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往事詛咒
2024-05-28 13:00:00
作者: 尉遲有琴
聽罷景元帝的問話,司徒大元帥挑高了濃眉,鳳目平靜無波,淡淡道:「司徒赫罪該重罰,陛下不必姑息,待那孽障傷愈,臣還當家法伺候。」
渾厚的嗓音,嚴肅的神情,剛正不阿的性子,司徒家的家主威嚴不容許任何人忽視,即便是景元帝,也要忌憚他三分,何況是那些文官?譬如黎國舅和左相墨嵩,都不大敢在司徒大元帥的面前耍嘴皮子,一來,他不會理會他們,二來,他若下手,必然不留情面。
若不是這回出了司徒赫這個岔子,司徒家怎麼也不可能有把柄落在景元帝手裡。然而,就算司徒赫犯了再大的差錯,朝臣卻也心知肚明,景元帝不會真的將他怎麼著。
因為,司徒大元帥的兒子數年前戰死西北沙場,司徒赫成了司徒家僅存的獨苗,是以,他犯了擅離職守私闖後宮理當伏誅的重罪,卻只杖責了一百軍棍,至於官職連降三級,更是算不了什麼,不過是場面上給了個交代罷了。
即便如此,景元帝還是擔心將司徒赫打重了,惹得司徒大元帥不高興,飲了一杯酒,嘆氣道:「元帥莫要自責,皇后也為此事傷了身子,朕著實不忍。說起來,赫兒畢竟年輕,誰在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且容他改了吧。」
人的個性分兩個極端,性子越是內斂之人越叫人忌憚,哪怕他內心並非詭計多端,而越是嘴碎話多喜歡談論是非的人,說出的話越不能叫人上心,這也是為何景元帝在乎司徒家更多,而顧忌黎家更少。
昨日有朝臣上奏,勸說景元帝立七皇子為太子,此言一出,滿朝堂譁然一片,景元帝在朝上勃然大怒:「朕年富力強,那些勸朕早立太子的人居心何在?難道朕已經病入膏肓,迫不及待地需要迎立新君繼位麼?」
朝臣跪倒一片。
第二日,景元帝便下詔封墨譽為七皇子侍讀。自此,再無人敢提立太子一事。
見景元帝語氣一軟,司徒皇后接口道:「陛下能原諒赫兒膽大包天,臣妾替司徒家感念不已,日後定當潛心教導,不會再叫他出半分差錯。」
「皇后辛苦了。」景元帝安撫道。
政治上的事,放在國宴上來說,百里落識時務地並未插話,只是適時給韓曄空了的杯中添酒,得體地做她為人妻子該做的事。
景元帝終於問到了韓曄:「落駙馬的身子好些了麼?」
韓曄笑答:「已經痊癒,多謝父皇關心。」
景元帝頷首,滿意地笑道:「見落駙馬與落丫頭相敬如賓,朕十分欣慰啊。」
韓曄應道:「能得落公主為妻,是韓曄的福分。」
百里落微笑,含羞低頭。
景元帝似乎越發喜歡這個女婿了,笑道:「既然落駙馬的身子恢復了,那過幾日就去禮部上任吧,正好與新科狀元同一日入職,自此後就是我大興的朝臣了。」
韓曄忙起身下拜:「臣謝主隆恩。」
依照大興國祖制,當朝駙馬一律官拜駙馬都尉,正三品,然而駙馬都尉是武將,掌管軍中事務,到了景元帝時,便改在了禮部任職,等於占據了禮部的官位做了個拿俸祿的閒差。
為何如此?
人人心照不宣。
話完了朝事,便談及了家事,景元帝當真很忙,左右都要照顧周全,又笑道:「落駙馬與落兒如此恩愛,看樣子朕快要做外祖父了,不知這第一天孫何時降生啊?」
百里落滿面羞怯地低下頭去,蓋住了眸光的閃爍:「父皇,您笑話落兒!」
「哈哈哈,落兒,這是人之常情,不必害羞!」景元帝哈哈大笑,宴席上紛紛響起附和的笑聲來。
墨譽看著滿朝的文武大笑,忽然想起那個跋扈公主來,她與大哥什麼時候會有子嗣?這麼一想,目光不自禁投向斜對面的韓曄,明明是在談論他的子嗣,韓曄唇邊卻並無半分笑意。
是啊,以質子身份南赴盛京,即便貴為大興駙馬,享正三品朝臣待遇,換做任何人,卻都不會覺得滿意。
這不滿意之處在於,他將一輩子被囚盛京,不得回歸北疆。唯一一家團圓的機會只有——
謀反。
然而,墨譽很快揮去腦中的這一想法,若要謀反,韓曄不可能選擇落公主為妻,畢竟,婧公主身後的司徒家在大興國才是真正的位高權重,得罪了司徒家,晉陽王拿什麼南下作亂?
是夜,墨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左相命人送他回西廂,看著他東倒西歪的背影,左相連連搖頭嘆息道:「唉,年輕人哪,太實誠,讓喝酒就喝酒,半杯都不躲,不醉才怪!」
然而,這嗔怪里卻也帶著諸多自豪,四個兒子中唯有墨譽給他長了太多的臉,可才回到東院,左相夫人劉桂香看到他便開始嚎啕大哭:「老爺啊,了不得了!這府里住不得了!」
左相一愣,借著小廝提著的燈籠的光亮,看清劉桂香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蹬腿嚎哭,完全不成體統,左相厲聲喝道:「出什麼事了!起來說話!」
劉桂香是前夫人的使喚丫頭出身,性格潑辣,素來要強得很,白日裡百里婧教訓了她的媳婦,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使得相府人人自危,都道婧公主不能惹。再加上今日墨譽中了狀元,身價陡增,人人都巴著他捧上了天,墨問和墨譽這兩個扶不上檯面的小子都有了後台撐腰,劉桂香的主母地位頓時落在了下風。
那兩個不爭氣的媳婦兒躺在床上只差沒斷氣了,見了她就哭哭啼啼好不委屈,吵得她頭疼肝疼到處都疼。她的這口氣已經忍了一天,只等左相回來討個公道,如今左相晚歸,她怎麼著也得把苦水全吐出來才肯罷休!
「哎唷,老爺啊,這府里要翻天了呀!老大的媳婦兒殺人了!這日子可怎麼過啊!老爺啊!」面對左相的呵斥,劉桂香仍舊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叫。
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左相墨嵩面子上下不來,額際青筋直跳,暴喝了一聲道:「來人哪,給我把夫人拉起來,今日是相府大喜,你卻在這裡哭喪!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