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堡壘

2024-05-27 17:54:16 作者: 孑與鹿

  男人凜冽的氣息飄進鼻腔,陸漾抓住他的手,想要挪動,人還未來得及,江硯舟忽而抓住她的手,將人轉過來,又把她的手放在他脖子上,讓她勾住他的脖子。

  江硯舟下頜骨的皮膚單薄,顯得輪廓極為分明,他斂目低眉,直勾勾盯著她,突出的喉結不時上下滑動,一會兒過後,才壓低聲道:「繼續剛才的話題。」

  「之前說給我機會,是為了穩住我,還是真心話?」

  和他在一起,是因為船到橋頭,無計可施,還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江硯舟對很多東西都有自信,唯有她,他不敢妄下判斷。

  陸漾生活在一個充滿熱烈愛意的環境,江硯舟卻不是,他不懂如何去表達感情才不顯得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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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不知道如何去愛,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男人的眼睛被睫毛落下的陰影遮住,看不清情緒,但陸漾仿佛又看到了那股熟悉而難言的陰霾。

  江硯舟心裡再清楚不過,她隨意對他捏圓搓扁,他不僅沒什麼怨言,甚至還會享受。

  世上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情多得是。就比如,她無意釣他上鉤,他對她的感情卻如同燃燒的星火,不斷蔓延、旺盛。

