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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謀朝篡位,護犢情深

2024-05-27 15:01:22 作者: 偏方方

  荀楓帶著金尚宮回了別院,一進入房間便死死掐住董佳琳的脖子,董佳琳嚇得雙腿打抖:「世……世子,你怎麼了?」

  荀楓目光凜凜地得看著她,其目光之凌厲,恨不得洞穿她的心臟:「是不是你故意露出馬腳引水玲瓏過來的?」

  他部署得那麼精密,按理說即便有人跟蹤了董佳琳也不該真的找到這處別院。即便找到了,董佳琳早不暈倒、晚不暈倒,偏偏在他去看姚欣時暈倒,當時他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她懷了身孕,可現在細細一回想,她大老遠地從王府跑到寺廟都沒事,這身子定是不弱了……

  董佳琳的脖子被掐得死緊,快要呼不過氣來:「世子……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

  相信?女人是比狐狸還狡猾,比凶獸還無情的物種,她們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和她們相處,他憑藉的從來不是信任。荀楓的雙目迸射陰冷的光,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董佳琳,我最討厭不聽話的女人,尤其自作聰明和我作對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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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佳琳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珠子幾乎要爆出眼眶,她沒想到自己戀慕的荀楓會有如此殘暴的一面,他的眼神,根本不像人的眼神,好似地獄的厲鬼,也宛若草原的財狼,她無所遁形,再多的掩飾都蒼白得仿若白紙:「我……我就是一時心軟……抵不過……水玲瓏的哀求……」

  「還撒謊!」荀楓一聲低喝,額角的青筋爆了出來。

  董佳琳嚇得魂飛魄散,她從前怕過水玲瓏,但顯然,荀楓比水玲瓏可怕一百倍、一千倍:「我再也不敢了……你……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繞我一次……」

  荀楓的手卻陡然加大力度,董佳琳隱約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響,窒息帶來的副作用令她渾身都麻木了,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荀楓又緩緩鬆開了手,冷若冰霜道:「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董佳琳含淚點頭!

  離開此地,荀楓去往了書房。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推門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兒,他定睛一看,呼吸霎時凍住!

  尾隨而至的金尚宮亦傻了眼,怎麼會這樣?書桌和書架都被燒了,那些官員的冊子……沒了!原本通過那些冊子便有希望控制那些不肯臣服於他們的官員,現在東西沒了,他們拿什麼控制人家?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諸葛鈺,一定是諸葛鈺!」荀楓按住腦門兒,氣得目眩頭搖,小時候諸葛鈺不過是一介莽夫,便是三、兩年前他除了聚眾賭博、打架鬥毆什麼都不干,誰把他調教成這樣子了?真是要活活氣死他!

  金尚宮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怎麼辦啊,世子?這些資料是花了五、六年的功夫才集齊的……」

  想再來一遍,又得好幾年!

  可好幾年後,太上皇助娜扎奪得漠北,他們想撼動大周雲家王朝就難上加難了!

  荀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著粗氣道:「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太小瞧我了!既然你們非得逼我走上絕路,我就絕給你們看!金晨!」

  「屬下在。」金尚宮看到怒極攻心的世子,露出了擔憂之色,「世子,你的身子不宜動怒。」

  金尚宮此言不虛,他太生氣的話,容易吐血和暈厥,所以,一般情況下他不隨便動怒,可諸葛鈺和水玲瓏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底線,他忍無可忍,不動怒才怪?

  手背揉了揉額頭,荀楓道:「啟動B計劃。」

  水玲瓏和諸葛鈺沐浴完畢,做了做「健康」運動,水玲瓏趴在諸葛鈺身上,幽幽地喘息:「你說你毀了荀楓用來控制文武百官的帳冊?」

  諸葛鈺一邊撫著她光潔的脊背,一邊輕輕地道:「燒掉了。但我猜,他還有後招,必須小心提防才是。」

  水玲瓏摟緊了他脖子,享受著他帶來的舒適感受:「對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看娘?」

  不是他不想帶玲瓏去,而是上官茜不大樂意見人,畢竟她……諸葛鈺的眼底掠過一絲黯然,卻故作輕鬆道:「下月中旬我休沐,帶你去。哦,清幽雅的裝修得抓緊了,今年天冷,下雪會早。」

