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腳

  人生七十古來稀。

  孟回春現在也已經是過了七十，重孫都已經九歲了，在大慶朝也算是長壽之人。

  現在經歷了水匪的變故，失去了萬貫家財，他雖然心疼，卻也沒表現出來，反而安慰急的病倒的老伴：「難怪老話說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幸好咱們別的還有產業，現在就當是花錢消災吧？」

  其實孟家在京城的回春堂也沒有關門，他們出來的時候就直接讓管事先管著，要是不讓開了，那就直接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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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大夫們不是孟家的奴僕下人，就算是新皇心裡有不滿，現在新皇才登基，應該也不會揪著這點小事不放。

  再說，孟家也沒有犯下殺人放火的大罪，就算是想做點什麼，也是師出無名。

  最重要的是，現在內憂外亂，新皇也沒心思留意這些小事。

  這樣一來，兩家繼續分成四撥人開始出發。

  一開始還能看見百姓安居樂業，他們遇到小村落也都能用銀子買一些雞鴨，雞蛋之類的加餐。

  但是越往北邊走，他們就發現百姓們過的越來越難了。

  這一天，他們就遇到了『村匪』。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對方整個村落都是靠搶劫過路商販為生的。

  還妄想就用下九流的#香把他們都一窩端。

  打著送柴火獻殷勤的口號，其實就是把#香混在稻草里。

  可惜的是，慕昭昭的鼻子格外好使，很快就聞到了不對勁，提醒自家夫君。

  這下，誰搶劫誰那就不是那些刁民說了算得。

  可是，看見對方都是黑瘦黑瘦的，能被秦奕宸一腳踹飛的『村匪』，讓他們也下不了死手。

  對方一看就明白是踢到鐵板了，立馬跪下認錯求饒命，還哭著道：「貴人，我們從沒傷過人，只是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啊！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跟著祖輩們面朝黃土背朝天，從土地里扒食也能將就著過日子。」

  「但是去年乾旱，幾乎是顆粒無收，今年開春又是倒春寒，還有邊上的山匪多，不僅是把養的雞鴨都搶了，連著我們家的兒媳和女兒也都搶了。」

  「我們這也是被逼無奈…」

  幸福總是千篇一律；而不幸的生活卻各有淚點。

  秦嘉樹原以為這一路行來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現在才發現百姓們的日子是真的難過。

  而秦慕卻對剿匪很有興趣，這十多天裡，他們也遇到過兩撥『山匪』，都是很輕鬆就把那些人都給收拾的服服帖帖，另外還順勢光顧了下他們的山寨，拿走一些戰利品。

  現在看著跪倒在地的百來個黑瘦的百姓，秦慕粗粗一掃，三十多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還有五十來個十歲以下的小孩，就只有十來個青壯年。

  面對他們，秦慕也下不了狠手，只是讓手下人去村子裡看看。

  等手下們回來，也都是村子裡的人都是家徒四壁，米缸里也沒有米，只有點米糠，有番薯土豆的人家，都沒有幾戶，還是從地窖里翻出來的。

  躺在炕上的孱弱的老婦人還深怕他們要搶走這些，跪下給他們磕頭，哭嚎著他們聽不懂的哀求…

  秦綺羅不忍再看，低聲對長姐道：「姐，他們實在是太可憐了，咱們給他們幾麻袋粗糧和幾袋麵粉吧？」

  秦奕宸也繃著小臉附和：「對，再給他們一些散碎的銀子和一些藥材，要不然他們連這個冬天也過不去。」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秦嘉樹總覺得他們有些違和，仔細一看就發現了端倪。

  她有上輩子的記憶，知道一些歷史，見弟弟妹妹還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只能苦笑：「你們就沒發現這些孩子裡沒有小姑娘嗎？」

  她都不忍心說出自己的猜測。

  但是她的腦子裡卻出現那殘忍的四個字『易##食』。

  孟譽此時恰好帶著三個兒子從村子裡出來，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恰好聽到秦嘉樹的話，年輕氣盛的孟堯就忍不住大聲道：「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們簡直就不是人，我們發現了不少骨頭…」

  「行了，別說了。」孟瑾捂住弟弟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秦綺羅和秦奕宸不是蠢，聞言都臉色大變。

