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去找他的凌釋

  李昭玉也想問劫持之事的具體，對那群胡人處處動作，都有不解之處，聞言便點頭：「你說。」

  「他們抓我，是為重華黑茶。」

  

  李昭玉一想即通，並不訝異。身旁穆洛宸聞言要問時，也被她暫時制止，因看出賀南風還有話說。

  後者便跟個孩子般，聽話地安靜坐在一邊，用滿目崇敬和喜歡的眼神，看著黑衣女統領。

  賀南風默然片刻，繼續道：「北胡本預通過一種叫九醚散的毒藥，作以威脅。」

  大抵畢竟是曾隨軍出征過的，李昭玉對此名多少有了解，聞言便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但後來，他們的郡馬放過了我。」賀南風頓了頓，抬眸道，「寧願自己背負責罰。」

  李昭玉一怔：「為何？」

  這般大費周章地劫來，卻又毫髮無損地放棄？也太不合常理了些。

  賀南風看著她，緩緩回答：「因南風告訴對方，我是姐姐親近要好的姊妹。他自覺於你有所虧欠，便將此番當做了最後的補償。」

  李昭玉凝眉道：「於我虧欠？」

  這天下間怎會有胡人虧欠於她，又怎會還願為這虧欠做出補償？

  賀南風點頭，道：「因為昭玉姐姐為他的死牽掛痛苦，但其實他還活著。而明知昭玉姐姐就在眼前，他也不願相見，便更是虧欠。」

  李昭玉愕然愣住，久久看著賀南風，沒有回過神來：「你是說……」

  賀南風點了點頭。

  夜近三更，車馬疾行。

  這一路的溫聲細語，叫堂堂禁軍女指揮，多次震驚無方、淚盈於睫。

  賀南風幾乎一字一句地重述了有關李亭煜的一切，唯獨省去李昭玉北上營救時，於哥哥失之交臂的那段。因為他的死於她是最大遺憾，如今他活著，她不想讓曾經的無疑錯過，再給她留下另一番遺憾和愧疚。

  此外的所有，包括她如何識破對方身份，李亭煜如何讓她答應，作為放過的交換，是不能告訴李昭玉他的真實身份，以及兄妹間那無法跨過的死結，都原原本本說給對方。

  「因為拒絕營救而傷心惱怒的，不止昭玉姐姐。也許當初加入北胡是迫不得已，並非他本意，但之後他有了妻室兒女。二公子他，已是胡人，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聽完一切的李昭玉沉默良久，良久，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半晌，才又緩緩睜開眼，看向了賀南風。

  「你既答應他，不會向我透露，又為何出爾反爾。」她道，眼中不是質疑，只有淡淡悲傷。

  賀南風從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一時間，叫她分不清這番話究竟是惋惜，抑或慶幸。

  賀南風靜靜凝視著她，片刻，沉吟道：「昭玉姐姐，在南風心中，我的諾言，他的死局，都比不上你的遺憾。」

  意思是李亭煜的死於李昭玉是無法紓解的遺憾，就算出爾反爾，就算明知對方心有苦衷，只要哪怕一絲機會能對李昭玉有好處，她也會做。

  李昭玉再次一愣，還未回復時，就聽少女淡淡一笑，又道：

  「何況，以人之智，南風不認為世上有死局存在。當初南風說『智有所不能立』時，還是昭玉姐姐告訴我道，『智慧確實總有所不能立，不過為人的智慧，最優處便在不斷積累和學習，往日不能立的，以後便可以』。」

  時移世易，人各不同。李亭煜眼中的死局，於李昭玉未必也不能解；且就算眼下不能，日後也未必同樣不能解。

  「再者，就算真是死局，南風也認為，解與不解，應該由姐姐決定。」

  所以，她一定會違背對李亭煜的承諾，將真相告訴李昭玉。哪怕真如對方擔憂的，他們一個效忠北胡，一個立志北伐，最終不是相助掣肘，便是反目成仇。選擇的權利，也該在李昭玉手上。

  一身黑衣的女統領聽完沉寂良久，方嘆了口氣，抬眸道：「論揣摩人心，適宜進退，南風我不如你。」

  鵷鶵飛天自有心中所向，自在的李昭玉當然無需如她一般事事顧及良多。賀南風正欲反駁寬慰，被對方抬手止住。

  「論思慮周全，情智兼備，」李昭玉繼續道，「南風，我也不如你。」

  賀南風一頓，道：「昭玉姐姐心中溝壑，智慧籌謀，都是天下女子全不能及的，南風小處心思，又如何做比？」

  李昭玉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我知你真心這樣想，但我也是真心這樣認為，你聽我把話說完。」

  賀南風便默然，未再反駁。

  「你從前總說從我身上學到多少，但其實南風，你教給我的東西遠遠更多。」李昭玉道，抬手牽起對方，眸色溫和，「我從前總覺得你事事操心，問你累是不累，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對於那個所親所愛的人，會多麼重要。不管旁人看起來，是求全責備，還是拖泥帶水。」

  賀南風從前為凌釋，為賀佟、賀承宇，甚至哪怕為邱遲、為玉辭做的所有，在李昭玉眼中少不了覺得她拖拖拉拉杞人憂天，甚至覺得過於求全地偏執。直到此刻才赫然明白，對方一直以來為她做的那些事，不管是黑茶，是陪伴，是《冼夫人傳奇》還是七星龍淵劍，到今夜裡思慮完備的試探、揣摩、出爾反爾……

