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下崗

  「切，難道我還付不起那麼點跑腿費？」肖和不屑。

  他家裡是開廠的，可以算得上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了，每天晚上校門口都能看見他爸開著家裡那輛據說花了花幾十萬買的奔馳來接他。

  「哦，那付得起下次願意的話你可以多付點，我不嫌錢多的。」對於肖和的傲慢，秦清月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晚上寢室關燈之後，秦清月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透過門上狹窄的玻璃窗戶看著外面隱約透過的月光想著送外賣這件事。

  光是靠自己一個人這麼送的話賺這份錢肯定是累的。

  當然，只要能賺錢，辛苦點倒沒關係。

  但秦清月想到夢裡那大街小巷送外賣的車，就陷入深深的艷羨之中。

  怎麼樣才能在賺更多錢的同時，不用累成狗，這成了秦清月此時此刻努力思考的問題。

  買輛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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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秦家。

  時針已經指到了兩點。

  客廳里昏黃的吊燈依舊靜靜守在那，沙發上，秦家夫妻倆都還坐著。

  「老秦啊，你也別愁了，咱倆還年輕，還怕找不到一份工作嗎？」

  周茹看著滿面愁容的丈夫，出言安慰著。

  前陣子收到消息，單位改革因為利潤效率降低，所以要裁員，而秦學峰和周茹兩人剛好也在內。

  這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了兩人身上。

  原本兩人在單位工資就不高，屬於那種拿得少做的多的職位。

  現在住的房子也是單位分配的，他們只有使用權，到時候搬走，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我知道，我們還年輕，能找到工作，可是......」秦學峰嘆了口氣。

  他在單位兢兢業業的幹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辭退。

  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是一雙兒女怎麼辦？

  周茹自然也知道丈夫在擔心什麼。

  「清月和阿朗平時都住學校，咱們到時候先去找份工作，到時候咱再慢慢找地方，我想著沒找到房子前，先讓阿朗去同學家住，清月送到我妹那去。」

  在得到裁員消息那天，周茹就開始考慮了。

  她性子比較直，不像秦學峰一樣憂心忡忡，她想著只要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什麼難關都能過去。

  秦朗讀大學了，男孩之間總有幾個玩得好的，男孩子也沒那麼多的講究，隨便去朋友家擠幾天也能過去。

  但秦清月是個女孩子，不好到人家裡去，周敏那裡就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此刻，周茹還挺慶幸當時借了幾千塊錢給妹妹，現在讓女兒去住一陣子也沒有那麼尷尬。

  「也只能這麼辦了。」

  夫妻倆商量到了半夜，實在也沒別的辦法才回屋休息。

  家裡發生的事秦清月兄妹倆都還不知道。

  第二天中午，秦清月照例去給同班同學買飯。

  因為昨天有了個好的開頭，有些還在觀望的學生今天也加入了叫餐行列。

  登記下來，今天一共得買快三十份飯。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肖和直接遞給了秦清月三十塊錢。

  「我要吃福海樓的牛肉麵，你去給我買，那牛肉麵十五塊一份，剩下的都算你的跑腿費，不過你要是做不到就算了。」

  這要求明擺著是在難為人。

  福海樓是西京最有名的廣式茶餐廳，裡面都是請的名廚，雖然離附中不算特別遠，但是也有些路程。

  秦清月要幫同學帶飯，不可能回來太晚，要不飯就都涼了，更不能先買飯再去買面，今天肖和的表現，依舊像是在找茬。

  看著眼前的二十塊錢，秦清月笑著接了過來。

  腦子動一動，辦法總比困難多。

  十五塊錢不少了，哥哥的鳳凰車鈴鐺都快回來了。

  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更別提自己這個掉錢眼裡去的了。

  「好，牛肉麵還有別的什麼要求嗎？」

  為了買回來之後這公子哥再找茬，秦清月打算先問清楚，杜絕一切節外生枝的麻煩。

  「加辣椒，不要香菜。」

  「清月，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旁的趙圓圓看她手裡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登記著今天的餐食，有些擔心。