  最終秦慕還是沒有殺他們，卻也沒留下任何糧食，更不用說是藥材和銀子了。

  有些底線是不能碰的，他覺得這些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之後他們就順著他們說的線索，悄悄的潛伏進山寨，把那些山匪都給滅了。

  等他們打開庫房的時候，發現裡面不僅有幾百麻袋糧食，二十多箱金銀珠寶。

  秦慕讓人給這裡的女人孩子留下十幾袋糧食和一些銀子，另外的讓手下全都帶走。

  秦嘉樹忍著不適，忍不住嘆氣：「難怪爹說你們以前當兵的時候喜歡剿匪呢，這還真的是名利雙收的好事啊。」

  秦慕聽了這話，都沒法反駁。

  他只能道：「不是所有的山匪都像他們這樣沒用的，有些地方易守難攻，再加上滾木和石頭這些天然的武器，簡直能以十敵百。」

  「不過，他們刀劍少，倒是弓箭多。」

  秦慕拿起弓看了看，讓紫霄帶人把這些弓箭都搜羅走。

  這裡經過殺戮，呼吸間都是難聞的血腥味，秦奕宸很不習慣的慘白著臉，也不肯離開，而是跟在爹的身邊：「爹，她們這些人怎麼辦？」

  秦慕帶著長女和幼子來，就是想讓他們多多見見殘酷的事，就怕他們無法在亂世中生存。

  因為就連他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在亂世里護著他們，就怕萬一自己出事，他們還是過分善良。

  因此秦慕反而反問長女：「嘉樹，你覺得這些人該怎麼安排？」

  秦嘉樹想了下才開口：「爹已經讓人給她們留下了十袋糧食和一些番薯土豆，還有每人五兩銀子，只要她們能熬過冬天，來年就能自給自足了。」

  「再說，就算是給她們留的多了，反而會因為銀子和糧食引來危險。」

  秦慕向來都覺得長女聰慧，現在聽到她說的話就更是滿意的點頭：「不錯，現在山匪除了，不少婦人肯定是想回家，要是她們的家裡人知道這裡山匪已經沒了。」

  秦嘉樹點頭附和：「要是讓人知道這裡銀子多，糧食多，有多少人心裡的惡魔會蠢蠢欲動？」

  紫霄滿面喜色的進來：「主子，咱們發現裡面還養了不少雞鴨，另外還有十二頭大肥豬。」

  秦慕過去一看，發現靠山壁這邊，有十來個籬笆圍著，養了不少雞鴨，最讓人驚喜的是，就是那些約莫有二百斤的大肥豬了。

  這下，就連秦嘉樹都快忍不住流口水了：「爹，趕緊讓人殺豬，今兒咱們好好吃一頓殺豬飯。」

  越靠近北邊，天氣越冷。

  更何況現在也已經是十月初五了，雖說還沒滴水成冰，但是早上不僅是霜濃，池塘里也都結了冰。

  因此殺了豬抹點鹽，就能吃好久。

  鑑於這地方是被抓來的婦人告訴他們的，因此秦慕也讓她們按著人頭，每人分一隻會下蛋的母雞。

  另外的雞鴨，他也都讓人宰了，大都犒勞了底下的人，也留一些讓人風乾，給他們這些人添個菜。

  這一路走來，雖然還沒一個月，但是慕昭昭和自己的兒女卻也瘦了很多，他看在眼裡很是心疼。

  更別說外祖和外祖母年紀大了，卻還要被他連累著一路奔波，他心裡也有些內疚，自然是想讓他們吃的好點。

  秦家和孟家人組成的大部隊又往前走了兩天。

  這兩天沒再看到村莊，還都是山路，兩邊都是崇山峻岭，晚上都能聽到陣陣狼嚎。

  幸虧他們加起來近四百人，才不至於被虎嘯狼嚎給嚇得魂飛魄散。

  秦嘉樹帶著弟弟，還有孟堯這些天都和幾個探子在前面探路。

  「前面不對勁。」最前面的探子跑回來，讓大家都下馬：「大小姐，小的發現前面的山道很容易打埋伏，還有絆馬索，怕是又要遇上麻煩了。」

  當然，探子話是這樣說的，但是臉上一點也沒焦急擔憂的之色，反倒是難掩興奮。

  主要是前兩天的殺豬菜太好吃了，不僅是豬肉管夠，還有白切雞，辣子雞，滷鴨這些，再加上白米飯，讓大家都吃撐了。

  他現在還在回味那豐盛的飯菜，沒想到現在又可能再遇上山匪，指不定又能好吃好喝了。

  不能再想了，再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秦奕宸和孟堯也很激動，當即翻身下馬，迫不及待的道：「那咱們悄悄的潛伏過去瞧瞧？」