  輕聲說完,又忍不住親了親她,水玲瓏低呼,幽幽地看著她,諸葛鈺哈哈大笑,一個翻轉又將她壓在了身下。

  水玲瓏微紅了臉,薄怒地嗔道:「別看!」

  「我偏要看!」霸道地說著,諸葛鈺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要不要?」

  水玲瓏忍住被挑起的情動,倔強地撇過臉:「不要。」

  諸葛鈺吻著她。

  水玲瓏惱怒他總是惡意挑逗她,憑什麼她不能爺們兒一回?一個翻身,水玲瓏迷離著雙眸看著他。

  諸葛鈺探出如玉精緻的手,細描她眉眼:「玲瓏。」

  「嗯?」水玲瓏眨巴著水霧般的眸子,問。

  諸葛鈺就笑:「沒什麼,就喜歡叫你的名字,一遍遍地叫,聽你一遍遍地應,我高興,特高興!」

  水玲瓏被他逗樂,笑得眉眼彎彎:「天天叫,多歪膩!」

  諸葛鈺寵溺地拉過她小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不歪膩,我恨不得早朝也不上了,就和你遊山玩水去。」

  水玲瓏噗嗤笑出了聲……

  被翻紅浪,春色無邊,一夜至天明。

  這幾日,水玲瓏加緊了清幽院的改造工作,在紫藤院的產房和嬰兒房的基礎上,增加了一間專門的遊樂室,有「毛毛蟲」、珠算玩具、滑梯、鞦韆、彈跳床……等童趣十足又開發大腦的遊樂設施,並將兩間嬰兒房做成不同的主題:超人總動員和芭比家族,她不確定冷幽茹生幾個、生男生女,便先這麼備著了。

  冷幽茹有強迫症,連地毯上的每一根毛都必須順著,孩子們的衣裳更是得瞧不出一星半點兒的線頭。水玲瓏早早地就在第一繡樓下了訂單,要求她們在年底趕製出來,同時,也為上官茜定製了冬季的衣裳,上官茜只穿紅色,她拿出冰冰贈的火紅如霞的流光錦,叫葉茂送往了第一繡樓。

  諸葛流雲則每日奔波於將軍府和冷府之間,他上午探望上官茜,下午在冷府等待冷幽茹,是的,等,冷家人根本不許他進門,他一站便是一下午,直到日暮時分才登上馬車離去,風雨無阻。

  今年的大雪來得比往常早,十一月中旬便飄起了鵝毛大雪,諸葛流雲像往常那樣在將軍府陪上官茜用了膳,爾後等在冷府門口。像姚成那樣翻牆鑽狗洞的事兒他做不出來,畢竟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但他也不會如一些小年輕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知道哪怕冷幽茹不見他,可他來和不來冷幽茹的心境是不一樣的。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須臾,他的髮髻和肩頭便堆了一層白雪。

  車夫第三次前來催促:「王爺,這雪下得太大,或許晚上有暴風雪,您早點兒回府吧。」

  諸葛流雲眸色深邃道:「等一會兒吧。」

  冷府內宅。

  皓哥兒正在書房描紅,突然聽到小丫鬟尖叫下雪了,他興奮得立馬放下筆,連夾襖都沒穿便奔出了房間。

  他年齡小,記憶短暫,去年的雪下得如何如何大他沒印象了,便不由地大叫道:「哇!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雪啦!」

  雪的確很大,才一盞茶的功夫便在地上、枝椏上落了厚厚一層。

  皓哥兒高興得手舞足蹈,蹲下身便搓起了雪團,他做了十個,一字排開,爾後一會兒對準樹枝、一會兒對準牆壁,挨個兒砸了過去。

  小丫鬟們追了來,看見他衣衫單薄卻玩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嚇得面色發白。

  「表公子,您別玩兒了!當心著涼!」

  「你快穿回來穿件以上吧!」

  皓哥兒熱著呢,恨不得脫衣裳,哪裡又會穿呢?再者,平時幽茹將他看得太緊,他實在憋得不行啦,好不容易幽茹睡午覺,他不痛快地玩一場怎麼甘心?