  這些事若在旁人看來，若有另一個李昭玉能親眼目睹，只怕也定會嗤笑一聲，如她往常一般留下一句，「真是麻煩」。

  世人都道賀三小姐溫柔，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賀南風的絕世溫柔，那能叫任何人望而生親的氣韻、笑容，都源自對方心中無比誠摯而深刻的真情。

  而她從前，竟一直笑她總是自尋煩惱，拖拖拉拉。她關心她，在意她，視她為最親近的姊妹，卻從未像此刻一般認識到，自己身處對方「自尋煩惱」和「拖拖拉拉」中，是多麼溫柔和幸運的一件事。

  這是李昭玉第一次，說這樣的話。賀南風聽在耳中便不由覺得酸鼻，沉寂半晌，才緩緩道：「姐姐既知南風苦心，怎還將柔情都丟在我身上？這手再牽，殿下可就要翻臉了。」

  李昭玉聞言一怔，隨即不由啞然失笑，看了看一旁錯愕里伴著躍躍欲試的穆洛宸，用手指在賀南風眉心一戳，笑罵道：「你這鬼丫頭，我好容易說幾句軟話，你也非岔得我下不來台。」

  賀南風似無奈般回答：「南風雖是思慮周全，也未料到這番下來的結果，是被個女子牽手深情款款。就算南風答應，殿下也不答應，就算殿下答應，阿釋也不答應，昭玉姐姐還是不要為難於我了。」

  李昭玉這下被她謔得無話可說，只得搖了搖頭放開手去，嘴上道：「誰稀罕你個有夫之婦？」

  「可不，最好絕了這心思。」

  一旁穆洛宸見縫插針趕緊握住女統領的手，笑嘻嘻道：「她不識貨，姐姐別理她，跟阿宸好。」

  李昭玉再次失笑，任由小皇子順勢就靠到自己肩頭，語氣溫柔道：「也罷，讓她找她的凌釋去。」

  就這樣一番笑鬧，將方才揭開真相的悲涼氣氛一掃而光。直到城門口下車分行，李昭玉都再未提及自己二哥之事。

  賀南風知曉對方不願再提，卻一定會有自己的打算，便更加不會談起。待幾人分開各自回去後，才反而有些許急切。

  因為她確實，很想找她的凌釋。

  甚至若非顧及今夜被劫之事驚動兆京戍衛，明日必定滿城皆知，她若當夜未歸侯府定叫人揣測紛紛不說，家裡親人肯定憂心不放，早在李昭玉和穆洛宸下馬車時，就立即拽著凌釋去了城郊莊子。

  分不清是白天未完的溫情，還是心疼方才對方受到的忽視，賀南風匆匆應付完父兄親人一眾的關懷後，便尤其急切地奔回疏影閣草草沐浴更衣，就遣走丫鬟等著凌釋到來。

  前塵今時，在這種事上，賀南風自認一向能夠自持，這是第一回因為期待而惴惴不安，以至於連尋常最喜的書都翻不下去。

  就在一本一本隨意更換了不知多少輪，或者其實並沒有多久時間，但賀南風覺得仿佛等了春秋百年後，終於響起了輕輕推門的聲音。便在這一刻，她完全忘記還未成親，尚在自己閨閣中這回事，剎那丟下書卷驚呼一聲「阿釋」，就轉身朝對方撲了過去。

  凌釋身上還帶著微微風霜，外衣都來不及脫，便在這又驚又喜之中，被少女滿滿掛了脖頸，隨後不及一句多餘的話，那溫熱帶著馨香的嘴唇就封了上來。

  「南風……」

  他不由意亂情迷，似醒非醒呢喃這麼一句，一面伸手合上房門，一面順勢抱起對方，往裡屋走去。

  他們從前，開始時也多是賀南風主動點火，但從未如今夜這般溫柔卻熱烈過。她吻著他的唇，他的臉，他的脖頸，她迅速剝去自己和他的衣服，手法之麻利嫻熟，叫凌釋都不由有剎那的驚訝。

  釵橫鬢亂，被翻紅浪，華貴而精緻的木床，發出不堪重負般的「吱呀」聲響。

  許久許久，隨著一聲饜足般的長長喟嘆，才逐漸平息下來。男子將臉靠在了對方白皙豐盈的胸口，感受女兒家柔軟雙手在背上的輕輕滑動，帶著幸福又舒朗的溫柔笑容，緊緊抱著少女光滑的肩膀，緩緩道：

  「南風，你今夜真好。」

  賀南風的手正從他背脊滑到脖頸，聞言一面繼續滑到頭頂，輕撫著細微汗珠，一面笑道：「南風哪夜不好？」

  凌釋回答：「哪夜都好，只今夜，更好。」

  仿佛每一個字里，都帶著濃濃的喜歡。

  賀南風失笑，便聽對方又感嘆一般緩緩道：「好想明日就將你娶進王府。」

  逸王府提親後，賀佟雖應下，還是打算往後等一等，畢竟賀南風年紀還小，也給長子留些時間。但看來，凌釋是早等不及了，而賀南風，其實也是一樣的。

  「南風也想，天天和夫君廝守。」她深思熟慮道，「我之後便旁敲側擊，催一催父親。」

  凌釋笑著點頭，隨即，撐起身子，再次吻了上去……

  編者有話說：

  今天有遺落章節驚喜掉落，抱歉各位讀者，因為種種原因，將姐妹對話和找凌釋道這章節傳漏了，希望大家不要因為這個小插曲而有遺憾，偶然間回看發現此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