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人間無此
2024-05-27 17:54:13
作者: 孑與鹿
「預計26日夜間至27日白天我市有中雪局地大雪天氣過程,主要降雪時段在26日。」
緊跟著天氣預報的是大片如羽毛似的雪花。雲城到處堆砌起白雪皚皚,瓢潑大雪仿佛要將這座城淹沒。
江硯舟修長手指攥緊方向盤,手背青筋冒出,瞳孔微縮,他知道陸漾都想起來了。
她這麼聰明,遲早會想起來,但他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女生精神崩潰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灰敗的神情,無助的雙眼,宛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劃在他心上。
陸漾仿佛被抽乾了血,眼前發昏,氣血上涌,什麼都看不清楚,她起身,踉踉蹌蹌,站不穩,跌入他懷裡。
「我做了那麼多,一直想救我哥結果卻發現我哥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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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硯舟,我沒有外公,沒有信仰,連活著的意義都沒有了……」
江硯舟一手撐著傘,一手用力地箍住她的身體,緩慢沉聲道:「有的。」你是我唯一的信仰,如果沒有意義,我來為你創造意義。
……
車子停下,江硯舟下車,直接衝進了屋裡,殷華正拿草藥準備給陸漾熬製,聞聲,望向門口,看到了頭髮、肩膀上還沾著雪花片的江硯舟。
「漾漾在房裡,一天沒吃東西,她不希望影響到明嶼籌備演唱會,就沒有告訴明嶼。」
陸漾像被人抽魂奪魄,沉寂地躲在自己的避風港里,不哭也不鬧,仿若一具木偶。
「他們兄妹倆從小就有心靈感應,明嶼感覺到心慌主動打電話回來知道漾漾的情況。」殷華說:「明嶼能逗漾漾開心,但漾漾現在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他,所以我只能把你找來了。」
江硯舟頷首:「謝謝。」
陸漾睡眠質量很差,稍微點動靜就能讓她醒來。
房間沒有開燈,陸漾窩在沙發毯子裡,縮成很小一團。
她夢到自己慢慢沉下海底,腦海里的眩暈失重感很強烈,恐懼蔓延至全身,下一刻,陸漾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蹙起的眉頭緩緩鬆開。
她睜開眼的瞬間,撞上了江硯舟的目光,四周暗淡,他的眸里卻盛著星光。
男人乾燥溫熱的大手完全握住她的手。
原來,不是她抓住了什麼。
而是,他抓住了她。
「別怕,是我。」江硯舟從善如流,手心覆上她的額頭,「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漾搖頭。
「外面雪很大,江錦時在門前堆了個你的雪人,想看看嗎?」
陸漾凝著男人立體的五官,黑眸的迷霧散去,半晌,她啟唇,低喃:「好。」
江硯舟拿出手機,點進江如姿發過來的視頻,播放,給她看。
視頻是趙言述拍的。江如姿和江錦時正在歡天雪地堆砌雪人,邊堆邊打雪仗,負責攝影的趙言述也沒有倖免,被幾個雪球砸中,哎呦叫了五六聲。
江錦時坐在地上,迎著光照笑,「媽咪,趙叔叔,你們看,我堆了一個漂亮的漾漾姐姐!」
江如姿撥開他頭頂的雪,笑問:「這麼喜歡漾漾姐姐的嗎?」
江錦時:「嗯呢!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和媽咪一樣重要!」
「叔叔呢?叔叔呢?」趙言述不要臉湊上來,「叔叔是不是也很好,小時要不要給叔叔也堆一個雪人?」
江錦時撅著小嘴:「叔叔很好,但是我已經堆了兩個雪人,叔叔忍心我再堆嗎?你看我的手都紅了。」
看著他伸出的手,趙言述不忍心了:「好,那就不堆了。」
江如姿在一旁笑岔氣了:「小時,年紀輕輕就這麼會哄人,不得了了啊。」
趙言述後知後覺:「哄人……小時你在騙我!」
趙言述丟掉攝像機,拿起一團雪,丟向江錦時,場面一片混亂,只聽到他們嬉戲打鬧的聲音。
「媽咪救我,叔叔瘋了,要活埋全世界最可愛、最聰明、最惹人愛的小時,媽咪救我,姐姐救我!」
「江錦時,你說大話,明明是你要埋了全世界最專業、最有前途、最招藝人愛的經紀人!!」
……
陸漾不禁笑了。
看到她笑,江硯舟放大雪人的照片,吐槽:「江錦時堆的雪人一點也不像你,明明,你這麼好看,雪人不及你千分之一。」
「你就會說好聽話。」每次都誇她,就不怕她飄了。
好聽事也會做。
江硯舟沒說出來,只問她:「餓了嗎?」
「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東西。」