  她們的叫喚,他聽不著、聽不著、聽不著……

  「哎喲!」

  一聲痛呼在靜謐的天地突兀地響起,皓哥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與丫鬟們一道朝聲源處望了過去,就見冷夫人揉著額頭,一臉痛色得站在穿堂門口。

  丫鬟們齊齊跪下:「夫人!」

  冷夫人不悅地瞪了瞪呆若木雞的皓哥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一名丫鬟跟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好哇你!瞧瞧你怎麼當差的?我待你不夠好麼?這麼多年供你吃、供你喝,你竟是這般回報我?養不熟的白眼狼!」

  丫鬟委屈得眼淚直冒,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什麼這麼多年?她今年年初入的府呀……可這話她講不出口,主子永遠是對的,主子哪怕罵她是頭豬,她也得笑著應下。

  冷幽茹拿著衣裳走到外邊打算叫皓哥兒穿上時,正巧碰到冷夫人訓斥丫鬟的一幕,那些刺耳的、含沙射影的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她耳朵里,她的睫羽微微一顫,看也沒看冷夫人,逕自走向了皓哥兒。

  帶著難為情的皓哥兒回了房,她吩咐岑兒:「收拾東西,去城西的別院。」

  「啊?」岑兒大驚,「城西的別院沒有地暖,很冷的!而且今天下這麼大的雪,出行多有不便。」

  不僅如此,城西的別院常年空置,除了年關時會派人巡察一番,平日主子都不住的。按王妃的苛刻性子,至少得收拾三天方能住人,但現在……王妃竟然要搬去別院?

  岑兒想起先前在院子裡聽到的諷刺王妃的話,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要說老爺疼王妃的心定是真的,可冷夫人對冷薇的死始終耿耿於懷,任憑老爺怎麼勸都無濟於事,老爺會為替王妃出頭而與冷夫人撕破臉嗎?答案是否定的。

  男人嘛,成親前最疼妹妹,成親後便向著妻兒了。

  在岑兒看來,冷府真不是久留之地,女人心,海底針,誰能保證冷夫人哪天不魔性大發,舉起屠刀報復王妃?冷府呀,不如王府安全!起碼老太君是無害的,王爺是偏寵王妃的,世子和世子妃是光明磊落的,二房的誰誰誰是翻不起浪的。

  偏偏……王妃寧願住別院也不回府,這……

  岑兒不高興!

  皓哥兒也不高興!

  皓哥兒撅嘴,慢吞吞地道:「我們可不可以回王府?我……我有些想父親了……」

  冷幽茹的長睫又是一顫,摸著他發燙的臉,隱忍著道:「你父親……差旅了,不在府里。」

  皓哥兒失落地嘆了口氣,很快再次笑了起來:「那父親什麼時候回呀?過年能嗎?我吃年夜飯的時候他在不在?他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放鞭炮的!」

  冷幽茹和岑兒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冷幽茹說道:「你父親差旅說不定的,我陪你放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

