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繞床弄青梅（十九）

  夜凌霄覺得她娘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人在這世上，有些事情，其實是不用糾結太多的。

  因為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你所糾結的，在你最終想要的面前，不堪一擊。

  黑夜似乎是這個世界最為安靜的時刻，所以一切斑駁都埋沒在虛無之中，有別人的歡喜，有自己的悲傷，有無數的愛與恨，更有沉下來的心境。

  暈黃的燭光隨著夜風明明滅滅，連帶著她的心也不定起來，夜凌霄沉默片刻，轉過身將房門關上就準備走過去，然而等她再次轉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剛剛還在燈籠旁邊的人，不見了。

  「修齊！」夜凌霄心中一沉，三兩步下了台階，就往夜修齊剛剛站立的地方跑過去。

  「夜修齊！」夜凌霄在原地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見夜修齊的身影，咬著唇，目光怔怔望著不遠處，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要看向哪個地方。

  是不想見到自己了嗎？

  還是生自己的氣了？

  還是她前幾天傷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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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凌霄腦海中一剎那閃過萬千思緒，食指和大拇指捏著袖籠，不停的摩擦著，胸口高高低低地起伏，勉強維持著自己不要失態。

  冰冰涼涼的夜風拂過，似乎帶著雨絲兒，然而夜凌霄卻仿佛沒有察覺一般，腳步沒有移動一點。

  沒過一會兒，雨便大了起來，靡靡斜斜的雨絲在燈光下清晰可見，而逐漸被打濕的地面，仿佛一面古樸沉靜的大鏡子，一片死寂，一片潮冷。

  凌霄閣之中，最高的懷化木上，夜修齊隨意地站在枝頭，看著夜凌霄在雨中站著，眉頭忍不住狠狠皺起。

  「你若是……再不出來……那我們……」

  夜凌霄的聲音很低，在窸窸窣窣的雨聲中並不是很清楚，可是夜修齊還是聽見了，沒有等她說完，他便從樹上飛躍而下，拉著人進了屋子。

  「你不是不想要見我嗎？」夜凌霄看著終於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才覺得心一下子挪到了實處，她望了一眼夜修齊，又低下頭，小聲道：「昨天……對不起……」

  夜修齊只覺得心如刀絞，很疼，目光沉沉，布滿溫柔憐惜，「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凌霄。」

  「我……阿嚏！」夜凌霄渾身一個哆嗦，打了個噴嚏。

  夜修齊皺眉，「凌霄，你先換一件乾的衣服，我去叫花韻……」早知道剛剛就別把凌霄閣的下人揮退了。

  「不用。」夜凌霄抿著唇道：「我自己可以換。」她說著，臉上漸漸染上粉色。

  夜修齊一下子明白過來，有些窘迫地往屋子外面走，「我先出去，你換好了叫我。」

  說著，他便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夜凌霄紅著一張臉，動作很快地換了一身乾的衣裳，將房門打開道：「好了，你進來吧，外面冷。」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再加上風聲呼號，天氣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夜修齊看著夜凌霄沉默的模樣，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所有的沉穩，在面對夜凌霄的時候，都不堪一擊。

  「這個……送給你……」

  夜凌霄覺得屋子裡的氣氛讓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她轉過身將一旁的盒子拿起來打開，取出那一塊刻有「霄」字的玉佩遞給夜修齊。

  夜修齊忙不迭接過來，目光在瞧見上面的圖案時，心中一動，忍不住將人抱在了懷裡。

  見夜凌霄掙扎，夜修齊摑緊的手送了一下，下巴抵在夜凌霄的肩膀上，低低道：「凌霄，你明白的對不對？」

  夜凌霄不言。

  可是夜修齊卻發現夜凌霄的耳垂，已經一片通紅，手上也做著小動作，顯然十分緊張的樣子。

  他低低地繼續問道：「你知道我的心思對不對？」

  「我不知道。」夜凌霄抿了抿唇，啞聲道。

  「不，你知道的。」夜修齊將人扳過身子，看著夜凌霄的眼睛，一點一點撫平她緊皺的每天，一字一句，似這茫茫夜色，厚重凝實，帶著汪洋一般洶湧的深情。

  「凌霄，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你好多年了。」

  夜修齊頓了頓，伸手覆上夜凌霄那雙平靜的眸子，小心翼翼無比克制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溫柔的親吻，仿佛懷中的人是無上珍寶。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然後預定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夜修齊聲音低啞，卻帶著滿腹柔情。

  夜凌霄怔愣在原地，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不過下一刻，臉一下子就燒起來，通紅通紅的。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夜修齊，只聽見夜修齊低低輕笑，「凌霄，你願意嗎？」

  夜修齊以為夜凌霄不會回答，正準備說要是她不願意的話，他也不會放手，卻聽見夜凌霄像蚊子一般小的聲音，「我願意。」

  夜修齊心中湧出一股狂喜之情，顛三倒四地道：「我們去找六皇叔要聖旨……成親……我們……」

  就在夜修齊想著要讓自家娘親趕緊按照她諾言進宮要聖旨訂婚的時候，卻見夜凌霄突然冒出一句，「可是你還小。」

  夜修齊故作惡狠狠地姿勢，實則溫柔無比地親了親夜凌霄的額頭，聲音雖然無奈，卻帶著滿滿的喜悅，「沒關係，我們可以再等等，而且，你也還小，估計娘根本不會放人。」

  夜凌霄羞紅了臉，也不去計較夜修齊話語之中的意思，反正她知道她會等的。

  從她明白她喜歡上眼前這個人開始，從她決定邁出這一步開始，她就知道，這一切僅僅只是開頭，未來定然還會遇上許多問題。

  不過都沒有關係，最艱難的決定都已經做出，她只需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畢竟她想要的，也就是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夜修齊。

  景國大曆六十六年，宣豐帝下旨賜婚於鳳儀長公主和燁王二人。

  也直到此時，關於鳳儀長公主是七王爺私生女的謠言，才不攻自破，真正地消散於無形。

  京都之中，為鳳儀長公主嫁人之事嘆息扼腕的俊傑數不勝數，溫祁然等人更是鬱郁數日方才緩過來，同樣，覬覦七王府燁王王妃之位的人也是心碎了一地。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這兩姐弟居然會成為夫妻，而且，不管是宣豐帝還是七王爺七王妃，也竟然都是支持的態度。

  儘管當世對於這一段婚事並不看好，然而據史官記載，鳳儀長公主與燁王夫妻二人畫眉舉案，伉儷情深，得百歲之好，白頭之守。

  數年之後，七王府內，夜修齊看著在椅子上睡著的夜凌霄，給夜凌霄蓋上一床小被子，然後緩緩蹲下身來，腦袋貼著夜凌霄的肚子。

  「修齊，你在幹什麼？」夜凌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問夜修齊。

  夜修齊笑道：「我在給咱們孩子唱歌呢。」

  「啊？」夜凌霄吶吶道，呆愣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愛。

  夜修齊伸手將夜凌霄抱在自己懷裡，低沉的聲音帶著纏綿的溫情。

  「經年又新年呀，

  執手相偕老。

  以我連理枝，

  纏爾青雲浮呀。

  ……

  騎我小竹馬呀，

  繞床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