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必等我

  秋若雲在人前一直是優雅端惠的形象，像這樣尖刻失態的，還是江梓瑗第一次看到。

  不只是江梓瑗，連秋流雲都被自己的妹妹嚇到了。

  鳳容崢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給江梓瑗又燙了一碗羊肉片，「想不想吃獅子頭。」

  秋若雲眼眶發紅，心裡一陣難堪。

  「江姑娘的手受傷了。」秋流雲替妹妹燙了肉，輕聲地解釋著。

  江梓瑗也不想被秋若雲誤會，用左手勉強拿過筷子，「我自己來吧。」

  鳳容崢默默看了她一眼，「你左手能用嗎？」

  「當然可以。」江梓瑗拿著筷子揮了揮，轉頭對秋若雲說道，「秋姑娘不要誤會，我可不敢真要王爺給我燙肉。」

  

  秋若雲抬眸看向鳳容崢，見他臉色依舊清冷無波，心中不由一陣失落，她重生已經五年，這五年來無不對他真心實意，難道還不能真正在他心中占一處地位？

  開始她或許只是為了以後的榮耀，可與他相處沒多久，她心上心下念的都是他了，他沒有感覺出來嗎？

  江梓瑗左手自然沒有右手靈活，吃起來就不那麼爽快了，沒一會兒就吃飽了。

  「江姑娘，聽說你治好然姑娘的病了？」秋流雲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對她太過在意，可眼睛落在她泛著紅暈的臉頰就再也移不開了。

  「僥倖而已。」江梓瑗低聲說，潛意識就是不想在秋若雲面前太高調。

  秋流雲眸中流淌著淡淡的溫柔，「江姑娘女中大夫，讓人佩服。」

  江梓瑗抿唇一笑，並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開醫館的事情暫時只有她跟秋流雲知道，她沒打算給鳳容崢知道的。

  她朝著秋流雲眨了眨眼，含笑說道，「這只是我平時一個愛好，當時我混混沌沌的，幸好有道士師父點撥，因而對醫書感興趣，不過是業餘樂趣，不值得一提。」

  秋流雲一聽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法言語的喜悅，這是她跟江梓瑗之間的秘密，連鳳容崢也不知道的，雖然不能代表什麼，但秋流雲就是覺得全身都透著愉悅。

  鳳容崢何等犀利的眼神，自然將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在眼裡，雋黑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

  這一頓飯吃得不怎麼痛快，江梓瑗讓劉掌柜打包了一份水晶醬肘子，她回家自己吃個爽快。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王爺沒有馬車，我送江姑娘回去吧。」秋流雲主動說道，是有自己的私心也是為了妹妹跟鳳容崢能夠獨處。

  秋若雲含情脈脈地看向鳳容崢，她是很想跟鳳容崢獨處，她有許多話想問他的。

  原以為鳳容崢會同意，畢竟他之前表現得那麼厭惡江梓瑗，沒想到他卻是淡淡地說，「本王已經準備了馬車。」

  言下之意，他是要親自送江梓瑗回去了。

  秋流雲一陣愕然，眼睛看向秋若雲，見妹妹臉色發白，似乎不敢置信的樣子，心裡無奈地嘆息。

  其實鳳容崢從來沒有說過非妹妹不娶的話，只是他們一廂情願以為他一定是喜歡雲兒的，如今江梓瑗不管哪方面都不比雲兒差，就算鳳容崢改變心意，也是正常的。

  「雲兒，我們先回去吧。」秋流雲對秋若雲說道。

  鳳容崢冷眸看著在發呆的江梓瑗，「還不走。」

  江梓瑗覺得這個男人簡直是有點莫名其妙啊，她不忍看秋若雲臉上怨懟傷心的表情，低著頭跟鳳容崢上了馬車，轉頭看到秋若雲和秋流雲還站在門外望著他們，她皺眉看著鳳容崢，「你這麼對待自己的心上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覺得本王過分了？」鳳容崢姿態閒適地靠著車壁，聲音慵懶沙啞。

  「你不覺得嗎？」江梓瑗嘀咕道，「秋姑娘都快哭了。」

  鳳容崢懶懶地睨了她一眼，「本王與你成親，她該怎麼辦？既然已經不可改變，何必誤了她的一生。」

  江梓瑗說道，「那有什麼啊，到時候我們和離就好了啊。」

  「皇家從來沒有和離一說！」鳳容崢冷冷地說。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啊，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妨礙你們相愛的。」江梓瑗保證地說。

  鳳容崢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話不要說得太滿了，若是你嫁給本王又不願意和離了呢？」

  江梓瑗輕笑出聲，「你放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如今還沒嫁給你呢，就已經知道你以後還要娶側妃，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和離，總之你要記住了，我們是擊掌過的，你能耍賴啊。」

