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訊

  楚家強失神落魄地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這裡是城中村深處，但房租依舊猛於虎，一個單間二三十平方就得四五百大洋。

  看著冷清的房子，楚家強自嘲苦笑一聲，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張二人照，看了一眼，各種情緒紛至沓來：開心、幸福、痛苦、憤怒、失望、無奈……最後往垃圾桶一扔，無力地倒在床上。

  楚家強，二十五歲，身高一米七，皮膚有點黑，但還算帥氣。農村人，但受過高等教育，是楚家寨近十年來第一名大學生。

  他自幼喪親，在二叔的支持下，終於完成大學學業。其實，自大二以來，他就勤工儉學，不但拿到充足的獎學金，還時不時出去賺點外快，年尾甚至能給二叔一些菜錢。

  大學期間，楚家強不僅才華橫溢、雄心壯志，還瀟灑不羈，相處了一個樣貌不錯的女朋友。兩人相約好，畢業後努力工作，省吃儉用，爭取兩年內賺夠首付，供起一套房子，然後結婚。

  只是計劃跟不上變化走，現實往往讓人很無奈。畢業到現在已經一年多，楚家強跟女朋友蔡芝萱一同在一家知名企業工作，雙宿雙飛、羨煞旁人。

  但這只是假象，面對每天巨大的生活落差，蔡芝萱終於熬不住了。白天上班，身處現代華美的公司，面對的是都市麗人和成功人士；晚上回家，屈居老舊窄小的房子，看見的是外來工人和拼命三郎。加上房價飆升，兩年交付首期就有點痴人說夢話了。最終，還是決然分手，坐上年少多金上司的房車。

  「算了，不能和自己同甘共苦，不是自己的菜，何必痛心傷懷？」楚家強自我安慰道。

  他躺了一會，但依舊煩悶，輾轉反側，難以平靜下來。這時，手機響了。楚家強拿過來一看，自語：「這小子有什麼事？」

  

  來電之人正是楚家強兒時最要好的夥伴楚家雄，長得牛高馬大，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物。那傢伙小學畢業就沒讀了，農忙時幫家裡乾乾活，平時跟村里一個建築師傅打工，混個溫飽。

  「喂！你小子有什麼事？」楚家強直接問道。

  「大哥，是你嗎？是這樣的，大後天七月初八我結婚，大哥你回來嗎？」一個雄厚響亮的聲音傳出來。

  楚家強頓時苦笑不已：我分手，你結婚！不是天意弄人嗎？只是這兄弟的婚姻大事，無論如何都得回去慶祝的。

  「呵呵！哪裡的姑娘？居然看上我們村的阿雄，這好事呀！嗯！明天不回去，後天一定回去，總之會趕在你結婚前到家。」楚家強半開玩笑道。

  「好，我等大哥回來。姑娘是隔壁村的，你也認識，以前小學同學王蘭，還記得嗎？」聽到楚家強肯定的答覆，楚家雄很高心。

  楚家強腦中瞬間出現一個女孩，有些模糊了，好像經常將長髮結成一條辮子，大眼睛，穿著一雙大鞋。

  「有些模糊，太久了。既然人家願意跟你，你以後得好好待人家才是。對了，結婚挺耗錢的，錢夠不夠？不夠我這有點。」楚家強是真將楚家雄當成弟弟看待的。

  楚家雄比楚家強小三四歲，小時候經常跟在楚家強後面，以楚家強為首。而且幾乎天天賴在楚家強家裡，直到吃飯，家裡人拿著鞭子來趕才會回去。

  在農村，現在結婚一般都得三萬上下才勉強體面。除了給女家一萬左右作為禮金，雖然會覺得市儈了點，讓人有賣女兒的感覺，但這也是農村的一個傳統，避免不了。然後得花一萬幾千布置新房，這無論是在農村，還是在城裡，都必須的。最後又得花一萬多擺宴、封紅包等等。

  「不用，不用！大哥你在城裡更需要錢。我的錢夠了，早幾年存了三四萬，在我阿爸那兒保管著，這次結婚應該夠用了。」楚家雄連說不用。

  楚家雄雖然沒怎麼讀書，但為人還算老實懂事。到手的工錢大部分都會上繳，這些年來，做建築似乎比較吃香，工價也不錯，原因也挺簡單，老一輩的建築工慢慢退休了，年輕一輩很多不願吃那苦，致使建築工逐漸短缺，工錢自然得漲。也正是這樣，才讓楚家雄賺了個老婆本。