  皓哥兒頓了頓,笑道:「嗯,一樣!」

  都會察言觀色了。

  冷幽茹暗暗一嘆,牽著皓哥兒的手去祠堂里對著冷老太爺和姚馨予的靈位磕了頭,爾後邁步走出了冷府。

  風,不知何時颳了起來,吹在臉上像刀子般鋒利,冷幽茹散開氅衣,將皓哥兒瘦小的身子攬在懷裡,岑兒撐著傘,卻基本不頂用,漫天飛雪無情地朝她打來,每一片都涼透了心扉。

  岑兒看著漠然如雪的王妃,不知為何,心裡一陣抽痛,老太太死後,這世上便再沒誰全心全意守護王妃,她覺得王妃很孤獨,孤獨像個被人東逼西趕、無家可歸的孩子……

  這一刻,她似乎能夠理解王妃和皓哥兒的感情了,彼此都是被深深傷害過的人,又同是對這個繁華塵世充滿了絕望和排斥的人,難怪……這麼惺惺相惜了。

  「王爺,真的要走了,風越來越大,再不走該遇上暴風雪了!」車夫第九次催促諸葛流雲。

  諸葛流雲抖了抖黑貂大氅,看著始終空蕩蕩的大門,面無表情地說道:「嗯,回府吧。」

  「王妃,您當心,路滑!」

  諸葛流雲的雙耳一動,詫異地轉身,便瞧見岑兒一手撐傘、一手扶著冷幽茹的胳膊跨出冷府大門,在冷幽茹懷裡,是被氅衣裹著的皓哥兒,身後,則是一群擰著行禮的丫鬟婆子。

  諸葛流雲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了!一連多日的等待開花結果了!冷幽茹那顆冰封的心被他打動了!他瀟灑地摸了摸額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了他認為被他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女人,笑道:「幽茹!」

  冷幽茹被他那欠抽的笑弄得汗毛一陣倒豎,長睫顫了顫,沒理他,倒是岑兒行了一禮:「王爺。」

  皓哥兒聞言立馬掀開氅衣,驚喜地望向了諸葛流云:「外公!」

  諸葛流雲慈祥地笑道:「皓哥兒來,讓外公抱抱,看你又重了沒!」

  皓哥兒掀開氅衣,撲進了諸葛流雲懷裡,雖然他最愛幽茹,但這些天不見外公,他仍有些想念。

  諸葛流雲將皓哥兒抱了起來:「嚯!沉了!像小豬似的!」

  皓哥兒歪著腦袋,笑容可掬道:「人家是小雞!」

  諸葛流雲放下皓哥兒,握住冷幽茹的手,欣喜地道:「風大,別站在風口了,上車吧。」

  冷幽茹輕輕拂開他的手,淡淡地道:「我自己有馬車,再者,我沒說和你回府。」

  「不回府你去哪兒?」諸葛流雲問,冷幽茹卻不答了,只拉過皓哥兒朝一旁的馬車走去。

  諸葛流雲的心一涼:「幽茹,你……」

  「別跟著我!」冷幽茹冷聲喝止了他。

  諸葛流雲的神色一僵,冷幽茹和一步三回頭卻不敢吱聲的皓哥兒上了馬車。

  他舉眸看向越來越大的飛雪,深深覺得今年冬天來得太早了些,他皺了皺眉,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將軍府。

  暖房內的西番蓮開得嬌艷,遠遠望去,像一片浩瀚的火海,上官茜置身於這片火海中,臉頰也微微映出了瑰麗的紅。她摘了幾朵西番蓮,低頭聞著她芬芳,眼底溢出幸福的笑意。

  走出暖房,一股罡風夾雜著飛雪朝她兜頭兜臉地撲來,她本能地撇過了臉。下一瞬,莫名地,忽覺怪異。

  她放下花束,閉上眼,雙手結印,細細感知天地間的能量法則。

  亂!

  史無前例的亂!

  原本有條不紊像掛麵似的互不干擾的法則而今盤根錯節,仿佛有股力道強行將它們糅合在一起。

  她鬆了手印,睜開雙眼,快步奔向了登月樓。

  站在高高的憑欄處,她幾乎能看到整座京城的全貌,她第一眼便望向了王府,只見原本應該紅光漫天的王府上空竟再次籠罩了一團黑氣,紅光和黑氣正相互傾軋,做著地盤的搶奪戰。

  她的視線緩緩擴散到周圍,發現不僅王府,整片京城的上空都被若隱若現的黑氣籠罩,而黑氣的發源地赫然是……皇宮!

  金碧輝煌的寢殿,銅鎏金鏨花熏爐飄著裊裊輕煙。

  李妃靜靜窩在雲禮懷中,一抽一抽地,像小貓兒似的哭。

  雲禮輕拍著她肩膀,寬慰道:「朕才離開了一會會兒,怎麼又做噩夢了?」

  李妃渾身哆嗦不停,聲音則顫得不行:「臣妾自打生皇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感覺從此與地界的那些……那些……牛鬼蛇神……接近了,皇上您得陪著臣妾,用您的龍氣嚇跑它們,不然……不然臣妾會死的……」

