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性難改（一更）

  第二日，山姆果然是按照約定找上門來。

  這一次是他主動要求幫助伊芙和榮季安，自然不會有什麼額外的要求，在合約上甚至更加偏向於伊芙他們。

  龔智幾人雖說是經紀人，挖空心思為藝人爭取好處，但也沒有到那種認錢不認人的地步。能夠得到山姆的幫助就已經很難得了，相比之下，金錢倒還是其次。

  兩人看了合約，確認沒有其他不妥之後，乾脆要求修改一部分，也就是提升山姆的報酬。

  這倒是讓山姆大感意外。

  他本以為這兩人提出修改，會是為伊芙他們謀取更多利益呢。本來山姆心中還覺得有些不悅，畢竟這份合約他的的確確是為了伊芙他們著想才制定出來的，沒有想到這些人還不滿意。

  但眉頭都還沒來得及皺起，就聽到他們要提高的並不是伊芙和榮季安的待遇，而是他這個代理人的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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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你們說的辦吧！」山姆舒展了眉眼，臉上帶著些笑意，「以後如果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可以來找我。就算我不打算出手，也可以為你們介紹一個靠譜的人幫忙的。」

  他本來只是因為對伊芙和榮季安有好感，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合作。沒有想到，這兩人的經紀人為人竟然也還不錯。

  山姆心裡的好感度大增，自然願意與這樣的人相交。

  至於提高的酬勞，在如今的山姆眼中，其實並不算是什麼大事兒。不過他也沒有拒絕人家的好意，反而這樣爽快地應承下來。

  「好，那就多謝了！」

  兩位經紀人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出於良心考慮才做出的讓步，竟然能有這樣的收穫。

  且不說伊芙和榮季安以後如果能夠借著山姆搭上的關係網，就算這兩人以後退出娛樂圈，他們倆簽了新的藝人，也會因此受益匪淺。

  果然，有的時候適當的讓步也是明智之舉，而不是一心追名逐利，被眼前的小利益蒙了心眼兒。

  本來多留一天就是為了和山姆談合作而已，如今事情辦妥，交換了聯繫方式以後，他們就要準備回國了。

  這次的時間比較緊急，伊芙倒是沒有去探望路易斯和德里克，倒是朱利安收押的精神病院離此地不遠，伊芙在回去之前還專門過去看了他一次。

  不是因為什麼舊友告別，只不過是想看看這個傢伙最後的下場是什麼。

  伊芙當天的那一刺，直接攪亂了朱利安的大腦。

  那些有關伊芙的異常的記憶，朱利安不可能再想起來。

  而且，如今的他有一大半時間都會是痴傻狀態，除了念叨他的那些美學思想，根本不會有其他的念頭，連基本的日常生活都無法自己控制。可每一天又會有不固定的一小會兒時間恢復神智，清醒過來的他也會記得痴傻狀態時發生的事情。

  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次「難忘」的人生體驗。

  那幾個負責掃尾的小夥伴沒有說明用了什麼辦法，總之朱利安之前的罪狀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了，但也因為有幾個受害者曾是他的客戶，讓他成為了重大嫌疑目標。

  而現在朱利安已經成了這個模樣，警方只能將他收押在精神病院，並且派人看守著。

  所以，每天好不容易熬到了清醒的時間，除了要面對讓他無法接受的那些「骯髒蠢笨的記憶」，還要面臨警方高強度的不斷詢問。

  伊芙過去看他的時候，正好就是結束詢問的時間。

  這個時候，朱利安的神智還很清醒，不過面容上十分憔悴，看得出他過得的確不好。

  看到伊芙的時候，朱利安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就變得侷促起來。

  他身上還穿著精神病院統一的制服，大概是之前迷糊的時候弄了什麼髒東西在上面，此時想要蹭乾淨都做不到。

  在伊芙面前，朱利安何時不是光鮮靚麗的？就算當日被送進警局，他也能保持自己完美的形象。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讓他幾乎要無地自容。

  他只能借著動作將那一小塊污漬遮蓋起來，順便理了理頭髮，將臉上擦了擦，這才看向了伊芙：「寶貝兒，你可總算是來看我了。」

  伊芙還真的是很難理解這個人了。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他不應該仇恨將他送到這裡來的伊芙嗎？就算不知道伊芙將他變成這樣子，但被困在精神病院裡，對他來說也絕對是一種折磨。可是，他居然還是笑臉相對，甚至比對剛剛儘量禮待他的醫生、警員還要友好。

  還好地球人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當初來到地球，要怎麼才能完成那個地球雌性的願望了。

  「你不知道，這兒的人實在是太過骯髒，」朱利安就像是沒有看到伊芙的冷臉似的，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還好你過來了，否則我的眼睛也太遭罪了。」

  伊芙想到剛剛一路走進來時，走廊兩邊的鐵門，還有那些貼在鐵門的小格窗上盯著她的人臉，以及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鬼哭狼嚎的聲音。

  這樣的生活，對於朱利安來說絕對不是什麼享受的地方。

  但伊芙心中毫無波瀾，也不會覺得同情。

  壞人就是壞人，哪怕他長得好看，哪怕他此時看著她的眼神這般無害，但伊芙不會忘記了那一地窖的人體器官，還有當初他想要解剖了她製成人體標本時的狂熱。

  這一股狂熱，哪怕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消失。只不過朱利安自知已經不可能做到，所以才藏在了眼底。

