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水落石出
2024-05-29 01:22:50
作者: 渡木橋
這一天,陳文炳在牢外著急上火,夏雲天在牢里心止如水,波瀾不驚。
老夏這輩子,什麼陣仗沒見過,區區刑部大牢還嚇不住他。
當年他媳婦要回去的時候,天上九位劍仙下凡。
其中一個,一劍挑起了錢塘江。
一江水化為一條水龍,直撲夏府而來。
老夏當時三十而立,身上半點修為沒有,照樣敢拿著打鐵的大錘,護在自己媳婦身前。
雖然事後證明,他媳婦根本就不用他護。
那位一劍挑一江的女劍仙,被他媳婦一邊奶著孩子一邊揍,揍到最後跪地求饒。
可就膽氣這一項上,夏雲天自問這輩子沒輸過人。
結果在牢里待了一天,等到這天半夜,老夏遇上對手了。
來了個獄友,年紀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一身華服身材高大。
這人往自己這間牢房裡一站,那氣派不像是來坐牢的,而是來收購整個刑部大牢的。
那老者指了指夏雲天身上枷鎖鐐銬,扭頭跟牢頭說道:「把這東西除了。」
牢頭在一旁點頭哈腰的:「屠先生,您別為難小的,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吧。」老者指了指自己鼻子,「那你給我也來套規矩。」
「小的不敢。」牢頭在一旁苦著臉說道。
「那就少給我廢話。」老者眼珠子一瞪,「除了!」
牢頭擦了擦額頭冷汗,走過來給夏雲天解除枷鎖。
老者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片金葉子,隨手扔給了牢頭:「去慶春樓要四個菜一壇酒,我要跟夏兄喝會兒。」
牢頭一接金葉子,臉上的神情就活泛了,眉飛色舞的,趕緊應道:「好咧。」
老者從懷裡又掏出一片金葉子,繼續扔:「讓你手下兄弟離這兒遠點兒,不准偷聽。」
牢頭就跟狗接骨頭似的,一手接過:「是!」
老者又從懷裡拿出厚厚一疊銀票,遞給牢頭。
這疊銀票與眾不同,邊上鑲著金箔。
牢頭探頭一看這面額,人傻了。
一張一百萬兩。
就跟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牢頭一下子冷靜下來,搖了搖頭,不敢接。
「不是給你的。」老者淡淡說道,「回頭刑部那些大人們來了,你替我分一分。
尚書三張,侍郎兩張,主事一張。
你再備下茶水,讓諸位大人在外面等著。
等我跟夏兄喝完了酒,估計上柱國也就到了,我再跟他們說事兒。」
「好。」
夏雲天在一旁看著,知道今晚自己碰上對手了。
都說錢就是膽,看樣子對方膽氣非常豪壯。
再加上牢頭叫他屠先生,那這人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可這人在此地現身,到底要幹什麼,夏雲天有些把不准。
因此他沒吭聲,只是靜靜地看著。
結果等牢頭一走,這高大老者一步竄過來,「咣」一腳就把自己踹牆上了。
老夏被踹得胸口發悶,腦子暈暈乎乎的,感覺自己脖領子被人薅了起來。
那老者惡狠狠地說道:「未來姑爺我不敢打。
一是可能打不過,二是真打了閨女會怨我。
子債父償!
夏雲天啊夏雲天,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不准吭聲,這頓揍你認頭。」
一聽這話,夏雲天就明白了,懸起來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裡。
老夏笑了笑,一仰頭,那意思是「來吧」。
於是就在刑部大牢里,御慶朝的財神爺屠高遠,把夏雲天一頓胖揍。
跟夏家這種暴發戶不同,屠家富可敵國已經好幾輩了。
窮學文富練武,屠高遠是修行的。
他早年間覺醒的不是劍種,而是武魂。
五十年功力,一身武道有後天五重巔峰的水準。
他揍毫無修為的夏雲天,那就是大人打小孩兒。
不僅知道怎麼揍疼,還知道怎麼揍不傷人。
而夏雲天雖然不修行,可畢竟打鐵出身,身子骨是倍兒棒的。
一頓揍挨下來,疼歸疼,其實啥事兒沒有。
打完了人,出了胸中那口惡氣,屠高遠把夏雲天從地上拉起來,一手扶住了,一手整理老夏身上凌亂的衣服。
「既然認了這頓揍,那從今往後,你夏雲天就是我屠高遠的親家了。」屠高遠說道,「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你坐牢,我陪你坐牢。
你謀反,等於我謀反。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我倆怎麼著。」
……
夏言從屠家回到旅店的時候,已經是夏老爺子挨揍的第二天晚上了。
這一路回來走在晉中城的街道上,夏言就感覺自己像在踩棉花。
