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後的對手

  無人回應嬴梟！

  

  除了畫師與武徒同樣熱忱，同樣激動，其餘人等，只是看著，沉默著。

  對於王維和嬴梟的說法誰正確這一點，在場的眾人，現在已經有了清楚的判斷。

  能看到。

  周武和文滿悄悄離開了嬴梟身邊，只有薩格洛特還站在原地，眼中閃著決絕的光。

  他似乎，是準備繼續忠於聖子。

  又似乎是有些別的打算。

  而身為其他所有人的主心骨的王維……

  則同樣沒有任何動作。

  他在等。

  依舊在等。

  等待著，嬴梟所言的……

  宿命的安排！

  天賜之石大事已成。

  祂會如何選擇？

  祂會如何決斷？

  祂如果一走了之，一切皆大歡喜，樂園至此不復存在，大家只需要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便好。

  而如果天賜之石有別的想法……

  那麼，這事兒，自然也就有另一種說法了。

  「轟隆！」

  虛空爆震！

  下方，無盡深淵。

  大量的物質碎成粉末，轉化、分解成了最基本的規則力量。

  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伴隨著無盡深淵快速坍縮，某一黑色的奇點憑空誕生。

  奇點之中。

  森然的氣息噴涌而出，如颶風一般掃蕩全場。

  很快。

  一條手臂，便從奇點中伸出。

  然後是頭顱。

  第二條手臂。

  上半身。

  以及全貌。

  直到，祂徹底站立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殿下？」

  薩格洛特用顫抖的聲音，如此說道。

  然而，對面的聖子，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聖子了。

  祂睜開眼。

  無喜無悲。

  臉上掛著的，乃是一種平和的神情。

  這種平和。

  不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而是一種視萬物為芻狗，對一切都毫不在乎的平和。

  或許，更應該稱之為……

  神性！

  所以。

  祂並沒有回應薩格洛特，只是點了點頭，嬴梟三人便立刻飛到了天賜之石身邊。

  陣營，就此形成。

  一方，乃是王維等人。

  另一方，則是天賜之石、嬴梟、畫師、武徒。

  王維依舊不做聲。

  然而，單單是看著天賜之石的表情，他心中卻已經有了一種對結局的隱約預感。

  不用王維再提問。

  對面的天賜之石率先開了口。

  「初次見面，我的孩子們……」

  「誰是你的孩子。」

  霸王嘟嘟囔囔的，天賜之石也不在意。

  祂只是用那種神一般的無喜無悲，平靜說道。

  「樂園，乃是我的場子，你們這群人從樂園中獲得力量，變得強壯，你們不是我的孩子，又是什麼？」

  這個邏輯的確沒問題。

  但此刻。

  卻不是辯邏輯的時候了。

  「所以，你會怎麼做呢？」

  王維這般問道。

  「你指的是……」

  「你的目的，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我們這些人的下場。」

  所謂的宿命的安排。

  大抵，就是這個了！

  天賜之石似乎陷入了思考。

  片刻後，祂終於開口。

  「我想回家。」

  「呼……」

  王維隱約聽到，周圍傳來鬆氣的聲音。

  有關於回家這一點，天賜之石並未欺騙大家——這個，的確是祂最主要的目的。

  而這個目的，與眾人的利益並不衝突。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完事兒！

  多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賜之石身上掀起的能量強度有多可怕，而現在，天賜之石表達了祂與眾人並無衝突的根本目的，這實在是好事兒一件。

