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訣別

2024-04-30 07:37:17 作者: 秦越27

  凌無雙及凌緒帶著順帝的一堆賞賜從宮中回到侯府,林氏見到人能平安回來,激動得抱著他倆流出了眼淚。

  這幾日她躲在家中擔心害怕極了,宮裡來了幾波宮人,都說凌緒病危,讓她趕快進宮見他最後一面,還好有韓松在,一面安撫著林氏,一面以林氏病重為由打發了那些宮人,就連宮裡來的太醫也被他打發走了。

  凌緒雖毒已解,可身上還有未完全癒合的傷,一連多天,韓松給他煎了幾副溫補的藥,又替他仔細料理著傷口,委實盡心盡力,若不是他姓韓,都要叫人懷疑他不是平南伯家的,而是定北侯凌述在外頭的私生子。

  當然這只是調侃,畢竟韓松身在侯府,可心裡還繫著他大表哥司馬翊,雖然那傢伙討人厭得很。

  「太子妃如今達成所願,這接下來是不是該幫著敬王了卻一樁心愿?」

  凌無雙自那日同敬王在御書房打了個照面後,就沒有再同他有聯繫,也不知他在宮外發生了何事,待準備問,韓松已忍不住向她吐槽。

  「那位可真是個不省心的,前日聽聞人家陸姑娘陪著她娘去香山寺還願,他就屁顛屁顛地跑著去要跟人家偶遇,結果調戲不成,反被人當作登徒子給打了一頓。」

  這事情原就是個誤會,陸清心跟她娘在上香的時候,不小心讓香燭把衣袖燙了個洞,就向寺僧借了一間寮房準備換件衣裳,哪成想敬王不知此事,只瞧見她單獨進了那房間,門口就一個丫鬟守著,想著這是同她單獨談話的絕佳機會,就讓洛塵引開了那丫鬟摸進了房間,那會子陸清心剛脫下衣服,後果可想而知,被她操起繡鞋就打了出來,還罵他是登徒子,幸好他遛得快,陸清心同他僅見過一次面,還是在夜裡,所以沒認出他來,不然他敬王的醜聞不日就該傳遍整個晏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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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敬王鬱悶得很,也不敢再貿然出現在陸清心面前,免得再挨她一頓揍,就是有點相思成疾,總是回想起她又羞又氣的模樣,沒想到她性子竟然這般可愛。

  凌無雙是拿敬王半點沒轍,誰讓他和韓松哥倆在男女之情上面都是白痴,看來她不出手幫一下,敬王和陸清心的親事就該黃了。

  除了敬王和陸清心,賢王和韓素英的事也是讓她頭疼,她既然答應了賢王的懇求,如今手頭要緊的事已經處理好了,自然就該履行她的承諾。

  韓素英這幾日在府上也沒閒著,白日裡不是陪著林氏及凌無雙閒話家常就是在自己房裡彈彈琴寫寫字,她的字寫得極好,同尋常女子慣常寫的簪花小楷不同,她的字瀟灑凌厲,乍看就像是男子的筆跡,此時,客房的桌案上正放著一張宣紙,紙上是抄寫了一半的《心經》,這倒是讓凌無雙有些許意外,想來韓素英面上瞧著果敢決絕,但其實心裡到底意難平吧。

  「素英妹妹真是寫得一手好字。」

  凌無雙進門時,韓素英手中的毛筆一頓,竟是在紙上留了污跡,她瞧著那一團墨漬微微皺眉,將筆一放,盈盈向凌無雙一福。

  「太子妃過獎。」說到這裡,韓素英猶豫了片刻,還是向她直白地點明道,「既然定北侯已無大礙,不知我們姐弟何時可以歸家?」

  韓松及韓素英已在定北侯府客宿了多日,若非前些日子凌緒被送回來時瞧著很是虛弱,她不便叫韓松一起離開,她早該離府歸家了。

  凌無雙只得好言相勸,「妹妹莫急,若是你覺著悶,不如同我一道出去街上透透氣。」

  韓素英的確多日未曾離府,再加之帶來的薰香已所剩無幾,正想著要親自去香店裡挑一些。

  倆人戴著面紗在街上隨意逛了逛,都是女子,便一同買了些胭脂水粉朱釵髮飾,又陪著韓素英到香店裡挑了幾盒烏沉香,後又在凌無雙的提議下,泛舟溪上,沿著瀘溪,乘著烏篷船一路劃到了晏京城外的蓮湖,踏青湖上,遠山湖色盡收眼底,岸邊的柳枝、翠綠的荷葉,目之所及皆是春意。

  這還是凌無雙近來第一次如此放鬆,她趴在船頭的船舷上,將手探入湖水中,感受著冰涼清澈的湖水自她指尖滑過,韓素英含笑看著她,提醒她小心些,莫掉進湖裡,說完便也走到船頭,坐在了凌無雙身旁,望著遠方的景色,陷入了神思,就連船是什麼時候停的都未發覺。

  船尾處,紅玉拉著如月在一旁低聲閒聊,等感覺到船尾遭什麼輕輕撞擊了一下,還來不及問船夫是怎麼回事,就瞧見船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人竟是賢王及他的護衛青衣。

