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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捨不得

2024-04-30 08:15:20 作者: 阿瑣

  衛騰飛醒過神來,含笑道:「怎麼會不合胃口。」他舀了一大勺麻婆豆腐蓋在飯上,大口大口地便往嘴裡送。

  小晚鬆了口氣,之後看著堂堂大將軍,將一桌菜掃得乾乾淨淨,小晚怕外頭的侍衛們吃不飽,又去拿了一些現成的點心來。

  那幾位大哥卻對小晚說:「小娘子,我們跟著將軍到京城走一趟,小半年下來,吃得嘴巴都沒味道了,總算吃到家鄉的菜,難不成你也是川渝來的?」

  小晚笑道:「我是本地人,猜想各位軍爺愛吃辣的,胡亂做的,還請包涵。」

  眾人卻連連誇讚,說他們總算吃了一頓舒坦的飯菜,小晚放下點心,收了碗筷再進門來,見張嬸也收乾淨了桌子擺下茶水點心,請衛將軍慢用。

  衛騰飛笑道:「那日我帶著似煙離開,一路上也不說話,後來她突然叫住我,餵我吃了一塊綠豆糕,很開心地問我是不是特別好吃,這樣總算說上了話,一直到京城,她也沒再逃跑。」

  小晚說:「做綠豆糕的大廚不在家,要明天晚上才回來,民婦和嬸子都不會做那種點心。」

  衛騰飛為人很和氣,與那日氣勢洶洶來抓人時截然不同,他道:「我不是來吃綠豆糕的,你們不要緊張,我來找凌朝風,想和他說幾句話,不巧這個時候來,害得你們手忙腳亂。」

  張嬸說:「掌柜的傍晚才回來,將軍若是要等,不如請您到樓上客房歇一歇,外頭天冷,軍爺們在外頭也待不久,把馬拴在我們馬廄里,進來烤烤火才是。」

  小晚說:「將軍,您想看看您妹妹……不、就是皇后娘娘那天住的屋子嗎?」

  

  衛騰飛興致盎然:「好啊。」

  他跟著小晚緩緩上樓,小晚將他帶到雲澤房門外,這是凌霄客棧里朝向最好,視野最開闊的一間屋子,屋子裡的布置倒沒什麼稀奇,不過是比尋常客棧華麗考究一些。

  衛騰飛轉身要與小晚說話,卻見她站在門前沒進來,而小晚不好意思地一笑,躬身道:「將軍,您請休息,有什麼事隨時吩咐民婦。」

  她小心地關上門,便要退下。

  小晚想事情很簡單,既然不喜歡見到相公和岳懷音單獨在一間屋子裡待著,那麼她自己,也要小心謹慎才是,雖然江湖人沒那麼多講究,可哪怕是開門做生意,也要有分寸。

  下樓來,便與張嬸說:「衛將軍若要什麼,嬸子,辛苦你了。」

  張嬸會意:「有我在呢。」

  但衛騰飛可不會在白天睡大覺,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看了看外頭的光景,就下樓了。

  見店裡只有張嬸在,他問:「你們內掌柜呢?」

  張嬸道:「回將軍,她在後門洗碗。」

  井水邊,小晚正挽著袖子幹活,今天用玉指環做了一頓飯,洗碗就不能偷懶了。平日裡沒有別的事,只要眼前沒有人,她就會用戒指偷個小懶,特別是來了很多客人,幾大盆的碗筷時,便不委屈自己。

  「你們店裡,怎麼是掌柜的洗碗,不是下人洗?」衛騰飛走到後門,看了看周遭的光景,真真是荒郊野嶺,只此一家,對正在洗碗的小娘子說,「大冷天,不怕水冷手疼?」

  小晚大方地笑道:「店裡都一樣,誰閒著便是誰幹活,沒有主子下人的差別。衛將軍,您怎麼下來了,不休息了嗎?」

  衛騰飛說:「帶兵的人,怎能在白天睡大覺?這幾個月在京城裡閒著,已經把我閒膩了。」

  小晚笑笑,繼續低頭洗碗,不料衛騰飛卻從邊上搬了張凳子,不近不遠地坐在一旁。

  小晚本有幾分尷尬,但見大將軍坦蕩蕩,且青天白日的,又能怎麼樣,她不必太扭捏。

  「你們店裡有人考科舉?」衛騰飛閒聊起來。

  「跑堂的小哥,從小念書的,之前縣試時,還是頭名呢。」小晚驕傲地說,「這次必定也能剛考上秀才,八月里便要去考舉人了。」

  衛騰飛卻不屑地笑道:「他多大了?」

  小晚說:「虛齡二十。」

  衛騰飛搖頭:「二十歲的大小伙子,考個院試,還要這麼多人陪著?既然已經去了一個大廚,凌朝風為何也去?是不是八月里,你們全體要去京城陪他?」

  小晚有些不高興,正色道:「是將軍有所不知,相公每日前去科場送考,也是不得已。不過話說回來,便是尋常百姓家裡,培養一個讀書人不容易,要緊的時候多關心一些,又沒礙著別人什麼,難道不成嗎?」

