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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出獄風波

2024-05-29 01:22:41 作者: 戴金瑤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那個過去賭博輸光彩禮,現在仍然遊手好閒的父親。

  我冷冷地轉身向前走,父親見我一臉的冷漠,依然樂哈哈、嬉皮笑臉。

  「少寶,你媽跟我瞎說,我看你沒瘦多少嘛,很好,很好,快上車吧。」

  父親說完,就要來替我拎包,我一甩身,沒有理會他,繼續向前走。

  

  父親開著麵包車在後面慢慢地跟著,嘴裡還不時地勸道:

  「到車站很多路的,快上車吧。今天店裡忙,你媽在招呼客人,是她要我來接你的,不然我還真沒空呢。」

  父親從車上走下,他說話的時候,我還能聞到一股酒精味從他大嘴裡噴出。

  「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冷冷地瞪著父親那雙布滿血絲的白眼珠。

  「沒有啊,你快上車吧,你媽還在店裡等你呢。」

  「沒有?臉為什麼是紅的?眼裡為什麼有紅血絲?你還騙我?喝酒開車,你是不是想找死?!」

  「就喝了兩瓢,我腦子清楚的,開車沒問題的。」

  「沒問題?有問題就晚了!」

  我一把將父親從駕駛位拉下,自己坐上了駕駛室,開著貨車,從省城向景市駛去。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沒過多久,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父親就睡著了。父親打著雷聲般的呼嚕,那隻被他砍斷過的手指,顯得十分的突兀。上衣口袋裡的送貨單,掉在了大腿上,他黑色的褲子,皺皺巴巴,還是我從前淘汰不穿的。

  我知道父親忙累了,他喜歡故作堅強,故作顏笑,他拙劣的表演,有時覺得好笑,有時讓人心寒。

  下午三點,當貨車經過景市華中時,我身不由已地停了車。父親也睡醒了,他心領其意,拉我下車,然後坐在了駕駛室,笑嘻嘻地勸我:

  「別聽你媽的,彩禮的事就算了,三十萬,我相信我們能賺得回來的。中山南路的土菜館,你早點回來吃晚飯,我們等你。」

  父親開車離開,我一個人站在景市華中對面的路邊。我來景市華中,不是來討彩禮,只想看看分開很久的齊妙,過得怎樣。我走到景市華中的大門口,一些家長站在圍牆外,透過牆上的孔,尋找著教室里自己的孩子。

  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我看見短髮的齊妙,身穿著白色的長裙,正在黑板上給學生們講素描的要領。白色的長裙上,點綴些調色板的顏色,充滿活力和朝氣。

  齊妙在上課,全然沒注意到圍牆外的我。正當我看得入神,不知何時,芳姐突然來到我身邊。

  原來芳姐來景市華中接她女兒,她女兒王夢桐就在齊妙的班級里。

  「少寶?」

  一聲熟悉的招呼,將我的目光從齊妙身上轉移,我轉頭看到了芳姐,尷尬地回了聲:

  「芳姐。」

  芳姐不像從前穿著那麼妖艷張揚,但也不像教書育人的齊妙那樣簡約知性。芳姐好像不會變老,三年的時光,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要說不同,那就是芳姐的眼中,少了當年那份張牙舞爪的野心。

