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在姨母家
2024-05-29 02:48:32
作者: 凡塵落素
始安國,寒冬臘月,佑北縣。
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清晨,遍地披滿了銀霜。雪花依舊打著旋往下漂落著。
土牆泥瓦的一處破舊院落里,四五棵樹上掛滿了白絨絨的雪球,屋裡傳來陣陣低語。說話的是一位三十歲的婦女,身著深灰破舊的粗布棉衣棉褲,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雙目似水。彎著腰用手在鍋里翻烙著餅,對著坐在炕沿上晃著腿的少女,神情溫柔道:「姝兒,老太太那邊昨晚差人稍話來了,「雪下著厚,等幾天雪消著差不多再回去。」
炕沿上的小姑娘,名叫趙靜殊,名字出自《詩經.靜女》靜女其殊,再有一個月過完年便14歲了,是縣衙里主薄趙允恭的孫女。在趙允恭的允許下,每隔一日清晨卯時便到她姨母蘇婉瑢這裡,跟著姨母學習女紅。下午申時回趙家。昨兒因雪越下越大,晚上便留在了姨母家。
此時,趙靜殊正吃著餅,對著姨母點了點頭。姨母邊烙餅邊繼續道:「今兒先把《捲兒》和《桃夭》、《兔置》背熟,我在教你針秀可好?」
趙靜殊低頭思索了會,「我不喜歡背誦這些簡單的詩經,我喜歡學習可以思考的內容,就如策論等或者廣泛的讀各種經典的書籍。這些背的內容我可以自己找時間背。」一雙黑亮的眼眸看向姨母,門口便傳來了一聲:「殊兒起來了,」推門進來的是趙靜殊的表哥和姨父。表哥手裡拿著滿滿的剛從樹上取下來的鳥蛋遞給了姨母,「娘,今兒給殊兒炒著吃。」
說完,便撐著一隻手,跳上了炕沿,坐在趙靜殊身邊。
表哥名叫謝子洲,長她1歲。趙靜殊每每看到表哥時都會露出春花般燦爛的笑容。
姨父憨笑著看向趙靜殊,「晌午帶你們去打野味兒去。」她聽後點點頭,笑的更燦爛了。
姨母把烙好的餅拿到炕上的矮桌上,「你們爺倆就愛往後山鑽,趕緊吃飯,吃完,你們倆先去讀手稿。」
趙靜殊的姨父是一個莊家人,姓謝,單名一個二,今年31歲,比姨母長一歲,姨夫六歲時,他的父母和哥哥因饑荒離世,他孤身一人流浪,十五歲時流浪到佑北縣,那時趙靜殊外祖父一家也剛到佑北縣,便收留了他,姨夫幫著外祖父家開墾荒地,種莊稼,……少言寡語的他擔起了外祖父家裡的重活。一年後,外祖父便將姨母許給了姨父,外祖母身體最差的時候都是姨父背著去看郎中的,如兒子般和姨母敬孝在外祖母身側,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繼離世下葬,都是姨父一手操持的。
姨父對趙靜殊也是極好的,平時家裡打回來的野味都會留下等著她來了才吃,每年到過年前,姨母如果能給謝子洲做新衣服時,姨父都會讓姨母給趙靜殊也做一身新衣服,姨父和姨母卻穿著兩三年前的舊衣服,趙靜殊從7歲起就不曾見到父親。10歲時母親失蹤,從那時起,姨母一家便是她在這個世間最親的親人了。他們是她內心的依靠。
快到晌午雪漸漸停了,趙靜殊和謝子洲讀完手稿,從屋子裡出來,謝子洲就嚷嚷著姨父去山上打野味,等趙靜殊被姨母穿成個球,從屋子裡出來,就看到姨父手裡拿好了捕獵的工具,對著趙靜殊憨憨一笑,「走,我帶你們兄妹倆到後山。」