  甚至王維心中，都有些輕鬆了下來。

  當然，王維也明白，現在的對白，僅僅只是開始。

  所以他又問道。

  「那麼，你回家的能量夠麼？」

  「不夠。」

  「吸了我和魔的神國，也不夠麼？」

  「不夠。」

  「那麼，如果你再將樂園這個礦場收回體內……也不夠麼？」

  「依舊不夠，遠遠不夠！」

  氣氛再次沉默。

  這下，問題似乎就又變得棘手起來了。

  「那麼，你準備怎麼做？」

  能量不夠。

  天賜之石就要找能量。

  按照他的話來講，這個缺口，大概是不小的。

  所以去哪兒找，從哪兒找，這成了新的問題。

  想了想，天賜之石便道。

  「神國。」

  「神國規則之力，可以自產大源，這就是我的能量來源。」

  氣氛又反覆橫跳般的鬆懈了下來。

  除了王維之外的所有人，再次呼了口氣。

  天賜之石要塑造神國了！

  這是個好消息。

  以神國規則之力作為體內的內循環。

  這個內循環，可以自動產生大源——這就相當於是遠行的汽車，有了源源不斷地汽油補充。

  現在，天賜之石這輛汽車，只需要成就神國規則之力，然後直接上路，體內有神國存在，祂自然無需擔心燃油不夠的問題。

  但王維卻沒鬆氣。

  他只是沉默著，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因為他知道……

  樂園，本來就是大號的神國！

  天賜之石的回答，本質上講，與沒回答沒什麼區別！

  可能是看出了王維的心中所想。

  天賜之石簡短沉默，便又一開口。

  「你的顧慮沒錯。」

  「樂園，本質上就是我的神國。或者說，神國規則之力的創設，就是以樂園為藍本的。」

  「但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神國，乃是由神靈一手主導創立的，神靈對神國有著絕對的操作權限！」

  「但樂園不同。」

  「我創立樂園之時，想法並沒有那麼多。再加上我本體形態受限，導致樂園體系並不如神國體系那般完美無缺。」

  這就跟windowsXP與windows10之間的區別類似。

  樂園體系乃是神國體系之前的版本。

  缺點缺憾自然更多。

  「而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彌補這份缺憾。」

  「沒有實體，我就創造一個實體。」

  「現在，我寄宿了聖子，有了身體，我自然可以升級版本，從而掌握更加完美的神國規則之力。」

  王維仔細揣摩這番話。

  片刻，他遲疑著說道。

  「你的意思就是……現在的你，可以自主完善神國規則之力了。所以，你自然不再需要我們，不再需要樂園。你只需要成就神國規則之力，就可以出發啟程了，對麼？」

  天賜之石點了點頭：「對！」

  「那麼，這就意味著……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產生衝突，發生矛盾的必要了，對麼？」

