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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厚臉皮(1)

2024-05-28 13:15:47 作者: 尉遲有琴

  在場的宮人連同孔雀,再不能做出更驚愕的表情,帝後二人的相處本就不按常理來,大帝胡鬧,皇后也跟著胡鬧,像是摸透了大帝的喜好,卻又不似假意逢迎,她的親昵如此自然而然。

  

  大帝唇角的笑意比這四月的艷陽還盛,鼻端被點過,留下皇后的唇印,他又側了臉,指著半邊面頰道:「一道印記如何夠?這兒呢?」

  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帝毫不掩飾他的厚臉皮,無賴勁兒變本加厲,百里婧捧著他的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陌生五官,想起那個無知的少女和她病弱的夫君,在錦華宮的長長台階下,他蒼松翠竹般的筆直腰杆,她惡作劇的歡喜心境,將唇印滿他整張臉……

  還是他和她,又不再是他和她。

  她無法從過去抽身,也再不肯留戀過去,仰頭將唇印在他的半邊面頰上,又留了道唇印,纖細的手指卻摸上了他的耳,輕輕揉了揉道:「好了,陛下,明日再鬧,今日可夠了。」

  最親昵無外乎撫觸,大帝顯然愛極了她的小動作,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下,這才直起身:「聽皇后的,朕也去更衣。」

  他鬆了她的手朝外走去,腳下生風,與方才的黏人無賴模樣全然不同,他此生只在一人面前低過頭,或是因她一人而低頭。宮人忙跟上。

  孔雀的目光從大帝離去的方向收回,再回身卻正對上鏡中百里婧的目光,她的雙眸與從前的水光盈盈清澈見底全然不同,平靜得好似深潭一般。

  孔雀曾見識過她的單純愚鈍甚至發狂躁動,這會兒竟被她看得格外不自然起來,眼神移開,躲閃了過去。

  卻不想那位皇后竟開口道:「你似乎對陛下格外關心。」

  宮人們正替皇后重新整理妝容,聽見這話,雖知曉皇后並非針對她們,卻還是大氣也不敢出,屏住了氣息繼續手裡的動作,殿內忽然安靜極了。

  孔雀的心一跳,昭然若揭的心事無法藏住,可她為暗衛這些年,早已習慣收斂情緒,她也不躲不避,鎮定自若道:「回娘娘,孔雀自四年前出鳴山,便一直追隨陛下左右,陛下的安危孔雀自然關心,原是本分所在。」

  宮人們無人敢否認孔雀的與眾不同,她是大帝帶回來的姑娘,既非宮女,又非嬪妃,悉心照料大帝的身子,比之太醫更親近,連皇后初回宮時,也曾受她照料,這樣一個人,與大帝的關係豈會平常?

  而皇后娘娘的發問也實屬理所當然,哪位正宮娘娘容得下不清不楚的女人呆在陛下身側?

  皇后聽罷這話,目光只盯著鏡中的自己,伸手扶了扶略有些傾斜的鳳釵,淡淡笑了起來:「以姑娘對我的諸多了解,恐怕我們一早也是故人,只可惜我從前眼拙心盲,未能識得姑娘,希望姑娘日後仍記取本分所在,潛心照料陛下……」

  孔雀來不及答覆,卻見那位皇后轉過頭來,望著她似笑非笑道:「哦,聽說姑娘是藥王的義女,論起輩分來,也該是陛下的表妹了。不知姑娘芳齡幾何,是否許了人家?若是已有婚約,我可得好好說說陛下,莫要耽誤了姑娘的婚姻才是。」

  「娘娘……」孔雀的臉一陣燥熱,她能在任何時候鎮定自若,卻無法完全藏住心裡的秘密。她對一人情根深種久矣,卻從未得到他一絲感情,大帝只念著義父的情分對她寬容,從前她多少次想致眼前這女人於死地,不,並非刻意,只是順水推舟,美其名曰想讓大帝能從東興全身而退。

  如今這女人再也不是東興榮昌公主,今日立後大典一過,她會成為大秦皇后,名正言順地站在大帝身側,甚至她腹中已有大秦的血脈,與大帝骨肉相連。她孔雀有什麼能耐與之爭搶,連養育她成人的義父一顆心也全在她身上,這世道如此同人不同命,她除了認命,又能如何?

  「姑娘既是陛下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我在這宮裡沒什麼故交,若有人能同我說說體己話,倒也是我的福氣。怎麼姑娘反而害羞了?」百里婧說著,站起身來。

  「我……」孔雀在她起身時,不自覺倒退一步,頭也微微低了下去。

  是誰說榮昌公主一無是處全然有勇無謀?

  重獲新生的榮昌公主僅僅是站起身,僅僅是朝她望過來,那一眼森冷威嚴,孔雀竟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這壓迫感與那人寒波生煙般的眸子相似又有不同,她曾是東興公主,又披上大秦皇后的鳳袍,尊貴與驕傲寫進骨子裡。哪怕她曾跌落萬丈懸崖,此時她是皇后,也將是中宮之主,她再和顏悅色地與她親厚,希望有人能同她說說體己話,可誰都明白,今日過後,再無人可同她親近。

  尊卑有別,親疏有別,孔雀分明入不了她的眼。

  心思陡轉,孔雀垂首退到一旁,恭順地應道:「孔雀不過一介民女,一切只聽陛下同娘娘吩咐。」

  百里婧微微一笑:「這倒顯得生分了。」

  話雖如此說,客套完了,她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伸出纖縴手指撫平袖口的褶子,對宮人道:「帶我去瞧瞧陛下吧。」

  腳步平穩,步伐不急不緩,全無焦躁虛軟,宮人小心地扶著她,再無人去管孔雀是何神色。

  正如大帝在皇后的面前頑劣且無賴,卻無人敢質疑大帝的威嚴同狠戾,皇后也正一步一步走著他的路,在大帝面前乖巧柔順,在人前不容置喙。宮人惶惶,既敬且畏。

  大帝剛沐浴更衣完,宮人正替他束髮,忽聽得門外一道低聲驚訝:「娘娘您……」

  大帝轉過身,便見他的妻從外走來,一身玄色鳳袍曳地,露出的鞋履亦是玄色底紋,腳下倒是平穩,她一手被宮人牽著,一手自然而然地撫著小腹,有孕的身子已顯懷。

  大帝的眸色有些許不自然,轉瞬又被他壓了下去,笑問:「時辰快到了,怎麼胡亂走動?」

  伸出長臂要牽她。

  百里婧笑盈盈握住他的手,到了他跟前卻又鬆開,將他的肩膀按住轉回了鏡子前,問道:「只許陛下替我盤發,不許我替陛下束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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