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又不是神聖帝國駐自由都市領事館…

  凱麗老早就知道王五是個金手指——後者總是不厭其煩地提醒她這一點，並以此自傲。而凱麗更見識過王五的行竊手法，當時一道北上自由都市，王五就為她表演過一次金手指的技術：當著凱麗的面，將她頭上的髮飾取了下來，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一瞬間凱麗還以為世界上憑空多了一隻髮飾，直到伸手摸了頭髮，才發現那竟然是自己剛剛戴在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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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現在，凱麗依然覺得唯有神乎其技才能形容王五的技藝。

  因此當林楓因為四枚棋子變三枚而大發雷霆的時候，凱麗立刻就猜到肯定是王五搗了鬼，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避免了棋盤本身的法則束縛，將棋子從棋盤上強行拿開，但能做到這種事的，現場也只有王五一個人了。

  而之後的混戰，顯然也是他有意為之，那兩聲怒吼，分明是口技表演以挑起爭端，而混戰之中凱麗也看得分明，王五一直躲在人群背後下黑手，光是凱麗看到的，他就踢了林楓不下二十腳。

  以王五的身手，在一群同齡人的扭打當中實在是太遊刃有餘了，或許他在築夢術上毫無天賦，可打架鬥毆的本事卻無人可及……但就算凱麗也想不到，王五扇動這麼一場鬧劇，原來竟是為了林楓的奪塔棋！

  「哎呀，你別說得我那麼陰險嘛，一開始就只是為了贏棋而已，誰讓那官二代毫無氣度，輸了棋就動拳頭？」

  王五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然後捧著一張好大的棋盤笑道：「喏，以後咱們就用這個玩吧。」

  凱麗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肯定是勸不動這個一臉輕笑的蓬萊人，不可能讓他放棄行竊，只好說：「這副棋太顯眼了，會被人認出來的。」

  「沒關係，咱們下棋的時候別讓外人看到就是了。」

  「哪有那麼容易啊，陽成學院裡這麼多學生和教師，你倒是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出來啊。」

  王五眨眨眼：「這兒不就是麼？」

  凱麗氣道：「難道以後你要天天跑我宿舍里來！？」

  「不行麼？或者你來我宿舍也可以啊，反正我也住的是單人間，把門鎖上，又有誰能看得到？」

  「開什麼玩笑啊！你要讓其他人怎麼看咱倆！？」

  「什麼怎麼看？」王五捧著棋盤，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凱麗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凱麗瞪了王五一會兒，卻發現對方好像絲毫沒能領會自己的意思，想要再開口解釋，卻感到臉上沒來由得一紅，剛剛衝到嘴邊的話語就此中止，再也說不出口了。

  「這個笨蛋……」

  看著王五那張仍舊稚嫩的清秀臉龐，凱麗這才想起對方其實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而且過去的十多年一直被關在一個地下迷宮裡接受嚴酷訓練，雖然不能說全然不諳世事，但的確患有嚴重的常識缺乏症。

  和他一道北上的那一周時間裡，凱麗可沒少為此頭疼，好在進入陽成學院之後，生活相對簡單，王五倒是沒有再鬧出什麼事，結果今天這一鬧就闖出好大的禍來……

  「真是個讓人費心的笨蛋……」

  心中暗自嘆息著，可是和王五這麼安靜地對視著，凱麗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於是便在臉頰變得發燙之前，硬聲說道：「總之在宿舍里關緊房門下棋是絕無可能的，你就死心了吧！」

  「唉……」王五一臉失望地將棋盤收了回去，轉而摸出一隻錢袋，打開來，大約四五十枚金光閃閃的硬幣堆放其中。

  「或者你用這筆錢再買一套新的吧，聽人說上個月奪塔棋更新過新版本了。」

  凱麗好奇：「這錢是你從哪兒……算了當我沒問。」

  因為錢袋上分明繡著一個藍色的「林」字。

  「林楓遇到你可真是倒了大霉，丟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大概要發瘋了吧。」

  嘴上雖然在可憐林楓，但是想起那個藍血貴族不可一世的姿態，凱麗心裡卻也有些幸災樂禍，對於榮譽貴族來說，看大貴族們倒霉，已經成為難得的日常娛樂活動。

  陽成學院雖然對外宣稱學員間彼此平等，但理論上的事畢竟只是理論，學院八成以上的學員出身貴族家族——當然不是指榮譽貴族，其中一成更是最為高貴的藍血家族成員。那麼無論是天賦，家世，甚至數量都處於劣勢的榮譽貴族以及平民們則無疑成為了最大的受氣包。哪怕凱麗已經取得了不亞於絕大多數大貴族的成績，但是在林楓這樣的人眼裡，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對此，榮譽貴族們心中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