  得多喜歡一個人,才會擯棄二十多年的原則,固執得非要陪在她身邊。

  就算她很可能只是可憐他,他也不想放過她對他的那點憐憫。

  江硯舟知道,他越難受,她就越心疼他。於是,他很卑劣地利用她的憐憫之心,讓她看到他。

  可人是貪婪的,他不止想要她的憐愛,還想要她真正毫無雜質的愛。他想她不只愛他的身體,也愛他的靈魂。

  男人的眸光專注,一瞬不瞬注視著她,陸漾覺得胳膊有些累,想收回手時,反被摁住。

  須臾,他薄唇輕啟,嗓音微低,略帶無奈:「給點面子。」

  「……」

  「真心話。」

  陸漾視線移動,落在男人骨感十足,泛著冷白光澤的指節,繼續說:「在感情上,我從不說謊。」

  她不像他,會為了見面,特地拐幾個彎套近乎。

  江硯舟自小混在名利場,從不打無準備戰,但在感情上,他沒什麼經驗,偶爾也會掉入死胡同。

  她喜歡冷靜克制,他就冷靜克制。

  她不喜歡他吃醋,他就自己消化醋意。

  她還不想談戀愛,他就等她。

  ……

  看著江硯舟,陸漾忽然想起了,那段難熬的過往。

  記憶里的外公幾乎沒有生過病。當她趕去醫院,看到了外公蒼白躺在病床上,他的生命被各種機器不遺餘力地維持著。

  陸明嶼告訴她,外公很快就好起來了,可她知道,外公和一具屍體沒什麼兩樣了。

  人就躺在那裡,但是熟悉的外公已經不在了。

  晚上做夢,夢到外公時,一陣難受,起來到衛生間嘔吐了很久,像要把胃吐出來。

  她緩了一會兒,覺得好受了點,撐起胳膊,準備起身,倏然眼前伸出一隻手。

  陸漾餘光朦朧看到了質感的黑色休閒褲,修長的手指握著杯子,遞來一杯水。

  她神色一愣:「謝謝。」

  陸漾接過杯子,瞥了他一眼,對方沒什麼情緒看著她,一言不發。

  江硯舟亦步亦趨跟著她到陽台,深夜寂靜,只有風吹過樹葉摩擦的細微聲響。

  他沒問她怎麼了,只默默陪著。

  因為他知道,她現在並不想告訴他。

  一切快得陸漾來不及思考,外公確診進行性延髓麻痹,一種運動神經元疾病中發展最快的疾病。

  就在三天前,外公還說話清晰,行動自如,他們還約定了明年的冬天一起去看陸明嶼演出。

  可是,沒有下一個冬天了。

  一個人奢望太多,沒法實現就會變成遺憾,她跑不過時間。

  時間不曾放過誰。

  外公的心臟停跳過一次,那一次,陸漾覺得她的未來沒有辦法繼續了。

  外婆和外公是信仰,是堡壘。

  世界上有種愛是沒辦法衡量的,不管你優秀還是差勁,他們始終愛你。

  今年外公過生日,她還親手寫了百壽圖送他,當時外公笑得合不攏嘴,逢人就炫耀。

  如今,外公卻去了別處。

  寒風呼嘯,在家人面前壓抑的情緒,猛地如洪水衝擊,再也抑制不住。

  陸漾的眼睛濕紅,晶瑩的液體溢滿眼眶,飛快從臉頰滑落。

  旋即,她蹲下來,抱住腿,把腦袋埋進膝蓋里,纖長睫毛輕顫,細白的手指發著抖。

  「陸漾,」江硯舟說,「起來。」

  周圍徹底的黑暗是有形的,她無處可逃,驟然被抓住,心臟湧進無數酸澀。

  又聽他退了一步,說:「抬頭。」

  陸漾沒動。

  江硯舟眉心輕折,驀然彎下身軀,伸手輕捏她的下巴,陸漾的眼睛和鼻子泛紅,臉蛋淚痕明顯,還有些淚珠要墜不墜掛在眼尾。

  「哭什麼?」

  「降溫了……好冷。」她帶著哭腔說。

  江硯舟眼眸深邃,薄薄的眼皮往下聳拉,睫毛在冷白皮膚上虛虛落下一道扇形陰影,那雙眸子低低沉沉,暗涌著辯不明的情緒。

  四目相對,陸漾聽到他說:「我的錯。」

  下一刻,男人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俯身覆上她的唇。

  陸漾胸腔里的器官短暫停了一拍,隨後和五指一樣,顫個不停。

  江硯舟微微鬆開,將人從地上撈到懷裡,單手捧著她的臉,更深地吻她

  他將身體側過一些角度,把風全部擋住,溫熱的體溫襲著,陸漾的手指已經不顫了,胡亂攥緊男人的衣角。

  安慰的吻,並不輕柔,像是要侵占她全部意識,撫掉傷心情緒。

  陸漾呼吸亂得不像話,待他鬆開她,手掌摁在江硯舟胸膛,推開,卻被扣著後腰摁回。

  「還冷嗎?」他問。

  明明知道她不是因為冷,仍裝傻配合她。

  陸漾手臂摟住江硯舟的腰身,腦袋貼緊他的胸膛,崩潰的情緒緩和了些,淚還在控制不住地流。

  「冷……」

  江硯舟手掌扣住她的腦袋,「沒事,我在。」

  良久之後,淚止了。

  陸漾感覺自己硌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她細細的五指驀地探進他的口袋。

  江硯舟一怔,沒阻止,感受靈活的手指隔著布料在大腿胡亂摩挲。

  褲兜里亂摸的手有些涼。

  有點癢。

  還有點其他東西。

  江硯舟微微抬起下巴,喉結難耐滾動了幾下。

  ……要受不住了。

  陸漾摸索一番,掏出鑰匙,拉過他的手,重重拍在他的掌心。

  「這是什麼?」

  和她說密碼鎖壞了,出去跑步沒帶鑰匙,讓他在她家沙發將就一晚,結果被她逮了個正著。

  陸漾踹了江硯舟一腳,眉目是鮮少的慍怒,「騙子!」

  江硯舟望著她的背影,輕扯了扯嘴角。

  真的是一碼歸一碼,該生氣還得生氣。

  難過的她,生氣的她,他都見到了,也好喜歡。

  江硯舟垂眸,半響,拉下衣服下擺。

  他人生中所有的欲望,都是因為陸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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