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這沉重的質感，莫非是肉山……？

  夜色下的陽成學院格外靜謐，身處在繁華的自由都市中央，卻與四周的喧囂格格不入，圍繞在學院外圍的一圈樹林將彼此隔絕開來，如世外桃源，從上看去，仿佛是在一片燈

  火輝煌之中憑空挖去一塊，反而顯著。

  而事實上，陽成學院的夜生活非常單調，一旦入夜，大部分學員都會老老實實在宿舍，或者學院的公共靜室中冥想修煉，而教師們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很少有人會浪費夜晚

  的時間用來娛樂，畢竟作為精英雲集之地，稍有疏忽便可能被落在後面。

  築夢師的修煉非常安靜，不同於那些戰士，武者，需要伴隨著一聲聲呼喝，將拳頭揮舞得虎虎生風，築夢師只要找個安靜的房間坐好或者躺好，而後靜靜冥想，便能不斷提升

  修為，直至最終步入不可思議的境界，期間或許會有各種各樣的輔助手段，卻不會鬧得轟轟烈烈。

  然而在靜謐的學院中，也有些不甘寂寞的少數派。

  

  王五悄無聲息地行走在夜色朦朧的小路上，目光刺破黑暗，愜意地欣賞著學院的夜景，對於一個習慣黑暗長達十餘年的人來說，被夜色籠罩的學院反而比白天更顯親切。一個

  月來，學院大部分地區都已經走過，算得上熟門熟路了。

  但即便如此，每當夜幕降臨，王五還是忍不住想要出門轉轉。

  理論上講，學院並不鼓勵學員夜遊，一來浪費時間，二來陽成學院也頗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存在，因此深夜之後，學院就會派出巡查員，將不老實的學員捉回宿舍。

  巡查員並非活生生的人類，而是由位階較高的築夢師具現出來的守護神，身著全套的金屬鎧甲，走路卻輕飄飄地沒半點聲音，幽靈一般在學院裡遊蕩。擅自夜遊的學員，少有

  能逃得脫他們的追捕的。

  然而對於潛行界的專家來說，避過這些守護神的巡查卻是輕而易舉，王五隻用了半個晚上就摸清了學院裡大部分守護神的巡邏路線以及搜索方式，如今在學院夜遊真是如入無

  人之境。

  何況今天還是有事要做。

  沿著宿舍古堡外的小路，王五繞過了學院築夢的幻光湖，在靠近教學區的建築群外圍，找到了被列為禁地的那間小平房。小平房建在一個院子裡，接近三米高的院牆將外人的

  視線全數遮掩住，院門緊閉，然而王五隻是一蹬一躍，手指便扒上了牆沿，而後順勢便翻了進去，輕巧得就像貓一樣。

  推開門，平房內部空間不大，且空空蕩蕩，只有一副門窗算是點綴，王五搞不明白這房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喜歡上這裡。這簡直是上佳的棋室嘛。

  只是灰塵太大了些，從地上堆積的灰塵厚度來看，這房間至少被廢棄了數年之久，推門進來的時候若是動作大了，漫天飛揚的塵土能讓人窒息，而在一個如此髒亂的地方，自

  然下不成棋的。

  所以王五才會半夜趕來……掃除。

  放下背上的背包和掃帚，王五用一塊濕毛巾圍住口鼻，而後鬥志昂揚地握了握拳：「很好！戰鬥開始！」

  ……

  兩小時後，房間已煥然一新。

  作為職業金手指，王五在地下迷宮所學，遠不止是金手指範疇之內的那些事，掃除，洗衣，廚藝，他都有相當的造詣，事實上若非如此，他也很難在地下迷宮生存下去，畢竟

  作為撫養人的老獨眼，生活能力實在太坑爹了……

  而憑藉一個小背包里的掃除用具，便將整個房間打理得乾乾淨淨，王五也是頗感自豪。

  「唔，看來技藝還沒丟下嘛，這樣，明天就可以拉凱麗來這裡下棋了～」

  環視房間，雖然仍有些細節不夠完美，可是想來凱麗也不至於斤斤計較，而正當王五準備收拾工具回宿舍睡覺的時候，卻發現房間的地板上，好像隱約印著一個巨大的圖形。

  「……是磚石的紋理麼？看來有些像跪拜貓，正好我喜歡貓，可以拓印回去當壁紙呢。」

  然而還不待王五細看，一片黑暗忽然降臨，不由分說便將他籠罩了進去。下一刻，剛剛被清理乾淨的房間裡，徹底失去了清潔工的蹤跡。

  ————

  「……怎麼了？」

  花了幾秒鐘整理思路，王五隻記得上一刻自己還在小平房裡打掃衛生，而下一刻，自己莫名其妙就跑到了一個……好奇怪的地方。

  舉目四望，四周儘是一片火紅的山岩，以及同樣火紅的天空，遠方被濃濃的霧氣籠罩，一時間竟無從分辨地平線的位置。王五完全不記得陽成學院，或者學院周圍有這樣的地

  方。

  「怪了……」

  這突如其來的遭遇，並沒有嚇倒他，可是身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王五還是下意識感覺有些不舒服。這片火紅的世界太違和了，實在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世界，竟是一點點