難以置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要說修行或者戰鬥,夏言自問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猛虎趨於後而心不驚。
畢竟洪荒歷練過,在這兒換湯不換藥。
可跟人成親這種事兒,他是真沒經歷過。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
屠蘇萬里御劍去護自家老爺子,老爺子也認了這個兒媳婦。
那自己就算在屠家受了什麼委屈,也是活該。
挨罵要低頭,挨打要立正。
娶人家閨女,這是應有的態度。
結果,未來大舅哥屠洛剛才發話了。
你家的事兒就是我家的事兒。
屠家現在全部家產都可以調用,用來平息夏家的禍事。
不僅如此,未來的岳父老泰山,屠家家主屠高遠,已經早一步去京城了,就是為了營救你爹。
這彎兒拐得太大,夏言這會兒有點兒跟不上。
心裡是熱熱乎乎的,腦子是暈暈乎乎的。
就這麼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了旅館房間,顧展堂已經備下了一桌酒菜,等著他回來了。
這會兒其實已經是後半夜了,吃飯喝酒這事兒怎麼看都怪。
顧展堂居然在這個時候備酒席,看來是有事兒要說。
於是夏言有些回過神了,坐下來看著顧瘋子:「你小子又有事兒瞞著我。」
「你可別冤枉人。」顧展堂搖搖頭,「這事兒不是我瞞你。」
「那誰瞞我?」
「還能是誰,屠家二小姐唄。」顧展堂笑道,「北上的這趟行程,你在你爹那兒盡孝,她也沒閒著。
這一路之上運河兩邊,她家錢莊遍地開花的,通個消息其實很方便。
所以你還懵懵懂懂,以為要去屠家受辱的時候,人家早就已經布局完畢,憋著要給你一個驚喜了。
不過要說這女兒家心思,確實是詭異難測。
明明什麼事都安排好了,她就是不說。
還什么九母草同開房的,你信她個鬼。
那就是在試你,看你到底什麼態度。
結果還行,你這傻小子也算傻人有傻福,人家姑娘很滿意。
哎,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屠家到底有多少家產,你這一趟打聽清楚了嗎?」
「顧瘋子我特麼……」夏言差點罵人,髒話滑出去一半這才止住,問道,「你到底是我保鏢還是她保鏢,這事兒你居然配合她瞞我?」
「因為我也想知道,你對她是不是真心實意。如果你只是貪戀她美色,卻沒有責任擔當……」顧展堂甩了甩額前亂發,仰頭說道,「那我這個絕世保鏢,你就不配擁有了。」
「我用你啊?」夏言瞪了顧展堂一眼,「以後也不知道誰保誰?」
「不管怎麼說,我要敬東家一杯。」顧展堂笑了笑,舉杯道:「恭喜東家抱得美人歸。」
心頭疑惑解開,老爺子安全有了保障,屠蘇的事兒也算有了個准信。
雖然一開始心裡有點兒小彆扭,可這頓酒,夏言到底還是越喝越有。
感覺自己身上的束縛暫時沒有了,心頭陰霾盡去。
而這一切的根源,其實就是他進藏劍閣的時候,看到了那本《鑽劍》,認識了屠蘇。
一個女人為自己能做到這個份上,還能說什麼呢?
別說她貌若天仙,就算她相貌平平,恩義至此,夏言也不敢辜負。
而這頓酒喝到一半,屠家二小姐現身了。
人是從窗戶滑進來的,站在夏言面前,紅著臉,低頭不語。
顧瘋子仰頭飲盡杯中酒,起身拍了拍夏言肩膀,走出了房門,回頭提醒道:
「記得房門落鎖,窗簾拉上。」
夏言笑罵:「滾。」
……
要說人設這個東西,到最後往往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屠蘇半夜滑進了旅店窗戶,一副低頭不語任君採擷的模樣。
美人在前,顧瘋子還自動清了場。
夏言兩輩子處男,不動歪心思那是假的。
可既然之前已經把責任背起來了,這會兒夏言心裡清楚,有些事兒是不能幹的。
這裡不是前世地球,男女之事比較保守。
婚後怎麼樣都行,這會兒是婚前。
再說了,屠蘇這女子心思細膩,鬼知道這會兒她是不是還在試自己。
萬一踩了雷,那就前功盡棄。
早晚是自己的人,不急於一時。
不過人既然已經來了,也就沒必要再趕回去。
於是今晚這頓酒席,顧瘋子走了南御劍替上,兩人繼續喝。
夏言也有自己的心思,看看這頓晉中之行塵埃落定的酒,能不能把屠蘇心裡的事兒勾出來。
之前李巨靈透露過,屠蘇有事兒。
這件事應該跟她前世宗門無關,就是她本人的。
現在兩人關係已經定下了,夏言覺得無論有什麼事兒,但說無妨。
而且夏言也不想從別人口中得知,就等她自己說。
可惜這女子平時本就沉默寡言,這頓酒她乾脆一個字都沒說。
菜也沒動,只是一杯接一杯陪著夏言喝酒。
這位天上的仙女,今晚好像下凡了。
眉梢眼角有了萬種風情,情義全在一杯杯酒里。
明明一字不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夏言看她這樣子,也就按下了心頭那份好奇。
人早晚是自己的,她的事也早晚是自己的。
就算有天大的窟窿,捨身幫她填就是了。
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