  但是凱麗雖然幸災樂禍，卻也擔心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朋友因此惹上麻煩。

  「之後幾天，林楓可能會找你的麻煩……」

  王五拍拍胸口，信心十足：「你放心，就憑那個白痴，湊齊一隊人來也得被我打撲街去。」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說你做事要注意一點，收斂一點，別把林楓得罪得太狠，他畢竟是林家的人！」

  王五聽了，愣了好半天：「喂，你到底站哪一邊的啊，居然幫那人求情誒。」

  「你！唉，聽不明白就算了……」感覺一番苦心付諸流水，凱麗意興闌珊，揮了揮手，「我要休息了。」

  「好吧，明天再見。」

  ————

  告別了凱麗，王五將棋盤放進背包，返回自己的宿舍。

  陽成學院給學員們提供了非常優厚的住宿條件，學院將一座湖畔古堡騰空，作為宿舍樓，空間廣闊。大部分學生住在寬敞的兩人套間，少部分資質過人的天才學員更是獨占一間，不必擔心他人打擾。

  以王五的資質，當然不該有天才學員的待遇，但院長特批入學這個詞卻讓宿舍管理員不得不小心謹慎些，王五也因此占了不小的便宜，和這一屆新生的幾名天才學員一道，住在城堡的頂層房間裡。

  「不過，也不知還能住多久。」

  凱麗所說的階段性測試，是陽成學院為學員們設置的一項激勵性措施，獎懲分明，成績過人的自然有種種優厚獎勵，而成績如果太糟糕，被勒令退學也不是沒有前例的。

  而以王五現在的進度來看，退學好像是板上釘釘。

  從開學到現在，他也只有在第一階段靜心時表現得比較出色，可以輕易收斂自己的思維，專注一物，無有雜念，但是自從進展到醒夢之後，他就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醒夢，顧名思義就是白日做夢，可是對王五來說，夢境本身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東西……從出生到現在，王五還不曾做過任何一個夢。

  那麼，又怎麼白日做夢？對王五來說，理解夢境，根本就是不可思議之事，任憑華芸如何引導，他也始終無法沉入夢中，醒夢階段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王五並不清楚這種特徵，是否就是沒天賦，或許他的天賦真就是如此糟糕，完全不具備成為築夢師的條件……

  雖然一個月前，城外的那個臨死的築夢師信誓旦旦說，王五乃是他此生所見之人中，天賦最佳，可想來一個人死到臨頭，說些胡話也很正常，那人說話之後不久便光化消失，或許正是胡言亂語，遭了天譴呢？

  築夢師這條路，看來是走不通了，過段時間，大概就是退學。

  一旦退學，這間寬敞的宿舍自然是住不下去，而食堂里免費供應的一日三餐也要離他遠去，每當思及至此，王五也不由心生悲涼之感……

  「好在早有準備，測試結束之後，我去把成績冊偷過來改掉成績就是了……負責登記成績的應該是華芸老師吧？她是住哪裡來著？」

  打開宿舍的窗戶，王五遠遠眺望，目光越過古堡一側的幻光湖，看到了另一岸上的一排別墅。那就是陽成學院的教師宿舍了，華芸便住在第二排的第三棟別墅之中。

  對於這些教師來說，學院提供的住宿條件比學員更要良好得多，一方面是在陽成學院任教的築夢師，大多擁有相當高的修為，另一方面，這些強大的築夢師如果靠得太近，修行時難免會彼此干擾。

  然而這種獨門獨院的格局，卻也給王五的行動帶來了極大便利，開學一個月間，他早已乘著夜色，將學院大部分地區探索了個遍，其中尤以教師的住宿區戒備最為鬆散，簡直來去自如。