江硯舟把她回暖的手放下,蹲下來,幫她穿鞋。
從陸漾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短髮,穿好的剎那,她展開雙臂,整個人往前傾,江硯舟沒有準備,便被她摟著脖子撲倒在地毯上。
江硯舟愣怔了片刻,反應過來,眼帘往下拉,慢悠悠地笑:「我們家祖宗,上道了。」
「開始親近男朋友了。」
「小祖宗,撲得可還開心?」
陸漾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沒事。」
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她了。
現在的情況和之前也不一樣。
付出多少就收穫多少,她在末世的兩年,為陸明嶼存了很多幸運值。
會好的。
一切都在往前走。
江硯舟嗯了聲,手輕撫她的頭,「你沒錯,就算做錯事也沒關係,有祥雲照著。」
抱了良久,陸漾從他身上起來,才想起來問:「你怎麼過來了?」
江硯舟手背碰了碰她的臉頰,氣笑了:「不是說過不能一聲不吭離開嗎,你一聲招呼就不打跑回來,陸明嶼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陸漾聽懂了,是她哥叫他過來的,「是我哥逼你過來的?」
「……」
就聽到了後面一句。
江硯舟莫名其妙問:「這裡暖嗎?」
陸漾誠實說:「不暖,這裡比濱江要冷。」
「你跑向更冷的地方,我溫暖的懷抱只能追著你跑了。」
話落,江硯舟張開雙臂,給她一個溫暖有力的擁抱:「陸漾專屬的,行走的取暖器。」
*
陸漾沒什麼胃口,也不餓,在江硯舟和殷華的視線下勉強吃了幾口,江硯舟沒辦法,給她熱了杯牛奶,盯著她喝完。
殷華說,積雪多,路況不好,讓他們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但她沒說江硯舟要住哪裡。
陸漾再從容再強大,消化信息也是需要時間的,江硯舟和殷華說話時,她一個人坐在沙發,蓋著厚毯子,陷入沉思。
江硯舟回來時,她還在出神,黑睫在眼瞼投下淡淡的倒影,毛毯受重力影響,不自覺往下滑了些,雪白細膩的肌膚,一覽無餘。
江硯舟居高臨下盯著她,沒忍住,大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俯身吻下來。
猝不及防的吻,讓陸漾變得缺氧,頭繩脫落,低馬尾散開,沒什麼氣色的唇也變得紅潤起來。
許是她沒什麼反應,他懲戒似地咬了下她。
陸漾的頭髮凌亂,嘴唇破了塊,漂亮的眼睛水光瀲灩,甚是不解望著他。
江硯舟:「不許再一聲不吭離開。」
陸漾:「……」
和你說,我就走不了。
她需要時間冷靜下來,慢慢想清楚,但他會寸步不離,守著她。
江硯舟拾起陸漾掉落的頭繩戴在手腕,又牽起她的手:「我幫你洗頭髮。」
「可是我想一邊洗澡一邊洗頭髮。」
江硯舟轉過頭,眸光意味深長盯著她:「暫時還不行。」
「……」
她又沒讓他幫忙洗,不行什麼?
陸漾沒什麼精力,不想爭,任他牽著她進去浴室。
江硯舟搬來一個躺椅,讓她躺下,調試好水溫,和她說:「閉上眼睛。」
溫度適宜的水從頭頂灑下,陸漾闔上眼,江硯舟擠下洗髮水抹到她頭上,白皙的手指穿過黑髮,搓出泡沫。
他的指腹按摩頭皮很舒服,洗頭髮的時間裡,陸漾都要睡覺了。
她跟他待在一塊,睡眠比平日好。
他是她的安眠藥。
江硯舟拿干毛巾擦拭陸漾的頭髮,扶起她,拿吹風機吹乾。
流程走完,他說:「可以洗澡了,你坐著,我幫你拿衣服。」
「……不用,我自己拿。」
「羞了?」江硯舟似笑非笑,「躺下一起,一點防備都沒有,碰衣服就害羞。」
陸漾聽出來了他揶揄的語氣,「那你拿吧。」
她才不會承認。
江硯舟湊近在她額頭親了親:「很快就回來。」
陸漾臉一熱。
她和他躺在一塊,只想著睡好覺,沒多想,但衣服這麼親密的東西,就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江硯舟沒幾分鐘就拿著她的貼身衣物和睡衣進來了,陸漾沒和他對視,敷衍道了聲謝。
江硯舟只笑不語,出來後,拿起手機,給陸明嶼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確定不是你這個心機男人欺負漾漾了?」陸明嶼不信,「漾漾可不是容易鬧小脾氣的女生,不會無緣無故就生氣。」
「我確保她沒有生氣。」
「行吧,還是那句話,漾漾還小,別搞出人命。」陸明嶼心裡不太願意接受江硯舟,他們都是男人,知道男人本性是什麼樣子的,個個都是混蛋。
但陸漾現在喜歡江硯舟,陸明嶼要做的是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而不是阻止她。
「嗯。」江硯舟看向緊閉的浴室門,「我知道。」
陸漾洗完澡,鑽進被窩裡,江硯舟守在床邊,等她睡得深,才出門,回另一間房。
陸明嶼的演唱會開在12月30日,是陸漾生日這一天。
