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花賞（四）

  清脆的琴聲悠揚響起，淳于雱添了添三足提爐上的火勢，水霧氤氳而開，竹亭外，風徐徐而過，帶著冷冽的寒意，吹落了一地的花瓣，滿眼紛飛的落瓣，既如詩，亦成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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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初見覺得自己在被二十一實際腐敗得差不多的心慢慢地沉澱安靜下來，耳邊再不是喧囂的汽車發動聲，不是滴滴答答的敲打鍵盤聲，不是機械化講話聲，那種以噪音匯成的河流漸漸在消失，她吸入的空氣是清淡自然的，沒有刺鼻的香水味，沒有嗆喉的二氧化碳，沒有難聞的汽油味道，她的世界不一樣了。

  她清澈烏亮的眼眸中，印著淳于雱清俊如月的笑容，她滿身風雨，穿越千年時空而來，是否為了與他相遇？

  被未婚夫和好友背叛的心情已是塵埃落定，她明白，錯的不是她的未婚夫，也不是她的好友，他們……只是沒有一個在對的時間對的身份罷了。

  看過一本書，一個男的對另一個男的說，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是男人，而是我愛上的你，剛好是個男的。

  他們相愛，並沒有錯。

  錯的，是不被社會承認的愛情。

  那麼她如今隔世生存，又是為何？天意嗎？讓她失去一份她曾經希望的幸福，如今還給她另一份幸福，是這樣麼？

  她在古代這千山萬水人海中遇見了他，心情是從所未有的期待和雀躍，她開始覺得，她是為了遇他而來。

  曾經有人說過，每個人都是一個半圓。因為她要找尋另一半，所以變有了愛情。在一出生的時候，最初的哭泣，是因為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只是個半圓。接下來的十多年裡，她逐漸明白了，她的使命就是要找尋自己的另一半。所以，她拼命的學習，只為在將來可以有一份好工作，可以使自己的另一半，幸福。

  長大成人後，她發現，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她只是學習，工作，很孤獨。她開始決定，去找另一個半圓。經過尋尋覓覓和千心萬苦的尋找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半圓，一個自己認為很完美的半圓。可是，相處後才發現，這個完美的半圓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對方的尺寸，寬度和材質都不適合自己。

  繼續尋覓……

  直到有一天，在不經意的邂逅中，她發現了一個半圓，一個真正可以和自己組成一個圓的半圓。就這樣，她的人生得以圓滿。

  她的未婚夫，是她錯的一個半圓，可淳于雱……是她對的另一半圓嗎？

  優美流暢的琴聲漸漸在空中變得綿長，然後，裊了，尾了。

  高荃兒收了琴音，清脆的掌聲隨即響起，玉初見不得不佩服高荃兒在音樂上的造詣，以她這樣的功力，放在現代，又一大師級。

  「雱以後娶妻，也要娶琴棋書畫都精通的女子麼？」未等高荃兒入座，玉初見直視著淳于雱，聲音認真而急切。

  淳于雱眼角的笑紋微微舒展而開，他看了玉初見一眼，覺得這個小丫頭和一般十多歲的小孩子不一樣，他一開始也似乎不曾將她當個稚氣的丫頭。

  所以，他用真誠認真的語氣回答她，「非也，只要傾心之人，不管她出身如何，不管她是否精通琴棋書畫，不管她容顏美醜，雱都一心相對。」

  「雱……」她的心洋溢著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情，像是感動，像是興奮，又像她期待的某些事情在逐漸視線，她的眼眶有些濕，喉嚨咽著，一時說不話。

  她幾乎想要跳起來狂呼了。

  但她兩隻手緊緊交握著，指甲掐著自己的手背，要鎮靜要鎮靜，他並沒有說傾心之人是自己，她還需要努力。

  「但願玉姑娘將來夫君也是如此想。」一旁的齊礡一邊嘴角微微挑起，斜睨著玉初見，低聲說。

  玉初見猛然轉頭，狠狠剮了他一眼，要他多嘴嗎？又不是要嫁給他。

  「齊公子大可放心，您將來的妻子定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貌若天仙，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萬里挑一的好娘子，肯定不會是像我這等凡塵俗女。」抿唇一笑，玉初見無比謙卑地說著。

  齊礡臉色陰沉，他深邃黝黑的眼眸似有兩束怒火在燃燒，冷漠掃了玉初見一眼，他將視線移開別處，不再說話。

  玉初見也輕哼一聲別開頭。

  淳于雱看著他們搖頭輕笑，齊礡看見他那促狹的眼神，臉色微微一窘，唰一聲站了起來，冷冷說了還有事，便轉身離開。

  玉初見瞠大了眼，噢，這個該死的傲慢無禮像冰塊一樣的死男人。

  一旁的淳于雱大笑出聲，拍著玉初見的腦門安慰道，「礡比較少言，且不習慣與他人相處，小初見要見諒。」

  見諒？她還想那齊礡見諒她呢，他那叫少言？簡直是毒舌了，她才不要和他相處呢。

  高荃兒在一旁掩嘴輕笑著，笑容卻不達眼底，若有所思看了淳于雱一眼，又看看消失在梅園裡的頎長身影，她淡淡對玉初見一笑，便也起身說要回房。

  見大家都離去，玉初見也想起她似乎出來太久了，於是也跟他們告辭，淳于雱將她送到巷口，笑意溫柔地望著她。

  玉初見笑臉染上一層熏紅，「雱，你幾時回南城？」

  淳于雱聲音低柔，「三日後」

  玉初見沉默，片刻之後，才道，「我來送你。」

  淳于雱輕笑著揉揉她的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