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定情
2024-05-29 01:22:37
作者: 渡木橋
事實證明,人老奸馬老滑。
夏言站在船頭一直等,等到船都快沉了,水裡那位還是沒有現身。
夏言對此很鬱悶,心想我境界都報給你了,四重初期。
這種白送的人頭你都不要,你還是不是個殺手?
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
心裡腹誹了一陣,腳底下已經快沒站的地兒了。
好在這時候,屠蘇去而復返。
南御劍腳踏飛劍,速度極快,「歘」一下從夏言身邊掠過,伸手一把就將夏言給抄走了。
夏言被攔腰抱起,然後整個人被夾在了人家姑娘腋下,頭腦一片暈乎,肋骨被夾得生疼。
耳邊響起屠蘇的話語:「你這人怎麼這樣呢?等水下那人撤走也就是了,你還下去逼迫人家幹什麼?萬一對方狗急跳牆怎麼辦?」
「好歹要試一試,今晚能除掉就除掉,免得以後不太平。」夏言說道。
「你就這麼有把握?」屠蘇反問道,「萬一死的是你怎麼辦?」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夏言搖搖頭,「我且死不了呢。」
「沒你這麼說自己的。」屠蘇埋怨道。
兩人幾句話的功夫,已經來到後面那艘戰艦上方,飄然落地。
戰艦上的兵丁,有一半正擠在甲板上。
他們手持刀劍里三層外三層,將一老一少護在了中央。
夏言一落地,這群兵丁倒也知道這是自己人,正面幾個往旁邊讓。
於是夏言和屠蘇兩人排開人群,走到了這一老一少面前。
那青年手持長劍,正護在老者身前。
夏言伸手一撥,把陳文炳這傢伙撥到一旁去了。
夏雲天癱坐在甲板上,這會兒看起來是剛醒,神智還不是很清楚。
夏言蹲下身子,輕聲喚道:「爹。」
夏雲天晃了晃腦袋:「兒啊,我怎麼看見你了?我難道是到了陰曹地府?」
夏言翻了翻白眼:「沒您這麼咒自己兒子的,我又不是死鬼。」
老爺子似是徹底甦醒了,一個耳光扇過來。
老頭兒鐵匠出身,身上雖然沒有修為,一膀子力氣愣是可以。
打得夏言跟陀螺似的,原地轉了一圈。
夏言人都被打懵了。
「臭小子,之前我千叮萬囑,讓你趕緊回家你不回。」夏雲天罵道,「現在這種情況,你還過來幹什麼?」
「我要是不來,還能去哪兒?」夏言問道。
「要麼你就在待在學宮,論劍賽場打出來,要麼就遠走高飛!」夏雲天說道,「你現在來我這裡,看似孝順,實則感情用事,沒出息!」
夏言點點頭。
這確實是自己親爹沒錯,跟地球上那是一模一樣。
否則當年父子倆怎麼會反目成仇呢,不就是這臭脾氣嘛。
以前老爺子這麼說話,然後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教育風格,自己一直難以接受。
現在到了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怎麼了,反而覺得親切。
夏言沒吭聲,旁邊站著的屠蘇憋不住了,說道:「伯父,您誤會夏言了。他拿到了學宮論劍正賽的保送資格,這才有空過來看看您。」
「嗯?」夏雲天抬頭看了看屠蘇。
老頭兒不認識她。
屠蘇見老爺子抬頭看自己,趕緊也蹲下來了,沖老爺子微微一笑。
月光之下,屠蘇這張臉讓夏老爺子連連點頭,問道:「兒啊,這姑娘是誰?」
夏言回道:「這是我結拜的二妹,屠蘇?」
「我也沒仨沒倆的,就你一根獨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小子也不長點心。」夏雲天罵道:「這種好姑娘,你居然只認了個妹妹,你是不是傻?」
「我說什麼來著!」 陳文炳這下來勁了,「乾爹,他這方面就是傻。」
夏言白了陳公子一眼,對自家老爺子說道:「爹,您就別操這個心了,咱家都快滿門抄斬了,我生多少個那也是白搭。」
「哦。」夏雲天似是這才想起來,點點頭,「也對。」
屠蘇說道:「伯父,您別擔心,只要夏言學宮論劍打出來,夏家自然就太平無事了。」
夏雲天又看了看這姑娘,越看越順眼,問道:「你姓屠,是不是晉中屠家的閨女?」
屠蘇愣了一下,點點頭。
夏雲天說道:「屠姑娘,我夏家此刻禍事未了,不能拖你下水。
你屠家也是家大業大,幾千口人命。
你和我兒的事情,先暫緩。
可你今晚人在這裡,心意我是明白的。
等夏家平了禍事,必然會給屠姑娘一個交代。
夏言這小子以後要是敢娶別人,我打斷他腿。」
夏雲天說完這番話,殺氣騰騰地看著自己兒子。
夏言很無語,心想我招誰惹誰了?