  「你在這看誰呢?」芳姐瞥了眼窗內,意味深長地對我笑。

  我輕輕一笑,芳姐笑著自問自答:「你當然是看齊妙囉,我來看我女兒,她在齊妙的班裡。」

  「哦,你女兒都上初中了?」

  「今年剛上的,你還好嗎?」

  「剛出來,還不知道好不好。」

  「我的電話沒變,如果需要我幫忙,你隨時跟我聯繫。」

  齊妙教六年級的美術,下課後,她看見我和芳姐在圍牆外寒暄,瞥了我一眼後,轉身離去。

  「看來你還是忘不了她,她現在可是名花有主。」

  芳姐一笑,我想到齊妙與陶院老師的風言風語,笑了笑,又搖搖頭。

  「我們早就分了。」

  「分了還這麼痴情,看得出來,你心裡還有她。」

  沒一會兒,學生們從各個教室湧出,站在學校門口的家長們,個個伸長了脖子,尋找著自己的孩子。

  芳姐眼尖,一眼認出了她女兒王夢桐。

  「桐桐,我在這兒。」

  不得不說,芳姐年輕漂亮,在一眾同齡人中也是引人注目的。旁邊的家長紛紛看向這邊,其中不乏有些媽媽以奇怪的目光,打量著芳姐。

  我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都說女大十八變,小姑娘的臉上已經褪去了三年前的稚氣。

  「曹叔叔。」小女孩記性很好,一眼還能認出我來。

  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對我熟稔,多了幾分陌生和害羞。

  「桐桐都長這麼高了。」我神情恍惚地笑笑。

  芳姐挽著桐桐的手,對我說道:

  「我們回家了,如果需要幫助,記得聯繫我。」

  「再見!」

  我呆呆地打著招呼,這個世界依然周而復始地轉動著,缺了誰,都能照常運轉。

  芳姐對我說的,從她眼神里,我能看出來,她是認真的。她有著豐富的社會閱歷和人際關係,從前在我陶瓷廠和專賣店,她做事就很靠譜,需要她幫忙的,她總能辦成,辦好。但此刻,我心裡沒有什麼想法,不知道怎樣讓芳姐幫我。

  齊妙的轉身一瞥,讓我的心又再一次被她所牽動。我鬼使神差地跟著齊妙,來到了城北的齊家門外。

  我在齊妙家的院子前徘徊,正當我猶豫,要不要進去之時,從屋內傳來齊妙父母激烈的爭吵聲……

  原來,齊雅輝珍藏多年的一隻青花茶葉罐不見了。這不是一隻簡單的茶葉罐,它是齊家的傳家寶青花將軍罐,由齊雅輝的父親傳到齊雅輝的手上。齊雅輝並沒有特意將青花將軍罐藏起來,而是放在二樓書房的一個角落。

  這隻青花將軍罐,經齊雅輝仔細鑑別,是一隻康熙年間的御窯古董。除了罐本身,罐中的茶葉更加珍貴,是浮梁紅茶。茶葉經過三百多年的時間,並沒有腐爛。師父曾拿罐中的茶葉給人解毒袪病,功效顯著。隨著西藥和醫院的普及,人生了病,不會再用這個土方法,因而也就慢慢淡忘了這隻青花將軍罐。

  在齊妙家院子前,我鼓足勇氣,走進了齊家的院子。齊妙母親一見到我,滿身怒氣。

  「曹操?你出來了?婚早就退了,你來我家幹嘛?」

  「我——」我被問的愣住了,齊妙母親見我結結巴巴,穿著一套灰色的出監服,認為我就是那個盜竊青花將軍罐的嫌疑人。

  「家裡的寶貝幾十年沒丟過,你一來,東西就沒了。」

  「師母,你誤會了,我今天才出來。」

  「你剛出來,我們東西也剛丟,你說巧不巧?彩禮歸彩禮,寶貝歸寶貝,這難道就是你媽說的要報復我們?」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種人。」

  「妙妙,以後這種從牢里放出來的人,千萬要留神!」齊妙母親轉身告誡內屋的齊妙。

  齊妙母親要報警,被師傅齊雅輝攔住,他在想是不是放錯地方了,再找找看,齊妙母親則斷定青花將軍罐是我偷的。

  齊妙見我來了,抽出一隻景市華中的信封,遞給我,冷冷地說:

  「卡里有十萬,你先拿著,其餘的我會慢慢還上的,希望我家丟的東西跟你無關!」

  我沒有接信封,我從來不是那種沒有得到,就要對方償還的人,我關心地問起齊妙:

