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之喜
2024-05-28 12:58:36
作者: 尉遲有琴
大興歷景元十七年三月初十,盛京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無數百姓夾道而待。不計其數的嫁妝自皇宮正午門抬出,蜿蜒成一條長龍,與華美奢侈的喜轎一同浩浩蕩蕩穿過官道,圍觀的百姓被護衛御林軍攔在街道兩側,卻絲毫未消去他們看熱鬧的心。
有不明所以的外鄉人兩眼放光地問道:「好大的排場!老哥,這是哪家的小姐成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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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百姓都有點小傲氣,扭頭睨了那個外鄉人一眼,哼道:「哪家小姐成親能有這麼大的聲勢?這是咱們的榮昌公主大婚!瞧見沒有?十八人抬大轎,除了榮昌公主,誰敢這麼鋪張?」
景元帝的女兒很多,卻並不是每位公主都有封號,而這位榮昌公主是司徒皇后所出,儘管她頭上還有一位異母姐姐,卻是當之無愧的皇嫡女,剛滿月就被授予封號「榮昌」,榮寵之極。
外鄉人當然也知道榮昌公主的名號,當下一拍大腿,樂呵呵道:「我就說麼,從未見過這許多人抬轎,也從未見過如此大的轎攆。瞧這嫁妝一抬又一抬,不知陛下為公主配了哪位夫婿?」
聽這麼一問,盛京的這位酒樓老闆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唉,公主嫁得不如意啊。」
「額?為何?」外鄉人一頭霧水,「我瞧著,喜轎前高頭大馬上迎親的那位藍衣公子甚是英俊年輕一表人才啊,怎的不如意?」
酒樓老闆又嘆氣,卻還是要表現他見多識廣的眼界,又哀怨又惋惜道:「你何曾見過迎親的新郎著藍衣?榮昌公主嫁的是左相府的大公子,據說那位公子久病,口不能言,十年不曾出相府半步,就連這婚事都不能親往宮中相迎,其病弱可想而知。唉,更可惜的是,那位公子是位鰥夫,之前已經娶過三房妻室,都……病死了。」
最後這幾個字是湊近了外鄉人耳邊說的,嘖嘖唏噓不斷。
外鄉人驚奇極了:「若是這相府大公子如此不堪,陛下為何肯將榮昌公主下嫁於他?不是擺明了讓公主守寡或者遭克麼?」
酒樓老闆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殺頭!」
外鄉人被唬得睜大了眼睛,待要再問,卻是一句都問不出了。
迎親隊伍直奔城東官員街,停在左相府正門前,鞭炮鑼鼓聲接二連三響起,騎在馬上迎親的那位藍衣少年跳下來,立刻有僕人接過韁繩,他撩起衣袍朝等候在台階下的相府一眾親眷走去,對身著一品文官服的中年男人道:「父親,婧公主迎來了,大哥呢?」
左相墨嵩沒有言語,眼睛朝正門看去,空空落落的,不見有人出來,他蹙起眉頭道:「譽兒,莫要誤了吉時,你替你大哥踢轎門,攜了公主進府吧。」
「這怎麼行?!」天藍錦袍的少年愣住。
「呵,四弟,是大哥不行,這高貴的天女若是叫他那病弱的身子碰上,保不准立刻喪命。兄弟幾個就你最小,又未娶妻,難不成讓二哥我去?」一旁有人搖著扇子嗤笑道。
立刻有人附和,語氣半是嘲笑半是擠兌:「二哥,怪只怪你娶妻太早,要不然也許這賜婚的好事就可能落在你的頭上了,婧公主的美貌那是天下無雙,跟了大哥未免太可惜了。」
「三哥!」那藍衣少年終於忍不住喝止了他,抬眼去看父親,左相墨嵩臉色極為難看。少年沒辦法,只好聽了父親的建議,抬腳朝大紅色的喜轎走去,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一陣輕微而沙啞的咳嗽聲,他回頭看去,只見一身大紅色喜服的修長男子正在僕人的攙扶下跨過高高的門檻。
少年一喜,三步並作兩步地躍上高高的台階,親自攙著男人的右臂,問道:「大哥,你的身體還好麼?」
那男人臉色甚是蒼白,眉宇間清淡,唇線習慣地抿著,表情無悲無喜,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少年和僕人帶他走向喜轎,喜娘早知左相大公子病弱,很善解人意地掀開了轎前垂下的紗幔,牽起轎中鳳冠霞帔的新娘的手,扶著她一步一步走出來,待新娘站直了身子,便將她的手交到了新郎的手裡。
新娘的手很漂亮,五指纖纖,也因為手被牽起,喜服的袖子有一截褪了下去,袖間露出如凝霜雪的皓腕,配上腕上套著的紅色珊瑚珠串,鮮明的顏色對比,竟是分外地誘人。新郎官似乎沒有注意,一旁的少年臉色微紅,不自然地別開了頭去。
這個男人的手心是寒的。
從坐上喜轎一直神情恍惚的百里婧終於清醒了一些。
因為蒙著喜帕,無法看到面前男人的臉,上台階時,他的手一直攥著她的,從喜帕下的空隙里能看到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卻也異常蒼白。
這個男人,果然如傳說中一樣久病,掌心的寒意讓她忍不住想要掙脫,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的很大,手心溫熱的不會是公子墨問,而是……那人。
呵。
思及此,百里婧兀自嗤笑了一聲。
隨即察覺到面前的男人手心一緊,把她飄遠的心神重新扯了回來,正好聽喜娘道:「公主,小心門檻。」
百里婧右手提著喜服裙擺,沒有借左邊男人的一分力道,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左相府自然不比皇宮奢華,可婚禮的程序卻如此繁瑣,等到走過所有障礙,便是拜堂之禮。大興國尊重禮法,即便貴為嫡公主,與左相一門有君臣之別,但在拜堂之時仍需敬重舅姑,所以,三拜之禮與尋常百姓家無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耳邊聽得禮官的高聲唱和,百里婧慢慢俯身行禮。
雙眸低垂,眼前只有大片的紅,錦繡的鴛鴦,五彩的霞帔,還有從此刻起真正成為她丈夫的那個男人的長腿和雙腳,只是……看不到面容。突然,這一切都在升騰的水汽里慢慢模糊起來,像一場無邊無際的夢魘。
怎麼會?她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已經嫁作人婦,可新郎……怎麼能不是韓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