顧影，馬上又拿出了職場上那套客氣與寒暄，「陸總，咱們出去聊吧，讓顧影好好休息。」

  在醫院的小花園裡，兩人各要了一杯咖啡相對而坐。韓曄攪動著眼前這杯廉價的拿鐵，神色為難地說：「聽說昨天拍攝過程中，明夏受傷了，我今天一大早就接到經紀人電話，對我是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陸尋知道韓曄絕不是單純來發牢騷的，「本來是底下人做事不周全，反倒讓韓總代為受過了。今天已經差人去給那位大明星賠禮了，合作還是要繼續的。」

  「說得太好了，瞬時娛樂的馬總也是這個想法，他一直對您頗為欣賞，年紀輕輕就能執掌陸氏這艘航空母艦的大權。等路演結束，我來做東，邀請您和馬總一起吃個飯。」

  陸尋見韓曄終於說到正題，便索性不再兜圈子，「瞬時娛樂的馬總，有意思，他們搞文娛產業的，我們陸氏是做實業的，風馬牛不相及。」

  「哎，別這麼說嘛，雖然賽道不同，但是都是生意，跑著、跑著沒準就在一條道上。他對陸氏即將進軍的醫美領域非常感興趣，現在這個領域還是藍海，前途無量。」

  「噢，所以他是想來，分一杯羹？！」陸尋把韓曄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絲毫不理會韓曄現在凝固了的表情，「吃飯沒問題，到時候您安排吧，但談工作就算了，在吃飯的時候談工作，會胃疼。」

  葉臻和凌娜已經在一旁等著，陸尋看了看表，該回公司開會。他起身離去，臨走時留下一句，「我記得貴司是不提倡辦公室戀情的吧，韓總自己不要明知故犯。」韓曄聽到這話，有種被氣笑了的無奈感：「陸總您這管得也太寬了，sowhat？」

  上車後，葉臻幾次欲言又止被陸尋看在眼裡，「有什麼話你就說，葉臻你現在是越來越婆媽了？」

  「韓曄那小子找你說什麼，還是上次那事？」

  「嗯，瞬時娛樂的馬總想通過他牽線搭橋，進軍醫美……這如意算盤打得真響，我陸氏不缺資金不缺技術，何苦招惹他們這些外行。韓曄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我答應用他推薦的人做官方代言人，已經是還了上次明耀資本那件事的人情，他還不滿足。」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最後說那句話是怎麼回事？他……就算是他對顧影有什麼想法，那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人家還朝夕相對，郎才女貌。不是我說，你這控制欲也太強了。」葉臻拐彎抹角說到重點，「陸總，你醒醒吧，你跟顧影不可能了，你放手讓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好嗎？」

  「你懂個屁，誰都可以，韓曄那個人不行。」陸尋最近想起韓曄就頭疼，「我讓凌娜查過他了，早年在華爾街的時候就是個浪蕩子，經常跟客戶傳出緋聞，不僅如此，還經常出入……出入同志酒吧，男女通吃。看著道貌岸然，實則敗絮其中。」

  葉臻從來沒見過陸尋會用如此主觀的臆斷去評判一個人，「敗絮其中」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頗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韓曄為人風流浪蕩，葉臻雖然也有耳聞，但不至於像陸尋說的那樣不堪，而且都是韓曄在國外的陳年舊事，「你就是不願意看到人家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是吧？你還不承認，就是放不下。」

  陸尋被葉臻說得心煩意亂，只好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但他的話還在喋喋不休地傳來，「其實要挽回也不是不可能，她媽媽那件事情是可以解釋清楚的，可惜你不願意……雖然一開始你確實幹的不是人事，可知錯能改，法律上還是可以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們向來堅持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

  「你有完沒完啊！葉臻！」

  下車之後，陸尋大步流星把葉臻甩在身後，躲避他的喋喋不休。

  春風吹著柳絮飄到人臉上，讓陸尋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從小就對各種花粉過敏，北方的春天柳絮飄飛，對於他來說更是要命的季節，好在這幾年他的過敏症已經控制得很好，若不是碰上極端天氣，也不會表現出來。可他不知道，這番打噴嚏可能不是柳絮過敏，而是郁子君在醫院大罵特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