  如月大驚失色,回頭看向她主子時,主子也正向船尾看了過來,先是詫異的睜大了雙眼,接著便垂下眸子,很快恢復了平靜。

  凌無雙瞧見人來了,她的承諾便對了現,只是難免要讓韓素英怨她多管閒事,但不管怎麼說,兩人當下就需要這樣的一場獨處,不能逃避,只能直面,該說白說開說盡的話,都在今日、在此刻都說了吧,唯有一番徹底的真心的交談,才能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塵埃落定,該是怎樣的結果,便是怎樣的結果,好過一直這般藕斷絲連、愛而不得,繼續渾渾噩噩蹉跎下去。

  韓素英同凌無雙對視了一眼,可那眼神里,並沒有不滿或憤怒,反而是一種困惑和不解,待凌無雙及紅玉走出船艙,上了另一條船避嫌時,賢王才緩緩走到了韓素英面前,坦然地坐了下來。

  如月在一旁看著很是著急,手足無措,不知是去是留,韓素英知道她的為難,便揮了揮手,讓她同青衣一道去另一條船候著。

  「你瞧著比上一回見面,又清減了許多。」

  賢王抬頭凝視著站在船頭背對著他的韓素英,眼神中滿是關切及心疼,在他眼中,她原是個丰韻可愛的女子,但自他成婚之後,她越來越消瘦,膚色也愈髮蠟黃暗沉,如今瞧著,有些老態,竟像是變了個人。

  韓素英並未回頭,只是望著湖面淡淡回道,「胃口不好。」

  她定不會同他說,她自來心中苦悶,不管吃什麼山珍海味,在她嘴裡都味同嚼蠟,吃不下,自然也便瘦了。

  氣氛驀然變得沉寂,她不肯靠近他同他說話,他也只能厚著臉皮找話說,柔聲勸她道,「外面風大,別著涼,進來坐吧。」

  面對他的關懷,她不為所動,依然站在船艙外面,同他保持著距離,他知道她的脾氣自幼就這般固執,在她的眼中,這世界非黑即白,她認為是錯的事,就絕不會去做,寧願委屈自己。

  想到這些,賢王幽嘆了一聲,走出船艙,站在了她身後,脫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她卻上前了一步,大氅滑落在地。

  「賢王,我想我上次已經同你說得夠清楚了,你何故還要繼續糾纏我。」

  上一次在藏書閣里,她尚有退路,如今在船上,又是在湖中央,即便她想跳船而逃,以她的體力,是游不到岸邊的。

  賢王彎腰將地上的大氅撿起,執拗地再次為她披上,並用手緊緊按住了她的雙肩,不容她拒絕。

  「素英,人活這一世,短短數十年,一晃而過,我不想讓自己到了臨終才來後悔。」

  她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有些事,半點不由人,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如此愁苦。

  韓素英目視著船頭的那一株荷葉,心中越發傷感,「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已婚,我雖未嫁,可即便是當你的妾,你母妃也不會同意,你糾纏著我,只會自尋煩惱,沒有結果。」

  冬日裡的荷葉即便凋零枯萎來年尚能有復甦的希望,而她的希望,卻渺茫不可見。

  賢王心痛地將韓素英掰過來面對著自己,他的心裡又何嘗不煎熬,他多麼希望自己未出生於皇室,他的母妃身體康健,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他,可是他改變不了那一切,他唯獨能左右的,只有他自己的一顆心。

  他唯有向她保證,「素英我自是不會委屈了你,讓你做我的妾。」

  「那你當如何呢?休了杜元珊娶我麼?你敢麼?你的母妃肯麼?」說到這裡,韓素英自嘲一笑,「莫說你和你的母妃,就連聖上及太后,也不會由著你的性子胡作非為,既然如此,你我何不斷個乾淨!」

  想到那樣撕心裂肺的生離,賢王便心痛到無以復加,如今這種局面,並非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問她,「當年我大婚之日前曾問過你,是否肯同我一起私奔,今日我還是要問你,究竟肯不肯。」

  韓素英用力推開賢王,向後退了一步,差一點就摔下了船,好在艱難的穩住了身子,又甩開了賢王急急扶住她的手。

  「我也還是那句話,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同你在一起,而不是同你苟且私奔。」

  因為當年的肖貴妃,她的姨母在宮中同別的男人有了苟且,才導致她的父親及表弟敬王的處境艱難,她的母親不得不剃度出家,她怎麼可以再做出那等傷風敗俗有辱門楣之事,她可以想見,若是她同賢王一起私奔出逃,她父親的仕途,恐怕就此終結,還會在京中被人恥笑,她的弟弟們也會因她而受到牽連,她不能這般自私,更何況天大地大,不管他們逃到了哪裡,都要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她不會讓自己也不會讓賢王過那樣的人生。

  「素英——」賢王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是,可他一刻也不想再同她分離,更不能忍受永遠的失去她。

  既然今日已經把話說開了,韓素英也下定了決心,她神色沉靜地盯著賢王一字一句道,「你我往日的情分,就在今日做個了斷吧。」

  說完韓素英猛然拔下頭上的銀釵抵住了自己的喉嚨,威脅賢王道,「立字為證,你若不肯,今日我便自裁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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