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許是自卑(1)
2024-05-28 13:00:28
作者: 尉遲有琴
百里婧苦笑,又傷了墨問。
遠山這時正好端了早膳進來,看了墨問一眼,又對百里婧道:「婧公主,您昨天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大公子正好去找您,嚇得魂都沒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您帶回來,又不敢驚動了前院,就讓看院子的老媽媽給您梳洗換了身衣裳……」
點到為止,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著藥送給墨問:「大公子,累了一夜,守了一夜,您這身子可怎麼受得了?快喝藥吧。」
話都是遠山一個人說的,然而,遠山什麼時候這般殷勤地在百里婧面前替墨問說好話了?
百里婧未察覺遠山話里的不合理之處,只是惦記著一言不發的墨問,她忽然開口道:「遠山,藥放下,你先出去吧。」
遠山眉頭微蹙,卻不敢有異議,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婧掀開薄被下床,手裡捏著墨問寫的那張字,走到墨問身邊時,他還是沒轉身,頭微微低著,背影寂寥而落寞。
百里婧在他身邊蹲下,伸出手臂環住了墨問的腰,貼著他的腰側悶聲道:「想要什麼就告訴我,我都可以給你,只是請你不要愛我……因為,我也給不了你愛。我們不要愛,就一起好好活著,不行麼?」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他如此親密,卻說出這般荒唐的話來,不要愛,只是一起活著,若沒有愛,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有什麼意思?
墨問的黑眸一縮。
但到底是讓她劇烈躁動的情緒安定了下來,她沒再那般決絕地對他大吼出聲,也沒有失常地在雨夜裡扎了一個時辰的馬步。試探到什麼地步該休止,對付獵物何時該松何時該緊,他深諳此道。
大手撫上她柔順如黑綢的長髮,墨問俯下身,將顫抖的唇印在了百里婧的額頭上,他在她手心裡寫:「好,一起活著,我不愛你……」
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裡,墨問的眸子忽然就不易察覺地暗了幾分,手指的柔軟和溫度,昨夜他曾清楚感知,現在想起來仍十分懷念那滋味。
不能再想。
越想越覺折磨。
墨問忽地將百里婧拉起來,按她坐在梳妝鏡前,在她手心裡寫道:「我替你綰髮。」在她的質疑目光中,他蹙眉,很失望地又寫:「別笑,我已會了。不信,讓我試試。」
百里婧終於笑了,黑亮的眼睛毫不迴避地看著他:「嗯,那你試試看。」
這樣嗔怪且帶俏皮的口吻,從她口中說出來,墨問竟是一愣,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扶著她的肩,姿勢本就曖昧,若是正常的夫妻,丈夫處於他這樣的位置,肯定會從背後抱住他的妻,壓下頭去吻她,在鏡子裡窺探二人纏綿時的你儂我儂。
然而,他們不是正常的夫妻。
所以,墨問老老實實地給他的妻梳頭,昨日看她師範,今日就學會了,替她梳了一個雙環高髻,再插上點翠桃葉簪……
墨問似乎特別喜歡桃葉簪,點翠的工藝,鮮亮的色彩。
「很不錯。」百里婧對著鏡子照了照,回頭笑道:「學得真快。」
墨問站在她身後微笑,鏡子裡他唇角的弧度優美且自然。
雨只下了一夜便歇了,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將銅鏡里修長的人影照得模糊。
「婧小白,你不是說隔一天去偏院住一次的麼?怎麼連著兩天都去那兒睡呢?」
百里婧一回前院,木蓮就不滿地責問道。
「害我昨天晚上等了你好久,又跑去偏院找你,你居然已經睡了!」
百里婧垂眸,她那麼狼狽地落水,墨問都替她瞞著,她自然不會自己說出口,於是便道:「下雨了,回不來,索性就在那裡歇下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木蓮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嗓門不自覺大起來,怒其不爭道:「婧小白!你長點兒心吧!他是個男人,再病秧子也是男人,你跟他在一起會吃虧的!他們墨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前頭的話都還靠譜,最後一句卻讓百里婧皺眉:「墨家的男人?木蓮,你對他們家了解多少?昨天墨譽找你做什麼?為什麼他們都用那種眼光看你?」
讓一向遲鈍的婧小白都提出這麼多的疑問來,木蓮狂躁地「啊」了一聲沖了出去:「婧小白!你好自為之吧!你遲早要後悔的!我去做飯!不跟你閒扯了!」
在「有鳳來儀」外頭伺候的丫鬟平兒看出了百里婧的疑惑,小心地上前,殷勤地解惑道:「婧公主,聽說四公子要收了木蓮姐做房裡人,可木蓮姐不答應,兩個人昨天還吵了一架呢。」
「墨譽要收木蓮做他的房裡人?」百里婧一愣。
木蓮上鹿台山的時間比百里婧略早些,山上的女弟子又少,所以,她和木蓮便住在同一間屋子裡,性格又都好動,每次闖了什麼禍,犯了什麼錯,兩個人一起受罰,漸漸的,愈罰交情愈深。
但木蓮與百里婧不同,她是山下村子裡無家可歸的孤女,母親因病早逝,父親上山砍柴的時候被狼叼走了,因為跟師父混的熟才勉強做了他的弟子。
其餘上山來習武的多數都是世家子弟,個個家底殷實富足,習武的目的要麼為了復興家族,要麼是為了參加武舉謀取功名,或者有少數是像她這種為了習武以後去做女將軍,雖然其中多少有些玩鬧的性質。
百里婧和韓曄要回盛京的時候,木蓮捨不得,便和同他們一起回來了,雖然她名義上是做了大興國榮昌公主的貼身侍女,可百里婧從未將她當做下人看待,大小事務多少是木蓮出頭做主。後來下嫁左相府,木蓮也要隨著一起來,百里婧也沒有攔阻。
木蓮是百里婧少女時期最美好的愛情的見證人,從她的單戀到她的幸福再到她的離分,木蓮一直都在。
百里婧將木蓮看得太重,當她和韓曄還在一起時,就曾許諾過要給木蓮尋一門合適的婚事,但因為她自己的愛情以疼痛收尾,這些日子以來便不曾提起過木蓮的歸屬。
現在,墨譽要收了木蓮做房裡人,卻連個侍妾的名分都沒有,如此草率唐突,且弄得整個相府的丫頭們人盡皆知,百里婧頓時蹙起眉頭,睨著丫頭平兒,冷聲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准胡說!本宮倒想看看,墨四公子的膽子究竟有多大,竟對本宮的貼身侍女如此輕薄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