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幻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如同潮水般吞沒掉章衡周圍的光線，只剩下一雙凶光畢露的猩紅雙眼，以及若有若無的痛苦哀嚎，像是一隻被虐待的狗在奄奄一息時的掙扎。

  換做普通人遭遇這種情況，心生恐懼在所難免，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而未知的東西往往更容易激發出強烈的恐懼。

  可章衡卻是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周圍，甚至還伸手觸摸向那如墨般的黑暗，探出去沒多遠，堅實潮濕的觸感便從指頭上傳來，是小巷受潮的牆壁。

  

  「還在巷子裡，周圍的黑暗只是視覺受到的迷惑。」

  章衡若有所思，按照趙寶剛說過的看，奶奶遭遇的東西有三個要素，一是直視它——這點剛剛自己已經觸發了，然後是同情或是恐懼它，二者達成其一，這一點就……

  章衡很想同情或是害怕它，可他實在做不到，最多只能擠出一副怪異的鬼臉而已。

  「難怪它一直在那不動，如果沒法達成第二要素，它就拿我沒辦法！」

  章衡感覺自己抓住了它的弱點，跟著便付諸了行動。

  他一步步的朝前面那雙凶光畢露的紅色雙眼走去，哪怕周圍的嗚咽哀嚎聲越來越強烈，最後更是如同在耳邊響起，他的腳步依舊沒有絲毫停頓。

  黑暗愈發濃稠，讓人感覺像是浸入一桶冰冷滑膩的粘液，章衡視若無睹，一步步走到了流浪狗的面前，緩緩蹲下，跟它四目相對。

  「果然，你除了嚇唬我，就沒別的法子了。」

  流浪狗愈發兇狠，可除了黑暗越來越濃稠，怪聲越來越強烈之外，就再無其它動作了。

  章衡歪著腦袋跟它對視了好一會兒，忽然若有所思的嘀咕道：「你好像不能動對不對？」

  說著話，他就像小時候徒手抓蛇一樣，伸手拍了下流浪狗的腦袋。

  果然，它沒有動！

  但它顯然懵了，周圍的黑暗瞬間褪去，嗚咽哀嚎也戛然而止，小巷恢復了原樣。

  下一秒，章衡就抓著它的脖子將其按在地上，任其四爪不停的用力撲騰也無法掙脫分毫。

  轉頭看向那對情侶，並沒有因為流浪狗被制服而清醒，依舊雙目無神的躺在地上，喃喃說著『吃了我吧、吃了我吧』。

  「僅僅是制服並不能消除它的影響麼……」

  章衡陷入思索，在驗證受害者被吃時是否會清醒和就這樣解決這條流浪狗之間，他最終選擇了後者。

  誰知道它吃了那兩個人後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萬一跑了怎麼辦？

  還是一勞永逸吧，電視裡都無數次演過報仇的橋段了，雖然不知道意義在哪，不過……自己這也算是報仇吧？

  章衡一邊走神，一邊緩緩用力，流浪狗的掙扎陡然強烈起來，脖頸處甚至發出了咔咔的聲音，可它的掙扎都是徒勞，到最後，它的脖子發出清脆一聲響，完全扭曲，四肢抽搐著趴在地上，漸漸沒了動靜。

  也就在它死去的同一時間，那對情侶的呢喃聲停下了，兩人的目光逐漸清醒，茫然坐起身，看到巷子裡的屍體，還有不遠處蹲著按死一條狗的章衡，他們終於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頓時驚慌失措的爬起來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

  章衡沒理逃跑的二人，而是饒有興致的研究起死掉的流浪狗。

  「看著沒什麼特別的啊，它是怎麼做到那些事情的？」

  左翻右看，章衡也沒看出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好像這只是一條普通的流浪狗一樣，而不是能要人命的詭異。

  「帶回去看看吧。」

  他提起流浪狗的後腿，用路上隨便撿的塑膠袋裹起來拎回家中，放到廚房的地板上後，找來剪刀儘量剪短了它身上的毛髮。

  沒了雜亂虬結的狗毛遮擋，它身上斑駁的傷痕映入眼帘，燙傷、刀傷、穿刺傷等等一應俱全，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就連眼睛處，也被什麼東西戳過，章衡扒開它的眼皮，裡面根本沒有眼珠的存在！

  「那之前跟我對視的是什麼？」

  章衡沉吟了兩秒，隨後默默的找來了羊角錘、剁骨刀等工具，在一頓敲砸後，從眼睛處撬開了它的天靈蓋。

  「都是空的啊……這是什麼？」

  流浪狗的腦袋裡沒有大腦組織，只剩下腐爛的皮肉，而這些皮肉，都連接在一個蘋果核一般的黑色石狀物上，隨著它的明滅而蠕動。

  「是這個東西在控制流浪狗？」

  章衡轉著羊角錘考慮著，廚房的燈忽然閃爍起來，最終啪的一下熄滅，冰冷滑膩的黑暗洶湧而來，窗外照進來的燈光瞬間被吞噬！

  就在他打量周圍的時候，面前忽然傳來咔咔聲，被他剖開腦袋的流浪狗，竟然像殭屍一樣，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腦顱內的黑色石狀物如同呼吸一般，閃爍起猩紅的光芒。

  光芒所及之處，章衡看到了死而復生的流浪狗，看到了殘缺不全的酒鬼、看到了黃大嬸、看到了隔壁小區的高中女生……以及，他的奶奶。

  他們被猩紅的光芒渲染上一層邪異的色彩，或爬或走，用怪異而扭曲的姿態朝章衡不斷靠近過來，他的奶奶更是邊走邊口齒不清的低吼道：「乖孫……奶奶餓啦……奶奶好餓呀！」

  章衡環顧左右，最後歪著腦袋看著不斷接近的奶奶，似乎察覺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何處，那剛剛還有些模糊的奶奶忽然間變得清晰起來，幾乎跟真人一樣——只不過像是被從血池裡撈出來的真人。

  她一步步接近，冰冷滑膩的雙手緩緩掐住了章衡的脖子。

  「乖孫……讓奶奶吃了你吧……」

  章衡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還有臉上那貪婪而猙獰的表情，忽然嘆了口氣。

  「一點都不像啊。」

  說著話，他高高抬起腳，狠狠的跺了下去，伴隨一聲清晰可聞的咔擦聲，周圍的異狀瞬間消失不見。

  廚房的燈依舊明亮，外面的路燈已經昏黃，什麼都沒變，唯獨流浪狗的腦袋被踩的稀碎，裡面的黑色石狀物也碎成了渣滓。

  章衡低頭看了幾秒，語氣淡淡的自言自語道：「我的奶奶可是那種寧可自己餓死，也不想看見我瘦了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