  「你難道就不恨我嗎？」伊芙看了看這房間，「還是說你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我怎麼會恨你呢？」朱利安的眼神甚至帶著幾分甜蜜，「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才是對的。當你的皮膚起了皺紋，有了斑點，當你這雙明亮的眼睛逐漸變得渾濁，當你的唇色慢慢地深沉暗啞，當你的聲音變得粗糙刺耳，你會知道我當時是真的要對你好。而我，將會成為你心中的唯一。」

  「theonlyone」幾個字母讓他說得是萬分纏綿，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喃喃細語。

  但伊芙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半點不為所動。

  且不說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地球人，里昂萊斯人除非是精神力衰竭，就永遠不會有蒼老的那一天。以她如今已經突破了元帥級別的精神力級別，就算如今所在的這顆星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毀滅，她的精神體也能回到母星，保持在巔峰狀態。

  就算她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也不會覺得一個要她命的人是為了她好。

  這個朱利安，即使是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也沒有恢復正常，反而愈發地變態了。

  朱利安看到伊芙那張寫滿了「你在做夢」的臉，哈哈大笑起來：「噢，親愛的姑娘，不管是愛也好，恨也罷，總之我會住在這裡的。」

  他隔著那張桌子，就這麼憑空地點了點，指向的位置就是伊芙的心口。

  「我不會恨你，你會是我記憶中最完美的作品，我喜歡都來不及呢！」朱利安沉醉地閉著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噢，就連空氣中的氣息都是如此美好。」

  伊芙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不與他計較了。

  反正在她離開以後，這傢伙又會陷入無邊的折磨之中。而那樣的折磨，會是他自己帶來的。想要結束那樣的生活，除非是自殺，否則朱利安將會永遠被因為痴傻的一面而困擾。

  可是，以朱利安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選擇自殺這樣毫無美感的死法。

  這兒可沒有什麼途徑讓他購買什麼高檔貨安樂死。

  不管是上吊自殺，還是割腕，或者是憋氣，死後的狀態都不會好看，甚至還有可能失禁。

  那樣的話，他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既然他接下來會有那麼多的時間自我折磨，現在她根本不需要和他計較了。

  這次過來，也就只是為了確認他的確是過得不好就夠了。

  伊芙可不是什麼大善人，對於朱利安這種一心想要用刀解剖了她泡進藥水中變成「藝術品」的傢伙，他過得不好，她就滿意了。

  看到伊芙起身按下響鈴讓人開門，很明顯是要離開這裡了，朱利安原本的笑容才一下子消失，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太急，帶動地椅子划過地面發出一聲「滋」的刺耳的聲音，讓伊芙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過去。

  朱利安又注意到了那塊暴露在伊芙視線中的污漬，急急忙忙地又坐了下去，雙手交疊著遮在那兒，眼睛卻還望著伊芙，急急忙忙地問道：「你要走了？」

  「沒錯，」伊芙看著朱利安，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在《Model》雜誌社見到他時的場景，還是點頭回答了他的問題，「明天一早的飛機。」

  不得不說，朱利安的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雖然按照他們里昂萊斯人審美的標準來看並不算什麼，但絕對是地球人喜歡的那一種。

  如果他是個正常人，或者說只是有些痴迷於完美，卻並不會因此傷害別人的性命，朱利安絕對會成為一個很不錯的藝術家。

  但從攝像技術上看，伊芙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很有一套。

  但是其他方面？

  恕她不能認同。

  「你要回C國了？」朱利安看到醫院的人已經打開了門，期待地看向了伊芙，「你以後還能來看我嗎？每年來個一兩次就夠了，拜託！不過，等到你開始變老的時候就不要過來了，我不想看到不完美的藝術品，那實在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唉，當時如果能夠快點動手就好了，也不至於浪費了如此美妙的天賜禮物。」

  他的眼神像是用膠水黏在了伊芙身上。

  聽到前面，還有一種戀人之間道別相約的感覺，但一到後面，就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伊芙聽到他的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別的人想到之前，不應該後悔沒有招惹到她，如今還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嗎？他想的居然只是後悔當時沒能成功對她下手。

  能夠堅持到這種地步，這朱利安也真是個能人了。

  「不，不用等到我老去的時候。」伊芙回頭看了他一眼，「今天離開之後，我就不會再來了，你好好享受你剩下來的生活吧！」

  朱利安這才臉色一變，想要從座位上站起來，伊芙卻已經離開了房間，大步出了醫院。

  這個麻煩，算是徹底被她拋在腦後了。

  直到幾年後，從F國傳來消息，朱利安實在忍受不了這樣一半痴傻一般清醒的狀態，向警方自首，提出的唯一條件就是想要執行死刑，而且死刑的方式由他自己決定。

  案件被曝出來之後，受害者之多，還有他們被分屍的慘狀都被公眾知道了，引起了國際上的一次巨大轟動。但朱利安並不在乎這些罵名，反而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時候，伊芙才又記起了那雙淺棕色的像是要燃燒起來的眼睛。

  但此時，她已經坐上了回國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