可這個節骨眼,也不能逆著老爺子脾氣來,不然大耳帖子又過來,自己就成陀螺了。
這裡還是封建社會,爹揍兒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處說理去。
而屠蘇這女子,夏言心裡確實也是喜歡的。
倒不是長相的緣故。
屠蘇確實漂亮,可他之前所在的洪荒,那是虛擬世界,能捏臉。
裡面的姑娘就沒有不漂亮的,甚至人家未必是姑娘。
凡事都會有個審美疲勞,漂亮姑娘見多了也就那樣了,夏言殺起來絕對不會手軟。
而外表再漂亮,氣質這東西不是說有就有的。
屠蘇的氣質和性子,才是逐漸吸引夏言的地方。
只是他覺得兩人都要進入修行界,仙路漫漫,凡事順其自然就好。
今晚老爺子這番話說出來,提前給兩人關係定性,這就有些生硬。
太快了,屠蘇未必有這個心理準備,別被嚇著。
於是他看了看身邊蹲著的屠蘇。
只見這女子低著頭,一聲不吭。
天上一輪新月,船上黑燈瞎火,什麼表情夏言看不清。
只是她臉上的溫度,夏言感覺到了。
火辣辣的,燙人。
夏言試探道:「我爹今天喝多了,說得都是醉話。」
屠蘇身子微微一震,頭轉過來了,抿著嘴瞪著夏言。
夏言趕緊補充:「可常言道,酒後吐真言,知子莫如父。」
屠蘇這才輕聲「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夏雲天眼看這副場景點點頭,換了個話題,指了指前方說道:「兒啊,樓船怎麼沉了?」
「質量不太好,漏水。」夏言說道,「咱們換一艘也是一樣的,這會兒離天亮還早,您回艙再睡一會兒。」
……
這天晚上新月如鉤,運河上又恢復了平靜。
水底下的錢鳳凰忍住了沒出手,而是等了一會兒。
這趟買賣,自己這邊的陣容,賈仙途、荊飛白外加自己,強得有些離譜了。
這說明對方的護衛力量,必然也很強大。
所以別著急出手,下毒鑿船就行,水上事情先不參與,等等看。
結果,她等到了賈仙途的頭顱落入水中。
那還出什麼手,趕緊撤。
有個小子在船頭咋咋呼呼的,錢鳳凰壓根不上這個當。
買賣是重要,可要是命沒了,無論賺多少紫河車和童男童女那都沒用。
只是,買賣自有買賣的規矩,無論成與不成,最後不能一走了之。
剩下的人,得再聚一次,一是確認買賣情況,二是交付尾款。
賈仙途是死了,荊飛白下場不明,可賈仙途還有一個女弟子,負責這筆買賣的後勤接應。
錢鳳凰估計,全款是拿不到的了,活兒沒幹成。
可這活兒沒幹成,不怪自己。
自己已經下毒鑿船了,出了力,那就得收一點兒好處。
再說了,賈仙途一死,那女弟子就是個軟柿子,隨便拿捏。
錢鳳凰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在天快亮的時候,來到了大風寨。
此時,樓船早就沉沒,兩艘戰艦也早已駛出三江口水域。
而大風寨,已經變成了一堆堆的灰燼木炭。
錢鳳凰暗暗點頭,心想賈仙途這女徒弟,做事確實有幾分她師父的模樣,心狠手辣。
就這一晚上功夫,這個寨子就被她禍禍成這樣了。
人全滅口了,就連寨子也燒得乾乾淨淨。
神念一探,這女人就在旁邊的樹上藏著。
錢鳳凰低聲喝道:「出來。」
程碧落飄然下樹,對錢鳳凰抱拳拱手:「毒王前輩。」
「你師父死了。」錢鳳凰開門見山地說道,「買賣沒幹成。」
程碧落似是早已知道此事,嘆了口氣說道:「荊飛白前輩已經來過了,說他沒盯住那枚暗樁,這才導致我師父陣亡,尾款他就不要了。」
錢鳳凰點點頭,臉上倒也有幾分哀傷:「我跟你師父也算配合多年了,真沒想到……哎,節哀吧。」
「嗯。」程碧落點點頭,說道,「前輩,師父跟您的交情,跟荊飛白還是不同的。
他走之前特意叮囑過我,無論買賣結果如何,前輩的報酬,一分不能少。
現在師父去世,他的遺願我會替他完成。」
錢鳳凰臉上的悲傷,其實是裝的。
她跟賈仙途早年間都還算年輕的時候,一筆買賣合作下來順風順水,一度也有男女之情的苗頭。
不過大家都是專業人士,知道這種買賣不能摻雜私情,否則容易壞事,所以也就把心裡的念想按下去了。
之後兩人歲數越來越大,而賈仙途動不動收個女徒弟暖床的作風,讓錢鳳凰心生厭惡。
也就念在這人報酬方面一向可靠,這才繼續合作。
所以看到賈仙途的腦袋,錢鳳凰最多也就是兔死狐悲,心裡確實有些難過,可不至於擺到臉上來。
現在忽然一聽程碧落這麼說,錢鳳凰就被觸動了。
年老眼窩淺,淚水一下子在眼眶裡打轉。
錢鳳凰苦笑一聲,低頭抹了抹自己眼睛,嘆道:「老賈啊……」
話音落下,她腦袋也落下了。
程碧落一劍得手,扭頭看向運河水面。
賈仙途的頭顱,昨晚她還能依稀看到,這會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程碧落將手中長劍歸入劍鞘,對著運河水面抱拳拱手:
「師父,弟子就此別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