  雲禮看了一眼嬰兒床上睡得香甜的兒子,耐著性子繼續寬慰李妃:「不要胡思亂想,你是太緊張了,有些後怕。」

  李妃又往雲禮懷裡鑽了鑽:「臣妾就是怕,怕再也見不到皇上,怕聽不到皇兒喚臣妾一聲『母妃』。」

  雲禮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不喜這話,可他向來好脾氣,很快又再次有了一絲淡淡笑意:「不會的,你好生歇著,朕處理完公務再來看你,如若仍有不適,明天朕讓皇后請人前來做場法事。」

  李妃委屈兮兮地點頭:「是,臣妾知道了。」

  雲禮站起身,剛要邁步,忽而腦袋悶悶一痛,頭暈目眩,他復又跌坐回了床上。

  鄧公公忙上前,很擔憂地問道:「皇上!您怎麼了?奴才傳太醫吧!」

  李妃抱住他胳膊,哽咽道:「皇上,您太操勞了!」

  雲禮擺了擺手,想再次起身,這時,一名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撲通跪伏在地:「皇上!啟稟皇上!城北驍騎營傳來消息,三王爺密謀造反,三王爺他……他集結了兩支軍隊……在……在城門外十里匯合,現在……現在朝皇城的方向殺過來了……」

  雲禮的眉頭狠狠一皺:「多少人馬?可探聽到了?」

  太監瑟縮著身子答道:「十……十萬……」

  「什麼?」雲禮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空白過後是無盡的混亂,京城的御林軍、禁衛軍加起來也不過四萬,城北驍騎營兵力五百,根本是螳臂當車,「為何一路上沒有官員層層上報?」

  這麼多軍隊,沿途不該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太監把通訊兵的話逐一稟報:「好像是……三王爺控制了沿路的官員……」

  所以,老三現在……亦控制了不少城池了?

  如此悄無聲息!老三的手段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悍了?

  雲禮的胸口像堵了塊兒巨大的石頭,每呼吸一次都得耗盡全身的力氣。

  鄧公公扶住他胳膊:「皇上,您看……」

  雲禮忍住快要窒息的感覺,剛要開口,李妃下地,跪在了他腳邊:「皇上,請您允許顏妃姐姐出佛堂,重返後宮。」

  雲禮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李妃面露憂色道:「皇上,臣妾不才,卻也知京城時局,現在哪怕冒著被砍頭的危險臣妾仍要斗膽勸諫,皇上,放了顏妃姐姐吧!」

  放顏妃,其意思是……重用顏妃的父兄。

  顏家軍是距離皇城最近的軍隊,當初太上皇留下他們便是希望他們成為皇城的一面堅實盾牌。顏家軍一共有三萬人馬,若是加上城內的三萬禁衛軍,再利用地理優勢前後夾攻,未必不能大敗老三,況且,實在不能分出勝負也能暫時拖延時間,等待援兵的到來。

  鄧公公和李妃扶著幾乎頭重腳輕的雲禮去往了御書房,雲禮提筆,擬定了一道又一道聖旨——

  命郭焱整頓禁衛軍,隨時準備迎戰!

  命顏家父兄率領顏家軍火速入京勤王!

  命諸葛鈺攜兵符前往崑山,調遣駐地十萬大軍!

  蓋上玉璽,聖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各個府邸。

  雲禮親自去佛堂接了顏妃出來,看著她瘦了兩圈的模樣,暗暗一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顏妃激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說道:「臣妾不委屈,犧牲臣妾如果能平息諸葛家的怒火,臣妾萬死不辭!請皇上放心,顏家一定會為皇上奮鬥至最後一兵一卒!」

  雲禮卻不知,他派往顏家的傳旨太監,尚未離開京城便死在了半路。

  三王爺大軍在入夜時分殺進了京城,郭焱率軍與之奮力廝殺,生生以三萬兵力將之逼出了皇城,爾後郭焱親自站在城牆上,一刻不敢懈怠地指揮作戰,同時,命京兆府帶領侍衛清除城內殘餘的亂黨。

  亂黨中,一部分是三王爺留下的禍端,一部分是趁火打劫的流氓宵小,他們惹不起擁有強悍護衛的簪纓世家,專挑小門小戶、尋常百姓進行燒殺掠劫。

  冷幽茹和皓哥兒剛在房中坐下,便有一群地痞流氓沖了進來!