  「那好，沒別的事先這樣啦！我還得請假。」楚家強也不勉強。他卡裡面有七八萬，是一年來的全部積蓄。以前他很在乎手裡的錢，但現在沒必要了，他甚至有將全部錢花光的衝動。

  楚家強雖然不是那些死腦筋的情痴，動不動就要輕生的主，但卻也是重感情的人。這段感情怎麼說也付出了四年時光栽培，突然失去了，說不痛心是假的。當然，他也沒有怨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

  掛了楚家雄的電話，楚家強又給一個要好的同事電話，要他幫忙請四五天假。本來他是想請一個星期的，但那麼長的假期，公司恐怕不會批。

  這個同事叫李泉，比楚家強先工作。楚家強剛進去的時候，深得這位同事的關照。大家一見如故，相互介紹才知道，原來是同一個市的老鄉。但人家李泉住在市區，可不是楚家寨那種落後山區。

  李泉也知道楚家強的情況，剛分手，以為是回家散心，所以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同時，還不住地安慰楚家強。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將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等等說了一通。

  楚家強啼笑皆非地掛了電話，見沒事幹，便打開電腦，上會網。

  以前因為忙於工作，加上蔡芝萱回到家便霸占著電腦，所以楚家強很少上網。剛上線，QQ提示聲就響個不停。不少都是同學朋友發來的，無非就是問一些「現在在那發財」「近來可好」「什麼時候結婚」等等無關痛癢的問題。

  楚家強一一回復，就連分手的事情也沒有迴避，生活總得勇於面對吧！

  漫無目的地瀏覽了幾個網站，聽幾首歌，看幾則新聞，楚家強自覺無聊便下線，順手關了電腦。

  這時候，電話又響了。是宿舍老三的來電，大學一般都是四個人一個宿舍。

  剛進大學的時候，大家都例行公約，按年齡大小排行。楚家強最小，自然而然地成了老么。

  老大李向東，東北人，家裡也是務農，狀況比楚家強好一些。

  老二葉繼生，廣海人，官二代，據他交代，老子只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官，難登大雅之堂，至於情況是否屬實，就不得而知了。

  老三周福榮，胖子一個，據他吹噓，家裡幾代人全是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算得上教師世家了。就是到了他這一代，依舊還有一個老弟頂著，準備就讀師範，傳承家業，發揚光大。

  「老么！沒自殺吧？」

  楚家強無比鬱悶，這丫的不僅沒有一句安慰，還這麼打擊人。但也清楚這傢伙的性格，整天嘻嘻哈哈的，沒正經過。他也沒好氣地說道：「自殺還能和你聊電話？神經！」

  「哈哈！聽你這樣說話，我就放心了。一個人悶的話，給哥電話，隨時為你排憂解悶。」胖子的話終於正常了點。

  「呵呵！家裡有個兄弟後天結婚，我得回去一下，順便散散心。想起來也有一年多沒有回去了，怪想念的。」楚家強才發覺，自己自從畢業之後，就沒有回過家鄉了。

  「也好！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有事情給哥們嘰一聲，別老是死撐。對了，最近在大學城那邊認識幾個美女，感覺還行，要不均兩個給你？據說……」

  楚家強的眉頭慢慢皺起來，這傢伙說著說著又開始不正常了。

  「滾！」楚家強當即掛斷電話。

  沒多久，其他兩位哥們也打來電話，長篇大論地開導了一通。雖然有些囉嗦，但聽到這些人的話語，楚家強心情好了很多。分手也不代表孤單，女人雖然被稱為男人的另一半，但不能代替所有。

  到了旁晚，楚家強也不想自己動手做飯了。跟蔡芝萱生活的時候，家務基本上都是楚家強包攬。這對出身農村的楚家強來說，也不算什麼。他就到樓下的一家小炒店，讓老闆炒了個青瓜瘦肉頂數。

  「家強！今天怎麼不跟芝萱一起下來？」老闆娘也是楚家強那一帶的人，加上楚家強不時會帶蔡芝萱下來吃飯，一回生兩回熟！很快大家就熟絡了。

  「分了，以後她不住我們這些窄亂的地方。」楚家強覺得也沒必要隱諱什麼。

  「啊……哦！這樣呀！」老闆娘才發現楚家強臉色有些不好看，當即不再說話。

  吃完飯，楚家強沒有即時回房，而是乘著旁晚的涼風，到外面走了兩圈，舒散心情。以前每當他心情不好，他都會選擇獨自散步，吹吹風，感受天地自然。

  回到出租屋，先洗了個澡，然後收拾幾套衣服，準備明天一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