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守護

2024-04-30 07:36:23 作者: 秦越27

  翌日早朝過後,順帝親自在御書房召見了白太師,將白茹雲被冊封為白嬪之事告訴了他。

  白太師啞然,他對自己的這位嫡女向來都不關心不在意,若非尚存人性,也因她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他恐怕早就讓她去見了她早逝的母親,而不是遠遠的將她打發到平郊的莊子上,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

  

  順帝對白太師的所作所為頗為不滿,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白太師身為三公之首,才富五車心繫天下,為黎民百姓愁苦,卻獨獨容不下自己的女兒,豈有此理?

  面對順帝的一番責問,白太師無言以對,事已至此,白太師擔心的卻是順帝。

  「皇上,白嬪她乃天煞孤星之命格,不能常伴皇上身側,為了皇上身體安康,也為了大褚江山社稷,還望皇上三思,收回成命啊。」

  白太師尚未及知天命,雙鬢卻已斑白,眼角額頭皺紋明顯,看上去像是年近花甲,但還不至於到了老糊塗的地步,順帝對他愈發不滿起來。

  「白太師,你既身為太子授業之師,便該以身作則言傳身教,這等惑眾妖言,怎可信?若是茹雲常伴朕身側,朕亦安然無恙,你當如何?」

  白太師不敢想,不管是自己這麼多年來冤枉了白茹雲,還是順帝因此殞命,這兩種結果他都無法接受。

  「皇上!」白太師語重心長的深鞠一躬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行了行了。」順帝神情不悅的打斷他,「若是真有高人能批命,擇日你帶進宮來也給朕算一算,朕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得道高人還是江湖宵小。」

  白太師離開御書房之時,腳步沉重,他從沒想過深居田莊的白茹雲有朝一日竟能成為後宮妃嬪,這對他打擊頗深,也是莫大的諷刺,自己多年來對白茹雲不聞不問,她竟能得到順帝垂青,而自己苦心栽培的女兒卻在選秀之時,連殿選的資格都沒有。

  最可怕的是將來,白茹雲若是對他懷恨在心,他怕她會對白府不利。

  順帝自御書房出來後,便徑直去了出雲殿,與此同時,他從宮外帶回來一個女人的事也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後宮。

  出雲殿裡,凌無雙陪著白茹雲閒聊,說是閒聊,卻是在向白茹雲說著後宮裡的各位嬪妃,位份小的自然不必費心去對付,橫在白茹雲面前的幾個障礙,無非就是皇后、惠妃、康妃、寧妃、言昭儀、劉婕妤,還有即將從行宮回來的皇太后和李太妃而已。

  康妃和寧妃到不必在意,若是二人有意爭寵,她們的皇子賢王和瑞王也就不會是那等不務朝政的閒散王爺,尤其是康妃,由於體弱多病,若非大事絕不會踏出自己的寢宮,上一世凌無雙主持慶典,怎麼請她都不肯來,世人甚至都快忘了這世上還有這麼個太妃。

  寧妃則恰好同康妃相反,一年四季極少在宮中,常年陪在皇太后及李太妃身邊,善騎射,行宮外的山林就是她的獵場。

  凌無雙同皇太后、李太妃的關係還不錯,兩位老人家都是明事理之人,可再明事理,白茹雲頭上那頂「天煞孤星」的帽子,不管怎樣,都會讓兩位老人家不喜。

  她記得上一世,有順帝在中間調和,才讓白茹雲誕下皇嗣後便封為了貴妃,小皇子後來也很得太后和太妃的喜愛,順帝駕崩後,太后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去了,李太妃則是鬱鬱寡歡的去了溫泉行宮,同寧妃一道,一待便是多年,再也沒有回來。

  一幕幕往事浮上眼前,讓凌無雙一陣感慨,上一世順帝的死,的確改變了很多事,若是順帝多活幾年,凌無雙也不會那麼早便被賜死。

  「皇上吉祥!」

  正這麼想著,便聽到殿外一眾宮人請安,白茹雲和凌無雙忙起身迎了出去,欠身向他行禮。

  「免禮吧。」順帝笑著看向白茹雲道,「朕有些餓了,想吃你上次做的豆糕。」

  白茹雲粉嫩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眼底盪過一抹羞澀,嬌嗔的回道,「哪有那麼快能做好,要是餓了我先給你煮碗面墊著,等豆糕蒸好了再給你端上來。」

  聽著兩人的對話,凌無雙驚奇的打量著眼前秀恩愛的倆人,特別是看著順帝面上印出兩個深深酒窩的笑容,這般憨態可掬的模樣,是她兩輩子第一次見到,而白茹雲對順帝的平稱,也總算是讓凌無雙明白,為何順帝這般護她,也只有在她面前,他們才會像尋常夫妻那般,同普通百姓無異。

  白茹雲說著便撩起袖子真去御膳房煮麵去了,她前腳剛走,順帝立馬就吩咐身旁的內侍,在出雲殿蓋一間膳房出來,再騰出片空地,給白茹雲種花種草,種蔬菜瓜果,要是還有空地,再挖個荷塘。

  順帝在那絮絮叨叨的吩咐著,凌無雙越聽越是對自己這位公爹讚嘆不止,難怪她上一世到出雲殿來就覺著這裡同別處不一樣,原來是他一早便命人改造過了。

  見凌無雙站著發愣,順帝交代好事情後,便看向她道,「太子妃這些日子便留在這裡陪著茹雲,她剛到宮中,不懂規矩,你們既是手帕交,你便多教教她,這後宮裡的事情,你不比別人知道得少,她性子純善,該提醒的,你多提點她一些,朕自不會虧待了你。」