  不巧的是,院子長期不住人,缺乏必備的生活用品,而眼看著暴風雪即將來臨,普通丫鬟婆子恐怕有去無回,冷幽茹就派了岑兒前往附近的街道採買。

  誰會料到,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居然橫空殺出那麼多歹人!

  院子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濃郁的血腥味兒瞬間瀰漫了整座院落,但很快又被凜冽的風雪吹散。

  皓哥兒的小臉一白,眼底露出了豹子般警惕的眼神。

  「幽茹你快躲起來!」皓哥兒聽到了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趕忙催促冷幽茹去內室,冷幽茹反手握住他,「來不及了。」

  話落,哐啷一聲,門被踹開,五名虎頭熊腰的壯漢張狂地闖了進來。他們原意是劫財,可當他們看到座位上不知是人是仙的美人兒時,眼珠子全都瞪直了!

  冷幽茹的手慕地一握,抱緊了身旁的皓哥兒。

  為首的壯漢哈哈大笑了起來,丟掉手裡的砍刀,說道:「兄弟們今兒的運氣不錯!竟遇上這麼嬌滴滴的小寡婦!我先上,完事兒了是你們的!」

  說著,在冷幽茹充滿恐懼的視線里一步步逼近!

  冷幽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肚子,一邊祈禱岑兒快些回來,一邊在自盡和受辱間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壯漢露出淫邪的笑,走著走著便扯起了褲腰帶。

  冷幽茹噁心地撇過臉!

  皓哥兒卻突然掀開冷幽茹的胳膊,操起一旁的花瓶朝壯漢的腦袋狠狠地砸了過去!

  誰都沒料到一個毫不起眼的瘦小子能有如此膽識,壯漢大意輕敵,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砸出了血窟窿。

  「啊——疼死老子了!你這小王八羔子,老子不整死老子他娘的白活了這麼些年!」壯漢隨手抹掉額角的血,抬起腳便踹向了皓哥兒!

  皓哥兒激靈地跳開,壯漢撲了空,心中越發惱火:「你們幾個看什麼看?還不快來幫忙?」

  幾人頓覺好笑,殺雞焉能用牛刀?對付一毛頭小子竟得合數人之力,丟臉丟臉。

  不過為了早點兒得到那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再丟臉的事兒他們也認了。

  皓哥兒到底是小孩子,再機靈也寡不敵眾,幾個回合便被眾人按在了地上。

  壯漢想也沒想便撿起地上的刀,朝皓哥兒的腦袋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住手!」冷幽茹失聲大叫,淚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放了他,你們要怎樣……隨……隨你們……不要傷害他……也不要傷害我腹中的孩子……」

  自願的總比強迫的好,而且……壯漢的眼底閃過一絲壞笑,完事兒再殺這小兔崽子也一樣!

  皓哥兒搖頭,淚水奪眶而出:「幽茹,不要……不要……」

  冷幽茹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了一般,動也不動。

  壯漢抱起她,壞笑著進入了內室。

  不多時,內室便傳來撕碎衣衫的聲響,其餘人全都不懷好意地笑。

  「老大!你憐香惜玉點兒啊!」

  「她是孕婦,你真的悠著點兒啊!別弄死了弟兄們沒的玩了!」

  「就是啊!老大,你……」

  第三句調侃的話尚未說完,他身子一僵,直直撲在了地上。

  幾人齊齊轉身,卻根本沒看清對方模樣便被利劍抹了脖子。

  諸葛流雲朝皓哥兒點了點頭,大踏步奔入房間,此時的冷幽茹已經被撕裂了衣裳,雪白的胳膊和修長玉腿全都暴露在幽冷的空氣中,壯漢正色眯眯地盯著她姣好的身姿……

  「混帳!」諸葛流雲氣得目眥欲裂,揚劍一劈,直接從中將人劈成了兩半。

  冷幽茹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閉著眼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諸葛流雲扯下帳幔蓋住地上的屍體,又從衣櫃裡取出衣裳給冷幽茹一件件穿好,末了,將抖個不停的她抱入懷中:「幽茹,是我,我是流雲啊。」