  的生氣也感受不到，龜裂的大地上死氣沉沉，仿佛被造物主遺忘了無數個紀元的廢墟。

  而且遠方的霧氣看起來也很奇怪，與其說是霧氣，更像是一層牢不可破的囚籠。

  這裡，好像是監獄。

  而正當王五準備四處轉轉，熟悉一下新環境的時候。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落地時，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顫不休。

  而後，王五發現自己好像被一團烏雲籠罩了，整個人都在一團巨大的陰影之中，而在自己面前，一個身高超過四米的怪物，正用發紅的瞳孔瞪視著自己。

  赫然是一具灰黑色的骷髏，骷髏的每一根骨骼都格外粗大，令這個本該顯得削瘦的怪物顯得格外魁梧駭人，骷髏手中持著一柄粗糲的長刀，一面岩石所制的圓盾，在頭頂金色

  的王冠下面，是一雙釋放著血色光芒的深邃瞳孔。

  「……」

  在血紅色的目光下，王五感覺渾身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半張著嘴，卻連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哪怕是在陽成學院的禁地見到的最危險的魔獸，也未曾給他帶來如此巨大的壓

  迫感。

  一瞬間，王五忽然想起了在地下迷宮，偶爾露出認真神態的老獨眼……因此在短暫的僵硬之後，王五開始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一半是恐懼，一半是興奮。

  然而在王五行動前，那骷髏卻緩緩開了口，一個空洞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用的是語調有些古怪的蓬萊通用語，卻清晰可辨。

  「蓬萊人？」

  王五知道這是在說自己，黑色的短髮，黑色的瞳孔，曲線平緩的五官……除了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過白的皮膚，王五身上的每一個特徵都表明自己具有蓬萊血統。

  然而不待他答話，那骷髏忽而疑惑道：「活人？」

  「活的蓬萊人……媽的，周通的種！」

  話音剛落，一道凌厲的刀風便從天而降。

  王五從未見過如此快的刀，當他意識到那巨大無比的骷髏已經揮刀劈落時，骷髏手中的長刀距離王五的額頭便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以他在地下迷宮磨練了十年的反應，還從

  未有過如此的措手不及。

  王五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處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只有被一分為二的可能，因為刀來得太快，也太猛，無法可避，更無法可擋。

  然而王五終歸不是絕大多數人，在骷髏暴起出刀之前，他已經熱身完畢，身體的顫抖令他的每一縷肌肉都蓄勢待發，當閃避的信號傳遞出來，王五已經像是風一樣地飄開了。

  轟！

  長刀落地，碎石飈飛，堅硬的岩石地面上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卻沒能帶去王五一片衣角。

  在最後關頭，多年苦練的速度得到全數爆發，王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閃得更快，然而在落地時，他的臉上卻寫滿錯愕，

  因為在最後一刻，骷髏手中的刀鋒竟微微偏了幾分。

  事實上，就算他站在原地不動，長刀也不會碰到他分毫，凌厲的刀光更像是玩笑。

  「這就怪了，他怎麼忽然改主意了？而且周通又是什麼東西？」

  王五心中滿是疑惑，心知大概是個誤會，一點敵意也便散了。而從進入禁地掃除開始，一連番的異變全然莫名其妙……然後，在他有所動作前，身後忽而傳來一個蒼老卻活力

  十足的聲音。

  「老李，這可是活人啊，你居然拿刀砍？」

  被稱作老李的巨型骷髏猛地揚起刀：「周通！這可是你的種！？」

  順著骷髏的長刀，王五轉過頭，卻看到一個身穿蓬萊道袍的白鬍子老頭，鬚髮皆銀，卻面色紅潤，精神矍鑠，只是看著，就令人感到一股澎湃活力。

  「……和那半死不活的老獨眼真是鮮明對比啊。」

  而老道士聽了骷髏的質問，低頭打量了一番王五，嘿嘿一笑：「我倒是想有個這樣的孩子，可惜阿卡莎還沒同意，不過若是以後我們生了兒子，倒是可以請老李你來當乾爹！

  」

  「當你媽！」骷髏一聲怒吼，長刀如閃電一般劈向老道，速度赫然比剛才更快，王五睜大眼睛，認真捕捉著刀光的軌跡。

  卻見長刀在老道士頭頂戛然而止，一張飄在半空，金光閃爍的符紙擋在長刀前面，寸步不讓。

  「老李，別衝動嘛，被阿卡莎看到，你我都沒好結果，這又是何必呢？」

  話音剛落，就聽一個滿是慵懶的女子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我可早就看到了哦。」

  霎時間，骷髏老李和老道同時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