  「沒事，你安心在教室里等我給你買吃的回來啊！這點小事我能搞定！」

  俏皮地沖趙圓圓眨眨眼，秦清月出發了。

  她輕車熟路的到了昨天買飯的餐館，跟老闆說了今天要的快餐。

  「老闆，您給我先做，我要去買點別的東西，待會回來拿。」說著，她又看了老闆擺在櫃檯里的電話一眼：「能不能借我打個電話？話費你一塊算。」

  秦清月這麼個大客戶，借個電話他自然是願意的。

  「沒事，你打吧。」

  說完，老闆就給秦清月準備她點的餐食了。

  拿起電話，秦清月直接撥打了查號台。

  電話接通後。

  「麻煩告訴我福海樓的號碼謝謝。」

  等得到了電話後，秦清月直接點了一份牛肉麵。

  福海樓離學校的距離坐公車大概是四站路。

  秦清月在腦子裡計算著最快能到達福海樓的路線。

  找到了最近的公車站台，秦清月直接就奔著福海樓去了。

  到福海樓的時候，她點的牛肉麵剛剛做好。

  看著別具一格的裝潢和笑臉相迎的酒樓迎賓，秦清月咂舌，不愧是十五塊錢一份面，這服務還真不錯。

  提著剛出鍋的牛肉麵，秦清月又火急火燎的往回趕。

  回程運氣好，下了三輪到公交站的時候，剛好來了一輛開回學校的車。

  就這麼一個來回，秦清月到了餐館時，老闆已經把所有的飯菜都打包好了。

  「今天太多了，我給你送去吧？」還沒等秦清月拒絕，老闆就主動把快三十份飯菜放到了平日裡買菜用的小三輪上。「剛好，現在這點也沒多少人了，你是附中的學生吧？離得也不遠，我快去快回。」

  聽老闆這麼說，秦清月也不耽誤時間了，趕忙道謝。

  在老闆的招呼下，秦清月也坐上了三輪車，比自己走路快了許多，五分鐘左右就蹬到了學校門口。

  「謝謝老闆。」

  「沒事，你趕緊去吧，我還得謝謝你來我這買飯呢！」老闆笑著擺擺手。

  等拎著午飯回到了教室，肖和感嘆於秦清月的速度。

  他可知道福海樓離學校有多遠。

  「你不會是隨便買了一份牛肉麵回來忽悠我吧？」

  秦清月自然也聽見了他的嘀咕。

  「年紀輕輕的老花眼了麼？你不認識牛肉麵，也總該識字吧？」秦清月朝著手裡拎著的紙袋子努努嘴。

  順著她的方向看去，紙袋子上寫著福海樓三個大字，讓肖和燥得整張臉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從她手裡接過麵條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這表現惹得一旁的同學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一把午飯分發下去後，秦清月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鬆了口氣。

  還好今天有老闆送自己回來，要不自己得累得夠嗆。

  送餐服務持續了一周，轉眼又到了周五。

  秦清月打算回家，可是剛路過高一三班門口，就碰到了曲菱。

  「清月姐。」

  「嗯？你還不回家？」抬頭看了一眼，曲菱站在那，像是故意在等自己似的。

  秦清月淡淡一句話，卻讓曲菱臉色差點沒繃住。

  家長會那天她原本以為自己考得比秦清月好，所以她才故作淡定，誰知道她竟然考了年級前二十。

  所以那天她其實像是在看跳樑小丑一樣的看著自己問她成績，所以那天才會說壓根不需要秦朗哥哥幫她們補習？

  秦清月不知道曲菱的想法，她見她叫住自己卻又不說什麼事，默默嘆了口氣。

  「小姨父來會來接你吧？你早點回去吧，我先回家了。」

  緊接著曲菱被她這句話給喊回了神。

  回家？

  聽見這兩個字，曲菱嘴角不露痕跡的彎起了一抹弧度。

  她現在哪裡還有家？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可曲菱面上卻不顯。

  她神色有些為難，走上前聲音弱弱道：「清月姐，我是在這等你，讓你跟我一起回去的。」

  「回去？去你家啊？」

  「嗯，姨媽說最近這段時間你先去我家住。」

  「去你家住？為什麼？」秦清月一愣，有些不解。

  「因為......」

  曲菱支支吾吾的模樣讓秦清月心裡咯噔一下浮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秦清月就越過了曲菱往前走。