  鳳容崢寒著臉沒有搭理江梓瑗。

  馬車陷入詭異的靜謐中，江梓瑗差點又想打瞌睡了，她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強打起精神看向鳳容崢，見他依舊是慵懶閒適的自然愛，眼睛清明灼亮，一點都看不出一整天沒休息了。

  「你是不是經常被追殺？」江梓瑗小聲地問她。

  鳳容崢垂眸看著她一雙好奇的眼睛，那是一雙猶如冷泉般清澈明亮的眼眸，他淡淡地開口，「是又如何？你怕了？」

  「有一點，我怕痛。」江梓瑗小臉皺成一團，「你就這麼被追殺，不將想殺你的人殺掉嗎？」

  「你覺得我該殺他們？」鳳容崢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知道想要殺他的人是誰嗎？就敢說這樣的話。

  江梓瑗聳了聳肩，「我只知道如果別人要我無路可走，那我就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鳳容崢微微一怔，細細琢磨著她的話。

  「不過你是王爺，像對付你的人肯定不簡單。」江梓瑗對未來的生活感到很有壓力，被連累了怎麼辦呢？

  「本王再如何不濟，也不會連累你。」鳳容崢一眼看穿她想的是什麼，哼，他如今還要隱忍，至少在還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就必須忍著所有的不公。

  江梓瑗透過窗簾看到外面的江家大宅，「哎呀，我到了。」

  鳳容崢眸色微斂，看著她提著受傷的手跳下車轅，真的是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過來！」鳳容崢隨她一同下車，站在月色下目光清寒地看著她。

  「幹嘛？」江梓瑗回頭問道。

  鳳容崢將手裡的油紙遞給她，「吃的。」

  江梓瑗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差點忘記了，謝謝你哈！」

  她的笑絢爛得就像盛開在夜空中的焰火，鳳容崢有瞬間被迷亂了眼，再看過去時，她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江家的大門。

  「王爺？」一直暗中跟在馬車後面的侍衛來到鳳容崢的身邊。

  「查出來了嗎？」鳳容崢的聲音如冰渣子，竟比這大寒天氣還要讓人冷上幾分。

  「牢獄裡面兩人是從城外找來的流氓痞子，不知道接頭的人是誰，人已經被屬下帶回去了。」侍衛低聲說道。

  鳳容崢抬眸看著江家的大門，想著她被當街追殺的樣子，眸色冷了幾分，「嗯，三日後查出來。」

  回到昀王府，下人說秋大少爺在書房裡等著他了。

  秋流雲這時候過來做什麼，鳳容崢心裡有數，他抬腳往書房走去。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秋流雲是他的好友，但鳳容崢的性子本來就冷，此時的冷淡倒沒讓秋流雲多想。

  「阿錚，你是怎麼打算的？」秋流雲開門見山地問道，他妹妹回家後便將自己關在屋裡，本來妹妹跟鳳容崢的事已經事秋家默許，如果不是太后橫插一手，說不定雲兒早已經嫁給鳳容崢了。

  鳳容崢往茶几旁邊坐了下來，動作如行雲流水地提水煮茶，平直狹長的雙眸幽幽凝著寒光，燈芒在他身上蒙上一層光華，襯得他愈發清絕高華。

  秋流雲看著這樣絕艷高潔的鳳容崢，心想莫怪妹妹對他一片死心塌地，如果不是太后和皇后處處壓制，鳳容崢今日成就必定不止如此，明明是這樣清雅高華的一個人，在人前卻要擺出陰鷙暴戾的模樣。

  「太后一心要扶持鳳容恪，你們秋家能選擇我嗎？」鳳容崢將煮好的茶放到秋流雲的面前，眸色淡淡地看著他。

  茶香四溢，清香優雅，煙霧繚繞模糊了鳳容崢的雙眸。

  秋流雲低聲說，「家父一直覺得你才是最佳人選。」

  「秋大人能改變太后的主意？太后在秋家地位超然說一不二，秋大人就算有心，最後還是只能服從太后，博彥，若是雲兒嫁給我，她只有死路一條。」鳳容崢低聲說道。

  博彥是秋流雲的字。

  「你是為了保護雲兒？」秋流雲心中升起一絲期盼，如果鳳容崢心裡還是只有雲兒，那他對江梓瑗的心思或許有天能夠圓滿。

  鳳容崢垂眸不語，他是挺喜歡秋若雲的溫婉才情，曾經也覺得只有她有資格成為他的王妃，不過，如今他這個認知卻有些動搖了。

  「回去叫雲兒不必等我。」鳳容崢說，他都不確定將來自己是什麼結局，又怎麼會去耽誤一個無辜的姑娘。

  秋流雲的心沉了下去，他叫雲兒不必等他，那就是已經放棄雲兒了。

  「那江梓瑗呢？」秋流雲忍不住問。

  「她嫁給我，是她的命。」鳳容崢冷聲說，沒發現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

  秋流雲心中苦笑，這已經不是以前鳳容崢會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