  冷幽茹這才終於睜開了眼睛,卻是「啊」的一聲,伏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堆積在心底的壓抑,也一點一點釋放了出來。

  諸葛流雲又是心疼又是後怕,他不敢想像,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後果會怎樣。有岑兒在她身邊,他比較放心,但心裡念著別院久不住人缺少生活必需品,她又素來苛刻有潔癖,一般的東西她用不慣,他便打算回府那些她的東西過來。

  城門口的廝殺他其實並不清楚,但他聽到了禁衛軍整齊劃一從城中跑向城北的步伐,他心中暗覺不妥,於是,放棄了給她拿生活用品的打算,轉而回往別院。路上就碰到不少為非作歹的流寇,沒想到……岑兒不在,那些人居然……

  皓哥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了進來,他沒受什麼傷,就是右臉在地上蹭破了皮,他看向哭得像個孩子的冷幽茹,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

  諸葛流雲心疼地摸了摸皓哥兒臉上的傷,皓哥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不疼。」

  諸葛流雲嘆道:「我們回家。」

  冷幽茹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拉住了諸葛流雲的衣角。

  諸葛流雲問道:「怎麼了?」

  冷幽茹垂下眸子,輕聲道:「把上官茜也接回府吧。」將軍府……估計同樣不安全。

  將軍府。

  上官茜取來弓箭,望向王府上空越來越越濃厚的黑氣,咬破手指,以鮮血淬染箭頭,拉了滿弓,對準那團黑氣,射了出去!

  一箭,一箭,又一箭,在灰暗的蒼穹划過鎏金般的色澤,遠遠望去,好似一場絢爛的流星雨。

  但每射出一箭,她都會多出一根白髮。

  寒風迎面吹來,鼓動她衣袂翩飛,宛若一株西番蓮盛放在了冰天雪地,帶著熾熱的光,輝耀萬丈。

  王府的馬車緩緩駛入巷子,在他們看不見的位置,一處破舊的房屋正在寸寸龜裂,厚重的積雪壓上屋頂,越發加劇了龜裂的進程。然而,就在它即將轟然坍塌之際,所有龜裂奇蹟般地戛然而止。

  待到馬車駛離巷口,眾人便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房屋塌成了碎片。

  皓哥兒挑開窗簾,看向一地狼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我的天啦!幸虧我們走得快!」

  冷幽茹狐疑地眨了眨眼,其實,他們走得很慢。

  「停手吧,夫人!求你了,奴婢求你了!不要再使用禁術了……你會沒命的……」龔媽媽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抱住上官茜的裙裾,淚如雨下。

  上官茜又將箭對準了皇宮的方向。

  龔媽媽一把爬起來,張開雙臂攔在她跟前:「你要射,先射死我!」

  上官茜搖了搖頭,拉開滿弓,一箭接著一箭射向皇宮了上方。

  龔媽媽蹲下身,抱頭大哭。

  諸葛鈺接到聖旨後便騎著汗血寶馬從城東奔赴了崑山,臨行前,他將梟衛做了分配,一半留在王府,一半去往將軍府。

  罡風如刀,不停割著他肌膚,鼻子耳朵都凍得失去了知覺,終於趕在天亮時分抵達了崑山軍地,他領著十萬大軍,火速回往京城。

  「將軍!從崑山到京城,涇陽路最近,全力前行的話明晚能夠抵達京城,但它要經過兩處峽谷,雪這麼大,屬下怕的就是大雪封山。如果我們走了一半被困在半路,那就是幾天幾夜都出不去了,而且天這麼冷,大家都有可能被活活凍死。另一條路是京城通往幽州的官道,需繞過一處小鎮,保守估計,七日後抵達京城的樣子,但道路開闊,不會遭遇任何自然險阻。」程軍師指著地圖理智地分析道。