  當然，所謂鬆散是指別墅外面，內部空間他還從未深入探索過，畢竟築夢師的本事不容小覷，王五還不覺得自己能比師父更加高明。

  想起師父，王五腦中不由浮現出那個獨眼，瘸腿，佝僂的老人身影，雖然看起來貌不驚人，可是與他一道生活了十二年的王五卻深知他的厲害，作為金手指自己已經算是專家級，可和那個老頭兒相比，卻總是差著相當的距離……而即便是那個老獨眼，也反覆強調，絕對不要輕易招惹築夢師。

  也正是因為過去多少年來，老獨眼對築夢師的不斷渲染，讓王五對這個職業產生了強烈的好奇乃至嚮往。當自由都市郊外，那個臨死的築夢師要他進入陽成學院，學習成為一名築夢師的時候，他沒什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只可惜自己全然沒有成為築夢師的資質，日後吃飯，看來還是要靠金手指的技藝。

  將包里的棋盤放下，王五的心思又轉到了和凱麗下棋上面。

  在陽成學院，正經東西是一點也沒學到，唯一有些意義的，就是和那個棕發的少女天天下棋，少女的棋藝其實相當厲害，至少比那個親自教會他下棋，卻在短時間內就被他超越過去，然後再也不肯與他交手的老獨眼要強上太多。

  而且凱麗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畏失敗，屢敗屢戰，堂堂正正，棋品比老獨眼強上不止一籌，後者在發現正經下棋永遠也不可能戰勝王五之後，便開始用金手指的方法來解決棋盤上的爭端，比如偷棋子，偷棋子，以及偷棋子，直到這門手藝被王五學去之後，便徹底退出棋壇。

  王五實在是很喜歡凱麗這樣的朋友，更喜歡用林楓那套無比名貴的奪塔棋與其對弈。

  價值成千上萬的奪塔棋，畢竟和凱麗手裡那套快要被玩爛的普及版截然不同，只是將棋子在手裡把玩著，就是一種享受。只可惜凱麗本人卻不同意啊……

  想到剛才凱麗所說的那番話，王五不由心生困惑。

  不能兩人一起在宿舍里鎖緊房門下棋，那要到哪裡才可以？已經熟悉了學院大部分地區的專家級金手指，一時間還真找不到一個不會被外人發現的場所。

  除了……

  猛然間，王五想起了開學初，華芸曾經在一次班會上講到的一個詞。

  禁地！

  「學院大部分區域都對你們自由開放，不過有幾個地方需要你們注意一下，平日絕對不可隨意接近，也就是禁地。明白了嗎？」

  當時華芸手中拿著一張精緻的地圖，將學院內的幾處禁地標了出來，而王五第一時間就全數記了下來，對於一名金手指來說，還有什麼地方比禁地更加吸引人呢？

  不過一個月來的遊蕩，也讓王五知道，陽成學院裡的禁地未必就隱藏著奇珍異寶，或者就算有些禁地藏有寶貝，也不是他能摸得進去的——比如陽成學院最為醒目的建築築夢高塔，裡面住著陽成學院的院長，大陸聲望最隆的築夢師，就算把王五的師父老獨眼復活過來，只怕也不敢潛行進去玩尋寶遊戲。

  還有些乾脆就是兇猛野獸的養殖場，王五進去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退了出來，想來若是退得慢了幾步，大概這肉身就要當飼料來用了……

  陽成學院的禁地雖多，真正有價值的，迄今為止王五也沒發現一個，但是仔細回憶一番，倒是有處禁地頗為有趣，那是一間簡陋低矮的小平房，建在學院一個偏僻角落裡頗不起眼，屋裡空空蕩蕩，也沒什麼出奇，附近來往的人非常少……以後倒是可以找凱麗去那裡下棋，想來一般人就算不小心路過了，也沒膽子將學院的禁令置於腦後。

  這樣就不必擔心那副奪塔棋被人發現。

  至於凱麗本人是否有膽子無視禁令，陪王五胡鬧，王五根本就沒考慮過。

  一紙禁令而已，值幾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