  秦嘉樹可不敢就讓他們這樣過去。

  她的大舅舅孟奕現在已經成家立業，還有了一兒一女。

  二舅舅孟瑾才十七歲，原本都要下定了，現在這麼一亂，怕是要涼涼了。

  其實她和二舅關係不錯，因為孟瑾雖然比她大兩歲，卻也是和她自小一起玩到大的。

  這小舅舅孟堯倒是和秦奕宸同年，才十一歲。

  自小就被秦嘉樹『欺負』，在秦嘉樹看來，他和自己的弟弟一般。

  一開始秦嘉樹都不願意喊這比自己小四歲的舅舅，後來才發現這大慶年紀小輩分高的事還挺多的，因此在人前只能乖乖喊小舅，但是人後那就是直呼其名的。

  現在前面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呢，秦嘉樹自然是不願意讓他們去冒險。

  但是她也明白，自己還不能直說，要不然這兩小破孩肯定會不願離開。

  她眼珠子一轉，倒是想出來了個好主意，一本正經的道：「先別打草驚蛇，阿堯阿宸你們先回去和爹說一聲，最好是讓糧草先行，也好降低對方的警覺性。」

  孟堯的兩個哥哥都喜歡讀書，倒是孟堯不僅喜歡醫術，還很有學醫的天賦。

  小時候因為打不過秦奕宸，他就鬧著要習武，因此也會點功夫。

  現在聽到秦嘉樹的話，他也沒懷疑她是怕自己出事，還很認真的想了想：「這樣的話，最好讓底下的一百人都由明轉暗。」

  「對，沒錯。」秦奕宸和他是一唱一和：「再讓女眷們都下車走路，他們看見了肯定忍不住。」

  「也是，這樣他們還不會放冷箭。」孟堯直點頭。

  誰讓這些山匪，都是喜歡銀子，喜歡女人呢。

  那他們現在只要托其所好，絕對能讓對方放鬆警惕。

  秦嘉樹誇他們：「不錯，你們想的很周到，就看你們能不能說服爹和外祖他們了。」

  等他們騎馬離開後，秦嘉樹這邊還有八個護衛。

  她才開口道：「玄五留下看住馬，順便接應我們，我跟著玄一他們再去探路。」

  之前秦慕收養的孤兒，現在都是以玄開頭，後面是青和蘇。

  能留下當護衛的，武藝都很不錯，不過玄開頭的武藝更好些。

  再加上他們自小饑寒交迫，後來還在茶館和飯館當過小二，性子也機靈。

  之後不僅要習武，還被紫霄雲霄調教過，不僅是忠心，還很機靈。

  更何況這一路遇到的事不少，還有三個小主子跟出來，他們是格外小心謹慎。

  因此玄一聽到大小姐的話，就心裡不安，抱拳道：「大小姐，前面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陷阱，還請大小姐和玄五留下接應小的們吧？」

  秦嘉樹因為練武，倒是經常和護衛們餵招，因此和他們也算是熟悉。

  見玄一不願意，明顯是怕成為自己出事，她就率先往前走：「行了，此行我不會粗心大意的，我也有自保能力，你們誰也別想攔著我。」

  玄一幾個相視一眼。

  他們都明白大小姐的性子，知道她看著好說話，其實也是一根筋，只能叮囑玄五：「要是看見我們放出煙花，你就趕緊去回稟主子。」

  這邊高山峻岭樹木多，因此他們都是穿著青綠色的短打，走在綠色的松樹山林間也確實不起眼。

  再加上他們察覺到異常，再去探路的時候就格外小心謹慎。

  仗著一身輕功，都是直接從松樹上飛躍到另外一顆松樹上，要是這邊防守的人不仔細，還真不容易發現他們。

  也幸虧這邊山林里，大都是冬天也還能常綠的高大的雪松這類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