  「你還好嗎?」

  「不要問我過得好不好,不好你也幫不了,好也不是你的功勞。」

  「你和高橋是怎麼認識的?」

  「她是陶院的老師。」

  「你們在一起?」

  齊妙沒有正面回答,想到在景市華中碰到我和芳姐在一起。

  「我現在很好,你還是多去關心你的芳姐!」

  「妙妙,你聽我解釋,那天純屬巧合。」

  「我不關心這個,你以後不要來了。請放心,還有二十萬,我會儘快還清的。」

  齊妙對我問她和高橋的關係,沒有正面回答,或許她不想讓我知道,或許還在生我和芳姐的氣。

  「還有這個,你拿走。」

  齊妙拿出了那枚訂婚戒指,說什麼也要我帶走。

  「這是送給你的戒指,你還給我,我又沒法戴。」

  「你可以送給下一任。」

  齊妙將首飾盒硬塞進我的褲子口袋。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訝到了,齊妙靠近時還是熟悉的橘子味。

  「哪個下一任會要前任戴過的戒指啊?」

  齊妙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才覺自己這玩笑開的不合時宜。

  「就算分手了,留下作為美好的回憶吧。」

  我還是想要把戒指給齊妙,因為在我心裡,沒有下一任。

  「好啊,那就用來抵扣彩禮吧。」

  齊妙又把它塞進了我口袋裡。

  「妙妙……」

  我聲音沙啞地開口,不知道她能否聽出語氣中地祈求。

  「你走吧!」

  卻不想齊妙直接下了逐客令。

  愛情在的時候,很美好;愛情走的時候,很殘酷。

  齊家人要趕我走,我不能不走;但我心裡還有一點殘存的希望,當初我主動與齊妙分手,我是擔心她被我牽連,不得已而為之。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你不該來的日子!」

  其實我是想說:今天是我的生日。以前我們戀愛的時候,齊妙從來不會忘記我的生日,還為了寫下過情詩。物是人非,我在齊妙的心裡,已經沒有了位置。

  回想起母親探監時的勸告「齊妙現在和陶院的老師搞在了一起,心裡早就沒有了你。」我忽然想到了英國作家、詩人王爾德的一段話:當愛情走到盡頭,軟弱者哭個不停,有效率的馬上去尋找下一個目標;而聰明的早就預備了下一個,逢場作戲和終身不渝之間的區別在於,逢場作戲稍微長一些。

  走出齊家的院子,我沿著昌江河一路向南走。

  「妙妙!他走了?」齊妙母親跟師父在屋裡翻找了一陣後,走出來看見齊妙站在門口發呆,不由得有些怨氣:

  「我說就應該先報警,指不定是他偷的呢!」

  「媽,別說了!」齊妙扭頭走進屋裡,「不會是他。」

  要是我沒有離開,聽到此言,一定會驚訝於齊妙的態度轉換。眼前這個語氣堅定、覺得我不是小偷的女人,跟剛剛冷酷無情的女人相比,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你還在幫曹操說話!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

  「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那你還攔著我……」

  「今天是他的生日。」齊妙說到這,齊妙母親沒有出聲,顯然齊妙還是沒有完全忘掉我。

  幾秒鐘之後,齊妙岔開了話題:

  「媽,你再找找吧,會不會在後面的院子裡。」

  齊妙母親搖搖頭,走到後院去尋找。

  齊妙來到前院,走進工作室,看著我和她一起創作的陶瓷作品,已經被她母親收了起來。透過工作室的窗戶,齊妙看見我遠去的背影越走越遠。

  齊妙自言自語:「向前看,不要回頭了。」

  深秋的景市,晚風吹在我的臉上,涼颼颼的,又餓又冷。幸運的是,離齊妙家不到五公里的中山南路土菜館,母親正在準備豐盛的晚餐,為我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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