後山距離姨父家不遠,今年秋季,姨母一家第一次帶趙靜殊去後山,後山不算高,去往後山的小路彎彎曲曲順延而上,那時走在其間,鼻端是草木泥土的新鮮氣息,此起彼落的鳥叫蟲鳴,頭頂是透過樹蔭縫隙漏下來的縷縷晨光,後山上叢林灌木,野菜,野花,一片葡萄藤攀附灌木生長,墜在綠葉間紫黑色的野葡萄看著讓人流口水,趙靜殊當時身置其中,難得的內心歡愉。和謝子洲摘了很多野葡萄。當晚回祖父家時,姨母帶了一罐子野葡萄給趙靜殊打牙祭。
今日一路,耳邊傳來是他們三人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偶爾也有鳥叫聲,便是謝子洲嘰嘰喳喳的說著他每次捕野味的戰績,樹枝上時不時被風吹著飄落的雪球打在趙靜殊頭上,姨父便用他那長滿繭的手幫她彈掉,因為穿的太厚,快到後山時,趙靜殊喘著粗氣聲音越來越大,姨父和謝子洲便一人抬著她的一個胳膊,她把腳彎曲到膝蓋,任由他倆架著到山上,尋了一處空地,姨父把帶來的氈子鋪好,囑咐趙靜殊坐在氈子上不要離開,便和謝子洲就近去尋野味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她從氈子上起來,開始今日來山上的目的—尋 找人參,聽姨母說過,姨母和母親剛到佑北縣一個月後曾在山上尋找 到一根人參,母親去了豐州的藥鋪賣了,才得以外祖父一家在這裡生存了下來。眼看著過年就差一個月了,姨父一家今年收成比往年還不如,希望今日上山尋得一根人參,幫助姨父一家過個年。
趙靜殊來來回回在附近拿著樹枝拋著雪地,尋了一個時辰,除了滿眼明亮亮的銀裝素裹的雪刺耀著眼睛,不見半根人參,就在她懊悔忘了問問姨母尋得人參具體位置時,姨父和哥哥踩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一會他們手裡提著兩隻野雞,兩隻野兔到了趙靜殊身邊。姨父邊收氈子,邊對她說道:「姝兒餓了吧。回去我們就把野雞和土芋烤上,讓你姨母再把那些蛋炒了,走我們抓緊下山。」趙靜殊面無表情,內心失望萬分,無奈的邁著腿往山下走去。
剛到院中,姨母便出來看到趙靜殊被凍紅的臉蛋,直接將她領到屋裡抱到炕上,捂著她的手,看了眼進屋的姨父:「看把娃凍成什麼樣子了,你們爺倆也不知道早點回來。」姨父摸著自己腦袋笑著對姨母說道:「我去架火烤野雞和土芋,你先拿個被子給殊兒披上」。說著便出了屋門,到灶房架火去了。
姨母爬上炕,從疊好的被褥里,取了一床被子給趙靜殊披在身上。下了炕,從鍋里拿了餅遞給她:「餅在鍋里一直炕著,熱乎的吃上點墊墊肚子,姨母這裡一天只吃兩頓飯,你又走了這麼長的路,肯定餓壞了。」
趙靜殊看向姨母「我不是很餓,對了,姨母,您和母親那時是在山上哪裡發現的人參啊,我今兒怎麼找了一個時辰連個影子也見不著呢。」
「這人參怎麼可能輕易找到呢,我們那時只不過湊巧尋到罷了。不用擔心姨母這裡過不了年,我這兩日尋思著,用那曬乾的野葡萄嘗試著做點葡萄酒。」
聽到姨母要做葡萄酒,趙靜殊頓時來了精神「姨母,你也會做葡萄酒?」姨母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你母親沒出嫁時用後山野葡萄做過,我幫著打過下手而已,過程現在記得一點,先試試看行不行。」
姨母話落,趙靜殊急急的拉著姨母手說道:「姨母,我把秋天那罐野葡萄用李叔打來的泉水和祖父剩下的半壺酒,釀製成葡萄酒密封在小酒罈里了,你不說,我都忘記這碼事情了,不知道味道如何?如果味道可以,改天我拿過來,讓姨父去豐州看能不能賣了換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