  順帝這話說得隱晦,凌無雙卻也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有一個處處為自己著想的夫君,難怪上一世皇后和惠妃面對白茹雲也只能隱忍。

  凌無雙忙欠身應道,「父皇您放心,兒妾定會盡心照顧好白嬪。」

  不一會兒,白茹雲自膳房端著面返回後,凌無雙不便再繼續待在正殿打擾二人,就回到了偏殿,出雲殿一角的膳房也已經開建,速度之快,讓人驚嘆。

  若說凌無雙不羨慕白茹雲,那是假的,順帝對白茹雲的寵愛,發自內心且有理有度,她也渴望能有那樣一個人寵她愛她護她,可她也知道,她的情緣,在她臉生毒瘡的那一刻便毀了,而嫁給太子,更是將那些情愫,毀滅得徹底。

  見凌無雙一直站在窗前,觀望窗外的景色良久,謹言面露擔憂。

  「主子可是有煩心事?」

  凌無雙收回思緒,轉身看向謹言,回想起了上一世臨終前的場景,若說上一世真有人愛過她,恐怕就只有謹言了吧,而這一世,她搖頭失笑,不說謹言沒有那個意思,即便有那個意思,他們之間也絕無可能。

  她垂眸換了個話題道,「你師傅的傷好些了麼?」

  察覺到今日陪同順帝前來的不是常廣,而是別的內侍,凌無雙想著常廣怕是傷勢嚴重才不能侍奉在側。

  「已經大好,只是尚需休養些時日。」

  常廣遠比順帝傷得要重,再加上年紀也大了,癒合力自然要比順帝差很多,不休息個十天半月是緩不過來的,雖然韓松不在,但好在御醫多擅於調養,相信不久之後便能痊癒。

  「那便好。」說著,凌無雙就走到了棋盤邊坐了下來,望著謹言道,「過來陪我下盤棋吧。」

  身居出雲偏殿,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靠下棋打發時辰,一會兒待順帝一走,各宮怕是就來人了,到時有的她忙。

  謹言遲疑了片刻,還是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她手執白子,竟是讓他先走。

  「你不必讓我。」她特意叮嚀。

  上一世,都是他執白棋,讓她先走,他的棋藝精湛,她上一世便領教過,冷宮裡的日子,枯燥而乏味,他不離不棄的陪著她,就是這般度過的。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執黑子落下,乾脆利落,頷首垂眸,專注的盯著棋盤,纖長濃密的睫毛竟是比女子還要好看,高挺的鼻樑下,紅潤的唇瓣緊抿,下頜處看不到一星半點的鬍渣,但卻不顯陰柔,若不是身子不全,當真是位翩翩佳公子。

  凌無雙倏然想到了墨家,如果墨家還存在,謹言此刻恐怕早已成家立業,叱吒商界了吧。

  思及此,她落下一子,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婉拒皇上的重用,是想回江淮去吧?」

  江淮墨家雖然被滅門,可遠親還是有的,上一世謹言也對她說過,墨家被滅事有蹊蹺,無奈他身在宮中,無法回去江淮一查究竟,讓他很是遺憾,所以這一世,她也算是替他完成心愿。

  聞言,謹言微怔,持黑子的手懸停在了棋盤之上,良久才落下一子,接著便抬起頭,目光柔和的凝視著她。

  他那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生得極好,明亮而深邃,特別是用這般真誠的眼神看著她,讓她忍不住要深陷進去,她忙垂眸撇開目光不再同他對視。

  謹言心下一沉,掩去心中的苦澀,壓抑住心中的情愫,語氣平靜的回道,「奴才是想回江淮,不過在此之前,奴才會鼎力助主子完成大業。」

  墨家的謎團,他是一定要回江淮去解開的,而他這一生,也定會守護在她身邊。

  凌無雙的心裡,卻有些五味雜陳,雖然她對謹言的確是真心相待,可她到底還是在利用他,甚至他有可能因此喪命。

  她責備自己,本不該將謹言拉入奪嫡這灣泥潭,她該像對待珍珠及紅玉那樣,早早的就為她們謀出路,可她還是自私的留下了他,她也不知為何,她就是想把他留在身邊。

  棋盤上,白字黑子錯落相間,白子儼然已落下風,凌無雙並不意外,墨家人天生便異於常人,謹言也不例外,上一世她便從他口中知道一些墨家的秘密。

  墨家人生來就善算術,個個絕頂聰明,世世代代不是精於商道便是研製精器,故此,慢慢便演化為了經商和精匠兩大分支,墨謹言也就是墨堯軒,屬於經商這一分支,而另一分支則是默默研發各種巧奪天工的器械。

  直到那一年,精匠這一分支研製出了一種兵器,經商那一支便想要把它獻給朝廷,可還沒來得及上報,精匠這一支便出了叛徒,不僅聯合仇家一起用那兵器滅了墨家,還帶著兵器及墨家的大半家產逃往了敵國。

  這些事情當年經歷過那場浩劫的墨謹言雖然知道,可他卻不知道更深更細微的事情,他不知為何精匠那一支會出叛徒,他也不知他們研製出的到底是什麼兵器,他只記得年幼的他和母親躲在衣櫃裡,屋外喊殺聲一片,接著有人放火,他被濃煙嗆暈了過去,待他在泥地上醒來時,墨家莊已被付之一炬,屍橫遍野,而他,雖然還活著,卻已是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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