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杯子還是碴子

  董麗華親自給那邊打了個電話，語氣十分的客氣並沒有指責對方的不盡心。

  「親家母，請你多擔待擔待。我們家這個小姑子守寡二十多年，這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這個閨女。就這麼給了別人家當媳婦兒，她天天擔心會不會讓她受氣。在我們家住的時候就是這樣，一丁點的小事兒在她那裡就比天還大。歸根結底還是可憐高娜大小沒了爹，她一個女人又當爹又當媽帶大不容易。」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董麗華笑著連連稱：「是，你說的沒錯。不用說具體的事兒，這回過來我連問都沒問就知道肯定是她們娘們倆做錯了事兒。咱們兩家結親這麼長時間了，我們還能不知道你們是啥啥樣的麼。」

  「高娜是個沒有主意的孩子，從小到大就是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唯獨跟你們家季方超的婚事，我頭一次看見她這麼堅決。她是從來不求家裡大人的，為了季方超求她舅舅安排一份工作。你看這孩子就是這樣老實，她心裡啊惦記著你們呢！」

  「是是是，哎呦，老姐姐我倚老賣老跟你說兩句。別的不說，看在我們家高娜自幼喪父的份上你們多擔待一些。她打小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最希望的就是家裡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若是有什麼不好的，我來說他們呢。以後你要是實在氣不過，只管找我！」

  張翠蓮也是替董麗華不值，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了小姑子做低伏小。謝梅在親家面前裝大尾巴狼，這邊的家裡人就要跟著背鍋。

  「不用了！今天天氣太晚了，不用來接了。讓她們娘倆住在我這兩天，我好好說道說道她們。也讓你們兩口子省省心！」聽見董麗華不讓接，謝梅的眼睛又瞪圓了。

  等到董麗華掛了電話，不由得尖聲說道：「你這個人，就會裝好人。在那個老虔婆那低聲下氣的，說高娜她爹幹什麼？人家都要來接了，你還不讓，你什麼意思啊！」

  

  高娜也是一臉委屈，幽怨的看著她三舅媽。

  張翠蓮翻了個白眼，心想幸虧高家是個老實人家。就憑著謝梅這智商，沒能讓婆家人撕了也真是命好。

  「老姑！」張翠蓮開口道：「你們今天剛來，晚上就跟著回去？好像我媽打電話讓他們家來人接走似的，在人家心裡那不就成了我們家不待見你們了。巴不得趕走你們，以後再有個什麼人家就要說看看你們的人緣也不過如此。」

  謝梅楞了一下，這才品出來董麗華的意思。

  「是啊，在這住兩天也行。」謝梅訕訕的說道。

  「可是，我沒帶那麼多的奶粉。」高娜低聲嘟囔，張翠蓮知道這都是藉口而已。

  笑著說道：「那不正好麼，明天打個電話讓季方超送兩袋過來。正好他來了把你們接回去，等回去了可別再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吵架了。」

  雞毛蒜皮？謝梅聽見這話心裡不快，耷拉著臉冷哼道：「你們家有錢當然以為那是雞毛蒜皮的事兒。站著說話不腰疼，誰知道我們心裡的苦！」

  危機結局了又要卸磨殺驢，張翠蓮也真是無奈得很。董麗華臉上帶著幾分不悅，高娜看著心裡惴惴不安急切的喊了一句：「媽！」

  謝梅拿捏住張翠蓮好脾氣，又想著董麗華向來是個大方的。鼓著腮幫說道：「你們家有錢，怎麼做面子都行。不愁吃穿，家裡就沒有了愁事兒。我要是有錢，還能因為那點柿子餅生氣？早就買十斤八斤的讓我閨女吃個夠了。」

  「行了！」董麗華呵斥一聲：「我看你就是個事兒媽，攪家精！」

  「啥？」謝梅眼睛一瞪，表情有些猙獰。

  「你說說你這點出息，要是因為三頭五百的也就值了。因為一點柿子餅，你讓孩子得罪了公公婆婆。你眼裡就這點事兒，你也就這點本事了。」董麗華不屑道：「剛才你說的時候我就沒吭聲，我是覺得磕磣覺得丟人。我問你，誰家公公婆婆知道兒媳婦愛吃什麼？難道不是當晚輩的記得長輩的喜好麼？家裡上貨是為了賣錢的，那是孝敬兒媳婦的麼？你覺得人家當你是外人，你們不也當人家是外人麼。我們家柿子餅擺在那，你想吃不就拿過來就吃麼。這要換成了她公婆，你是不是等著人家說一句『快請嘗嘗！』你們才能動口啊？」

  謝梅臉色漲得紫紅，想要反駁心裡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家和萬事興！你說說這場無妄之災，那邊兩個老人氣得不行，季方超在單位也肯定是沒心思好好幹活。高娜這一哭，本來就沒多少的奶水肯定又憋了回去。你說說，你鬧騰這個有什麼用！」