  見狀曲菱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秦清月的胳膊。

  「清月姐，你就聽我的吧，先跟我回去。」見攔不住秦清月，曲菱才說道：「姨媽他們前兩天就開始搬家了，你就算現在回去也沒辦法住在家裡了！」

  脫口而出的話讓曲菱心底生出了一抹快意，而秦清月當即就愣住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回不了家了？」秦清月轉過身，死死的看著曲菱。

  「清月姐，姨媽他們單位裁員，姨媽和姨父下崗沒了工作，單位也要把你們住的房子收回去，姨媽他們現在還在找住的地方，所以先讓你去我家住一段時間。」

  裁員、下崗、搬家這幾個詞砸得秦清月有些暈頭轉向回不過神來。

  上輩子爸媽他們是為了去找自己丟了工作，這輩子自己明明回來了，為什么爸媽他們還是沒了工作？

  難道父母失業這件事是命中注定好的嗎？

  此時此刻，得到這個消息的秦清月大腦一片混亂。

  「哎！清月姐！你等等我！」

  曲菱見她整個人愣住，還沒等她來得及繼續往下說，就見秦清月拔腿就跑了出去。

  曲菱在後面追著，可秦清月卻像是聽不見似的一路往前跑。

  等她氣喘吁吁的回到家時，站在門口就已經看見了滿屋子狼藉。

  「清月，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曲菱告訴你先去她家的嘛？」

  正在收拾著東西的周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女兒。

  「媽，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哎呀，不就是搬個家嘛，你們念你們的書，這有什麼好說的。」周茹笑笑，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什麼難過的情緒。

  「可是——」秦清月想說什麼，但話未出口，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你這孩子，沒什麼可是的，菱菱都跟你說了吧？我和你爸要換份工作，這單位的房子自然是不能住了，等搬好了地方你和你哥再回來啊！媽知道一時半會的你可能會不習慣，但是清月啊，沒事的，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慢慢過下去肯定會再好起來的。」

  周茹說著，彎下腰繼續把要帶走的東西放進箱子裡。

  站在一旁，秦清月看見了她髮鬢間的斑白。

  這恍惚間秦清月才發現母親其實已經老了。

  「媽，我幫你一塊收拾。」

  深深吸了口氣，秦清月把書包放到一邊。

  是啊，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媽媽說得沒錯，只要他們一家人都好好的在一起，那日子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你這孩子。」見女兒不哭也不鬧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周茹心裡也難受得緊，嘆了口氣：「重的東西你就放旁邊，你幫著收拾些雜物就行了。」

  秦清月應了一聲，走進屋裡，看著已經騰空一半的屋子。

  既熟悉又陌生。

  從小記事起她就住在這，這裡有她從小到大的回憶。

  上輩子臨死前，她腦子裡都還想著他們一家人在家有說有笑的場景。

  原本以為這輩子會一切如故，可現在卻又有了意外。

  「爸爸呢？」手裡把要用的東西放進一旁的紙箱子裡，秦清月問了一句。

  要說最難過的，應該是爸爸和媽媽吧。

  他們在單位幹了那麼多年，現在說趕就把人趕走了，爸爸估計一時半會都緩不過來。

  「你爸去找房子和新的工作了。」周茹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兒，用玩笑的口吻說道：「你放心，我和你爸沒那麼脆弱，活那麼大一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的沒見過？再說了，我和你爸又不是笨蛋，你還怕我們找不到新的工作賺不到錢供不起你和你哥嗎？」

  「沒有，我爸媽可厲害了，我不擔心。」秦清月抽抽鼻子：「媽，你放心，就算你們找不到工作，我也能養得起你們，也能供得起我哥！」

  「你這孩子，什麼養不養我們的，我和你爸還沒到老得動不了的那天呢，你啊，現在主要任務就是好好念書知道嗎？到時候大學畢業了找個鐵飯碗，別像我和你爸這樣的，人家說辭退就辭退了。」

  雖然勸著女兒不要擔心，可周茹的話里還是染上了一絲惆悵。

  這一刻，秦清月更堅定了自己努力掙錢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