  天賜之石再次點頭：「對！」

  原本，祂創立樂園，就是為了養殖大源，從而完善自己，然後積蓄回家的力量。

  但樂園這個windowsXP版本bug很多，最主要的是，其中的礦工們，不可控性實在是太大了！

  前有魔，後有龍月。

  所謂人心難測。

  魔這個前車之鑑已經告訴樂園，礦工們都自己的想法，不是不會思考，不懂反抗的打工人。

  再加上樂園，對礦工們的制約能力不夠強。

  更要算上魔，以windowsXP為藍本，創造出了漏洞更少，產量更高的windows10版本。

  至此，邏輯鏈條形成閉環。

  天賜之石想要主動給自己進行一次版本升級。

  但沒有實體，卻是一個巨大的缺憾。

  於是，祂就在魔計劃的基礎上，順水推舟的創造出了聖子這個與祂極為合拍的寄體。

  而現在，一切已經落幕。

  身體，祂有了。

  吸收了王維與魔的神國之後，神國規則之力的運行原理，運行邏輯，祂也懂了。

  祂什麼都不缺。

  只需要花費一丁點兒的時間，在體內重新塑造出一個神國，然後吸納一些劇情世界，擴大神國的規模並讓神國形成內循環。

  規則之力生生不絕，能量，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

  更何況，有了實體，創立了神國之後，天賜之石就是神國的主宰，祂能夠主導神國內一切生物的生死。

  今後，自然也不會發生諸如魔這類的事情。

  安全性。

  產量。

  全部提高一大截。

  故。

  祂再不需要老版本的樂園。

  更不需要輪迴者這群打工人。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完美無缺起來了。

  王維甚至都覺得。

  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

  天賜之石不需要輪迴者了。

  輪迴者們也厭惡了打打殺殺的日子了。

  大家和平分手，你走你的歸家路，我們走我們的陽關大道。

  至此兩不相干。

  簡直完美！

  「那麼，慢走不送！」

  王維對著天賜之石，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玩意兒趕緊滾！

  滾得越遠越好。

  然……

  天賜之石卻沒動作。

  祂只是微微沉吟，便再次說道。

  「走之前，我還需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回收。」

  「回收我在你們身上的投入。」

  ……

  天賜之石在輪迴者身上有投入麼？

  有。

  就像是礦工進了礦場，礦主給礦工分發礦鎬似的。

  輪迴者身上的一切實力，都是天賜之石對礦工們的投入。

  王維之前就已經知道，輪迴者身上的技能、職業、異能、功法等等，全部都是規則之力的變種形態。

  說白了。

  輪迴者們身上的一切力量，都是由天賜之石的規則之力構建起來的。

  這些，也的確是天賜之石的東西。

  此刻，祂想拿回自己的東西，這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但是……

  「這沒多少吧？」

  王維皺眉這般道，口中拒絕的味道已經很明顯了——但直到此刻，他的話依舊沒說死。

  天賜之石，已經吸納了王維與魔的神國，這兩個神國中所蘊含的規則之力，數量極多。

  其他輪迴者身上的技能、裝備等，轉化成規則之力，王維覺得是沒多少的。

  但王維似乎忽略了一點。

  「這份力量，並不少。」

  說著，天賜之石便伸出手來，隨著規則之力在其手中醞釀不休，很快，一張基礎劍法技能捲軸，便凝聚於祂手中。

  「你可以自己看看，這裡面到底有多少規則之力。」

  王維沉默了。

  無需多看，他也能明白自己的疏漏之處。

  曾幾何時，王維在神國內手動捏過不滅身天賦。

  所需要消耗的規則之力……龐大的讓王維有些絕望！

  即便是通過付出——收穫等價原則構築「劇情世界」，收穫不滅身天賦，需要消耗的規則之力也不少。

  從這方面，便能看出，輪迴者們身上的能力，轉化成規則之力後，也是很值錢的。

  然……

  不要神國，已經是王維最後的妥協了。

  他要是再把常規力量獻出去……一旦這事兒再出什麼么蛾子，他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麼？

  他只能拒絕！

  不僅僅是他會拒絕，他身後，所有輪迴者都會拒絕。

  因為現在的情況，依舊不安全！

  文滿突然開口。

  「我說……你成就了神國之後，規則之力生生不絕，這仨瓜倆棗的，你自己慢慢積累也能積累出來，何必對我們下手呢？」

  文滿這話在理。

  但天賜之石，卻也有祂的道理。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拿回來？」

  那無喜無悲、充滿神性的表情當中，陡然出現了一抹疑惑。

  寄體了聖子的天賜之石，不撒謊，不隱藏自己的心情與態度，不是不會，只是不屑。

  所以，之前的一切對白，祂都沒撒謊。

  所以，現在面對文滿的質問，祂也是真的疑惑。

  我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拿回來呢？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天賜之石的邏輯，簡單，直白，直接，就像是一個剛剛懂事的孩子。

  但偏偏，祂說得的確是有道理的。

  王維等人沉默了。

  雙方的第一次衝突，就此發生。

  而很快。

  還未等王維等人想到解決衝突的辦法。

  第二個無法緩解的衝突，應運而生！

  天賜之石不再聊這些有的沒的。

  祂直接動了手！

  而目標。

  赫然就是從剛才開始，就沒了聲響的魔！

  天賜之石，對魔的殺心無疑是最大的。

  現在，祂首先對魔動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其額頭處，那大陣及天賜之石幻化的印記，陡然扭動了一下，緊接著，暗淡的光，從中射出，凌空直降，似長了眼似地降落在了魔的頭頂。

  即便沒了神國。

  魔依舊有強悍的常規力量。

  然而當這道光落下時，魔卻依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他只能眼看著光芒落下，暖洋洋的照射在自己的身體上。

  下一秒！

  無窮無盡的光斑，從魔體內泛濫而起，飄飄蕩蕩的飛向了天賜之石！

  這些東西，便是魔體內常規力量的本質——也即是規則之力！

  所以，理所當然的！

  魔的個人信息面板一陣波動，大量的技能、裝備、血統能力等被快速抹去！

  他越來越弱。

  越來越弱……

  但這個不重要。

  因為。

  他沒有生命危險。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

  這事兒似乎也不是不能繼續往下談。

  這力量。

  大家不要也就不要了。

  把天賜之石送走，大家回到現實世界當個普通人，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

  事情沒這麼簡單。

  當魔的基本天賦，和基本技能被吸收的這一瞬間。

  魔嘴中陡然發出了悽厲的嚎叫聲！

  「救我！救我！」

  他看著王維，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然而王維卻只是沉默著，眼中慢慢閃過明悟，和決絕！