  謝梅不服氣，梗著脖子道：「我才沒有你那麼好欺負呢，反正我看不慣就得說出來。讓我去看孩子，我就得管，要不就不給看。」

  「那就別看了！」張翠蓮涼涼的說道：「開了春，孩子斷了奶就跟著爺爺奶奶好了。高娜去上班，你來我們家做飯。還能有一筆收入，家裡頭也消停了。」

  謝梅轉過臉瞪著張翠蓮，臉色變得鐵青起來。張翠蓮繃著臉：「老姑，高娜現在可離不起婚，況且人家就不想離婚。她公婆身體還很健康，起碼還有十五年沒問題。你準備讓她這十五年隔三差五就打的天翻地覆麼？」

  高娜眼睛閃了閃，驚呼一聲：「媽！你別管我了，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別爭了，爭那些沒有用！」

  謝梅臉上還帶著幾分不滿，哼哼唧唧的說道：「哼，他們能看好麼。算了，看好看不好都是他們家的孩子。我自己掙點錢養老算了！」

  「大不了關了那個小賣店唄，雖說那個小賣店賺不了大錢。一家子一個月吃喝總夠了吧，我看平時買油鹽醬醋零食雞蛋的人不少。　以後要是帶孩子，家裡收入少了你也別抱怨。」張翠蓮頓了頓對高娜說道：「你這孩子是給誰生的？是給你自己生的，又不是給公公婆婆生的。人家不養孩子也沒毛病，更何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還掙著錢呢。你有什麼可挑剔的！」

  高娜臉色慢慢的變得溫和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姐，你說得對。有時候我也這麼想，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挺好。」

  謝梅不願意聽這樣的話，啐了一口：「說得好聽，那是因為你們不缺錢。」

  「我們也缺過錢啊，當初我結婚的時候房子沒有工作沒有。顧致城在部隊裡上班，工資看著不少可我沒有工作呀。他有一個戰友犧牲了，還是當初救過他命的。家裡有什麼好的都給送過去，平時還喜歡招呼戰友來家吃飯。」張翠蓮苦笑一聲：「我生孩子的時候就是娘家媽伺候，婆婆拿了一些錢。我媽還私底下補貼我們呢。我們也沒買過房子，直到他轉業了還是跟娘家借了錢才買的那套房子。」

  這些謝梅都不知道，畢竟當時在眾人眼裡顧家可是高枝兒。

  「人家有錢得給你花才算，不給花那就是別人的。看著好看，自己過成什麼樣自己心裡清楚。」張翠蓮笑著勸和：「起碼你公婆買菜買肉買糧油，吃喝上從不虧你得嘴。你在家裡帶孩子，季方超還會給你買新衣服穿。平時過節，人家也沒有虧了你這個當姥姥的。我倒是覺得這已經很好了，吃穿不愁天塌下來人家給你撐著。」

  就算是過不上大富大貴的日子，有人守護著已經很好了。

  高娜想著她媽這些年過得日子，不敢生病最害怕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份。戰戰兢兢的這些年，就希望有個男人支應門庭。

  張翠蓮這麼一說，自己的公婆還真是沒的說。

  謝梅這邊的臉色也緩了下來，知女莫若母看著高娜的神情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季家沒等到高娜打電話要奶粉，第二天早上就過來接了。

  縱然謝梅臉上帶著幾分不高興，季方超也好脾氣的喊了幾聲媽。腆著臉猴似的在她身邊蹭，董麗華與張翠蓮一個打趣一個哄勸給了謝梅一個大台階。

  謝軍唱了紅臉，裝模作樣地說了季方超幾句。無非就是謝梅年紀大了，能給看孩子也不容易。當老人的說兩句又不會怎麼樣，家和萬事興。

  季方超好脾氣的應了下來，與高娜歡歡喜喜的抱著孩子回家了。

  董麗華站在陽台上往下看，忍不住對謝軍說道：「老謝，你過來看看。」

  張翠蓮與謝軍走到陽台上張望，看見季方超一手拎著包一手摟著高娜，高娜抱著孩子。一家三口歡歡喜喜的朝小區外面走。謝梅拿著一個行李包，神色落寂的跟在後面。光看背影都替她心裡難受，感覺有些悲涼。

  「哎！」謝軍重重嘆了一口氣：「真是老了老了也糊塗了。過日子又不是打仗，爭什麼呀。」

  董麗華看了一眼張翠蓮，眼裡帶著幾分笑：「就是，把你放在心裡，說什麼是什麼。不把你放在心裡，再厲害也不好使。」

  張翠蓮忍不住想到一句話：我愛你，你是個玻璃杯子。我不愛你，你就是個玻璃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