  「郭焱以三萬禁衛軍對抗亂黨的十萬大軍,你覺得他能撐七天?」諸葛鈺反問。

  程軍師嘆了口氣:「唉!但屬下聽說,皇上同時召了顏家軍入京勤王,不出意外的話,顏家軍現在已經到了。」

  諸葛鈺凝思道:「你覺得他們能順利讓顏家軍和郭焱碰頭?」顏家軍三萬,亂黨十萬,便是分出一半對付他們也夠了,關鍵是,他懷疑那道聖旨根本送不出京城便要落入三王爺手中。

  程軍師不可置否:「將軍擔憂得不無道理,這場仗來得好……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可萬一我們被困,也是無事無補啊!」

  諸葛鈺陷入了沉思。

  卻突然,門外的士兵傳來一聲尖叫:「雪小了雪小了!出太陽了!大家快看啊!」

  天空依舊飄著零落的白雪,但東邊一抹晨曦沖透厚重的霧靄,瞬間普照了大地。

  諸葛鈺的眼睛一亮:「走涇陽路,回京!」

  翌日傍晚,諸葛鈺的十萬大軍抵達城東,與郭焱形成合圍之勢,將三王爺的軍隊打得七零八落,三王爺自知不敵,秉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撤兵而逃。

  雲禮當即下令,乘勝追擊,務必將三王爺緝拿歸案。

  諸葛鈺根本來不及與家人道別,又帶領軍隊追著三王爺南下了,在他行軍後不久,上官茜策馬追了上去,微風吹動斗笠,分不清飄在腦後的是雪色紗巾還是她滿頭銀絲。

  他們二人前腳剛走,後邊就傳來了宮裡的最新消息:皇上頭風發作,一病不起,特冊立皇長子云祀為太子。太后憂心皇上病情,也跟著病倒,皇后又懷了身孕,是以,皇上下令,由李妃垂簾聽政,輔佐襁褓中的太子監國。

  這幾項石破天驚的消息簡直比那場暴風雪和戰役更令人吃驚,朝堂上質疑李妃與太子的奏摺多如雪花,可維護李妃母子的奏摺數量更龐大。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貴為皇長子,在國之大難時刻代表皇室出席朝堂,又有何不可?而聖旨說了,並非皇上不許皇后娘娘監國,而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實在不宜操勞,這才請李妃娘娘代為行使職權,待皇后娘娘他日臨盆,這職權會交還於皇后娘娘的!」水航歌義正言辭地道!

  李妃不動聲色地牽了牽唇角:「沒錯,本宮與皇后娘娘情同姐妹,又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垂憐,本宮銘感五內,這才頂著被群臣口誅筆伐、甚至遺臭萬年的風險,出來挑了這項重擔。眾愛卿若是不信,大可花一年時間瞧瞧,看皇后娘娘誕下龍嗣後,本宮會否繼續霸占這一位置!」

  郭焱冷冷地道:「有孕的婦女多了,能下地幹活的也不少!在場的諸位官員,你們的妻子是否懷了身孕便立刻不管府里的中饋了?」

  眾人紛紛竊竊私語。

  「是啊,懷孕沒什麼大不了的,皇后娘娘又不是頭一胎。」

  「對,皇后娘娘從前懷小公主時常常出席各種活動,也沒聽聞皇后娘娘身子有恙啊。」

  ……

  李妃的笑容一收,眸光冷了下來:「郭將軍!你是在懷疑本宮假傳聖旨嗎?本宮若有這能耐,何不提一提自己的位份?本宮如今位列正二品,上邊兒從一品、正一品可都空著呢!再者,聖旨都是交由太師和太傅過目了的,是皇上的筆跡,亦是貨真價實的璽印!誰不許本宮攜太子監國,便是抗旨不准!本宮倒要看看,你們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不怕掉腦袋的!」

  「顏妃娘娘到——」金鑾殿外,響起了太監高亢的通傳。

  李妃的眸色一厲:「沒有本宮的吩咐,後宮妃嬪怎麼可以私自踏足金鑾殿?給本宮……」

  「拖下去」三個字尚未說完,滿朝文武全都對著顏妃跪了下來,「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卻是顏妃雙手捧著太上皇賜予的尚方寶劍,一臉肅然地踏入了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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