  動了基本天賦和基本技能……

  人就要死！

  雖然，大部分基本天賦，基本技能，也同樣都是樂園規則之力的顯化。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東西，跟輪迴者本身的瓜葛已經極深——一些天賦，乃是輪迴者進入樂園時就自帶的。

  而基本技能乃是技巧的一種，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提升，這些也已經轉化成了輪迴者身體的一部分。

  就像是心臟、血液、記憶……

  天賜之石的剝離，已經動了輪迴者的根本。

  就如同現在的魔。

  這麼一折騰之後，即便不死，人也廢了——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的那種。

  最後。

  當所有的一切被回收了個精光之後，魔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他想動。

  身體卻不受控制……

  似乎，體內有什麼東西，被破壞了似的。

  這是一種，只比植物人稍稍好一些的狀態。

  但這依舊不是結束！

  天賜之石最後的剝離的，乃是輪迴者們的最佳夥伴。

  戰紋！

  能看到，魔胸口處的戰紋陡然方光，下一秒便脫離了體表。

  然後，魔血肉崩塌……

  血、與骨，盡數與戰紋融合為了一體。

  那血紅色的戰紋印記，緩慢飄回了天賜之石體內——這意味著回收完成。

  半點兒渣滓都不留。

  「這就是回收的全過程了。」

  天賜之石平靜說著。

  表情，依舊無喜無悲。

  王維輕嘆一聲。

  「這事兒，沒得商量了？」

  「是的，沒得商量。」

  這是我的東西，我回收我的東西，為什麼要跟你們商量？

  當然，站在王維的角度上看，這天賜之石，挺不講道理的。

  你回收你的力量，可以，你有理。

  但你為啥還要我們的命？

  天賜之石也有話說。

  我的力量和你們的命已經糾纏在一起了，想要收回力量，你們的命就保不住。

  雙方各退一步可否？

  不行！

  不用問。

  王維從天賜之石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此事的答案。

  不行！

  此刻的天賜之石，不屑於撒謊，不屑於欺騙，不屑於隱瞞。

  為何？

  王維他們不配。

  完成了一切計劃的天賜之石，有力量主導一切。

  祂就是神靈。

  高高在上的神靈。

  正如同祂不屑於欺騙王維等人那般。

  祂也不屑於與王維等人討價還價。

  我想做。

  我去做。

  我反對你們的反對。

  我不同意你們的不同意。

  我不需要理會你們的不滿。

  我更不在乎你們的反擊。

  這就是神。

  這就是神性。

  這就是此時此刻的天賜之石。

  「這也就是，我們的最後對手了。」

  王維突然笑了。

  他指向了天賜之石，如此說道。

  無需再說其他。

  王維，有求和的心。

  不需要死人，不需要戰鬥，一切和和氣氣的，走向最好的結果。

  這是王維想要的。

  可能也是所有人想要的。

  但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我低三下四的跟你求和。

  你不管不顧不在乎。

  甚至於，你連我們最寶貴的東西都想拿走……

  是的。

  只要天賜之石稍稍退一步。

  放所有輪迴者一條小命。

  那麼一切都有得談。

  有得聊。

  但祂不願去做。

  祂覺得自己可以主宰一切。

  可以斷人生死。

  祂卻不知。

  螻蟻尚且偷生。

  力量，咱們可以不要。

  命，你不能拿走。

  當最後的底線都被觸動之時。

  一切，就再沒了妥協的餘地了。

  「放棄吧，你們贏不了的。」

  天賜之石身後。

  嬴梟陡然開口道。

  王維卻只是嘿嘿一笑。

  「這個，你就不懂了。」

  「我倒是覺得……這一局我們穩贏！」

  說罷，他沒理會嬴梟。

  只是看著天賜之石，陡然咆哮道。

  「現在就滾！立刻，馬上！」

  「我要回收……」

  「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