演唱會在雲城體育場舉辦,體育場工程總占地面積約21公頃,場內可容納8萬名觀眾。
12月30日也是陸明嶼出道六周年,六年前他發布了一首《冬天的恩賜》正式出道,進入娛樂圈。
六年後,他開了演唱會並在演唱會上首唱新專輯《人間無此》中的兩首歌曲。
一首《人間無此》,另一首聽起來幼稚的《去病三分糖》。
陸漾和江錦時在台下拿著應援棒,戴著螢光手環,笑容洋溢,趙言述則在一旁守著他們。
陸明嶼和陳訴忙著準備舞台表演,江硯舟說是有事情要忙,等演唱會結束來找他們。
「姐姐,小舅舅不能要。」江錦時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媽咪說過,過生日出現的男人不一定能要,但不出現的男人絕對不能要!」
陸漾捏了捏他的臉蛋:「好的,丟掉。」
「丟掉,是不是太可憐了?要不鎖房間,關禁閉吧?」江錦時想到江硯舟如垃圾樣被丟掉就覺得有點髒,有潔癖的小舅舅肯定受不了髒。
「不能隨便限制別人的人身自由,犯法。」關禁閉?聽起來就很刑。
「嗯呢!」江錦時懵懵懂懂。
演唱會兩個小時,從20開始到22點結束,陸漾在台下,望著舞台上閃閃發光的陸明嶼,打心底里為他高興。
哥,你也要追隨你所見到的光明。
「姐姐,姐姐。」江錦時小手抓住陸漾的手臂,激動不已,「你快點看舞台那是誰!!」
換場,光線昏暗,乾冰氣體繚繞,看不清舞台的情況,陸漾眼珠子轉動好幾下,才看到兩個頎長的身影。
陸明和江硯舟嶼被籠罩在舞檯燈光里,光打在他們身後,好像是他們在發光。
萬丈矚目、無限璀璨。
沒有人預料到江硯舟會出現在陸明嶼的演唱會,觀眾們瘋了一批,尖叫歡呼,正常到演唱會末尾,他們嗓子都喊累喊啞了。
「快掐我!快!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演唱會?」
「我的天啊,今晚也太多驚喜了吧,先是陸明嶼的新專輯,後是江硯舟助陣!!!」
「我知道我今年為什麼如此水逆了,為的就是這一刻!!所有的不幸都在為今天做準備!!!」
……
江錦時有些擔憂:「姐姐,你聽過小舅舅唱歌嗎?」
陸漾認識思索,然後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小舅舅唱歌不好聽,丟人!我回去上學該怎麼面對其他朋友,小舅舅也太不負責了!姐姐,我們不要他了,丟垃圾桶吧!不可回收垃圾桶!」
小朋友的思維如此發散,簡直是個大活寶。
陸漾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慰他:「放心,要是丟人,你小舅舅肯定不會上台的,說不定他只是上去站台,做個花瓶呢。畢竟,江硯舟一向定位清晰。」
陸明嶼又換了一身衣服,他拿著話筒說:「一首《The Birthday Song》,送給我們此生最重要的漾漾。」
因為涉及陸漾,陸明嶼沒過多介紹江硯舟。
江硯舟抬眸,穿過無數人群,落在人群里的陸漾身上,薄薄的唇翹起,低緩道:「Happy Birthday,my girl.」
明明知道他在台上看下來是看不清她眼睛的,但男人的目光投下來的同時,陸漾的心顫了顫。
「Here’s to all the years we』ve shared all the fun we』ve had.」
(我記得所有以年計算的日子,記得所有與你的美好瞬間。)
伴湊響起,陸明嶼熟悉的音色迴蕩在體育館裡,今晚他演繹了各種風格的歌曲,每一首特色不一樣。
「You’re such a blessing .」
(你是人生中的盈盈幸事。)
「Sun a joy in my life.」
(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印記。)
江硯舟的嗓音很有特點,咬字清晰富有感情,陸漾很喜歡聽他讀詩、讀書,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現在,他唱歌沒有很多技巧,卻出乎意料的悅耳動聽,極富層次感。
江錦時隨時和陸漾分享自己的感受,「姐姐,其實小舅舅唱歌也沒有那麼難聽,對吧?」
陸漾肯定道:「對的,唱得還不賴。」
陸明嶼和江硯舟最後合唱:「May the good Lord bless you and may all your dreams come ture.」
(願你平安喜樂,美夢成真。)
音樂停,切換典型的生日快樂歌曲,陸明嶼還站在舞台中心,雙手握著話筒,垂眼,盯著舞台下的位置:「12月30日對我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
觀眾整整齊齊沖台上喊:「出道六周年快樂!!」
與此同時,台上的陸明嶼說:「生日快樂。」
你出生的那天是我此生最幸運的日子。
漾漾,要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