  衛騰飛看著她,小晚覺得自己失禮了,忙道:「民婦若有冒犯,請您見諒。」

  「那你們,有什麼不得已的,我能幫忙嗎?」衛騰飛問。

  「是家事,不宜與外人說道,請將軍恕罪。」小晚很禮貌,這些恭敬的客套話,她也早就學會了。

  至於孟知府的事,小晚倒是巴不得來個高官大人好好懲治一番那個老東西,可她現在是客棧的一份子,做事不能光顧著自己怎麼想,要考慮到相公,考慮到整個客棧。

  她知道凌朝風並不把孟知府放在眼裡,但卻妥協並謹慎地走到這一步,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憋屈,而是在乎二山將來的仕途,現在欠下太多人情,以後便是二山的諸多束縛。

  衛騰飛有些驚訝:「我看你年紀小小,還以為……」小晚的言談舉止,讓他很意外,這般懂禮貌知進退,與這荒山野林的客棧,很不相符。

  這樣地方的人,在他的想像中,本該是潑辣人物,滿身江湖氣,敲起腳便罵爹罵娘帶上祖宗十八代,吃炸棒骨喝大碗酒。

  可眼前,卻是俏麗的小娘子,溫婉可愛。

  衛騰飛自己想著,便笑了,說道:「你幾歲了?」

  小晚笑道:「到五月便十八歲了。」

  「你和似煙一樣大。」衛騰飛說,「你已經能當家做主,她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小晚第二次聽到「似煙」這個名字,謹慎地問:「衛將軍,似煙是皇后娘娘的尊名嗎?」

  衛騰飛頷首:「她閨名叫似煙,和你一樣大。」

  小晚記下了,繼續低頭洗碗,卻聽得大男人在邊上念叨:「在京城幾個月,一直吃不到家鄉的飯菜,方才你把飯菜端上來,我便想到,似煙往後再也吃不到這一口。」

  這個問題,小晚閒著和張嬸聊過,張嬸說宮裡的御膳房什麼都能做,只看上頭主子想不想吃,若是皇后娘娘想吃,請川渝地道的大廚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她抬起頭看衛騰飛,大將軍望著後山淺淺的春意,雖是寒冷將逝,萬物復甦欣欣向榮之時,到底還是有幾分荒涼,而這荒涼化在他身上,便成了悲傷。

  小晚猜,大將軍是捨不得妹妹嗎?

  衛騰飛年有三十,一生戎馬,父親病故後,他小小年紀便繼承川渝大軍,妹妹三歲時,母親不堪喪夫之痛,撒手人寰,從此他獨自一人帶著妹妹。

  因軍務繁忙,甚少關心照顧似煙,一轉眼,她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他這個做哥哥的,卻不得不為了川渝將士的身家性命,把妹妹千里迢迢送到京城,嫁給皇帝。

  衛騰飛緊緊握起拳頭,恨自己沒出息。

  「衛將軍?」小晚洗好了碗,捧起木盆,「我要進去了,這裡風大,您到店裡坐吧。」

  衛騰飛回過神,看著她,不自覺地說:「小晚姑娘,謝謝你。」

  小晚不懂,笑問:「您謝什麼?」

  衛騰飛說:「你給似煙的綠豆糕,她很喜歡吃。」

  很簡單的一句話,小晚卻被震撼了,她分明看見大將軍眼中浮起淚光,但他很快就克制了,並迅速站起來往店裡走,這一走情緒自然也是平復了,可是方才那一瞬,在小晚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衛將軍果然是捨不得妹妹,那天他來抓皇后娘娘,兄妹倆的對話也很奇怪,他沒有像孟知府那樣凶神惡煞的,而皇后娘娘也沒有掙扎。自然,中秋節在集市上的時候,他們還是鬧得挺凶的。

  那之後,衛騰飛和他的侍衛就坐在店堂里,說著一些小晚和張嬸都聽不懂的話,待得日暮西山,凌朝風策馬歸來,沒進門,就看見拴在路邊的馬匹,便知有客人在。

  卻是沒想到,會是衛騰飛,進門便前來抱拳施禮:「衛將軍。」

  衛騰飛說:「想和你說幾句話,來的不巧,可是等了一下午,果然他們說得不錯,想見你不容易。」

  侍衛們都退了出去,小晚和張嬸也退到後院,不知前頭兩個男人在說什麼,小半個時辰後,就聽得馬兒嘶鳴,像是要走了。

  衛騰飛上馬,又看了眼客棧,沒等到小晚出來相送,他也不能不客氣開口找人,便與凌朝風抱拳,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小晚這會兒才出來,見高大的身影隱入暮色中,她跑到相公身邊,眼眉彎彎地說:「可把你盼回來了,他們坐在店裡,我和嬸子都不敢動不敢說話。」

  張嬸在門裡說:「晚兒,掌柜的一定餓了,咱們趕緊做飯吧,你把中午給衛將軍做的菜,也給掌柜的做一頓。」

  「啊?」小晚呆了,她哪裡會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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