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絕非吳下阿蒙

  怎麼說張大虎也是個征戰沙場的老將，這次的伏擊戰他琢磨的很明白，率領一營全體人馬潛伏在兩側茂密的樹林子裡，等到敵軍踏進伏擊圈之後，再突然發動突襲。

  當然，張大虎沒指望這次的伏擊戰就可以全殲敵軍。

  敵軍的兵力畢竟是一營的兩倍多。

  

  張大虎的目的是，借著偷襲的優勢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給敵軍造成一定程度的傷亡之後，再及時撤兵往牛家村方向。

  一路拖著打，充分發揮八路軍以少打多的游擊戰戰術。

  在張大虎看來，如果這次自己的運氣足夠好，或許一路拖著敵軍到了牛家村的時候，敵軍已經傷亡的差不多了。

  那個時候再配合獨立團的其他人馬主動出擊，肯定可以一舉擊潰來犯的敵軍。

  至於副團長李連勝他們，張大虎覺得他們謹慎過了頭了，他一直認為打勝仗更多的靠的是戰士們的不懼犧牲，衝鋒陷陣，而不是靠某個指揮官有多麼出色。

  怎麼能因為敵軍的指揮官有可能會很厲害，就避而不戰呢？

  時間就這樣在張大虎一行的等待之中悄然流逝。

  ……

  阿譯帶著整齊劃一的虞師第五主力團不急不緩地前進著。

  他帶兵的本事是跟著韓征學的，且學到了一定的精髓。

  比如韓征常說的，行軍最重要的就是偵察兵可以及時反饋周圍的敵情。

  第五主力團的偵察排，那是由阿譯親自從整個主力團裡邊精挑細選出來的絕對精銳，再加上長期的培養，將他們一個個打造成出色的偵察兵。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偵察排長告訴阿譯。

  在不遠處的山頭發現了八路軍偵察兵的身影。

  所以從那個時候阿譯就知道，目標直指牛家村的自己一行已經暴露了。

  回想起李連勝和海正沖、俞大志這兩支隊伍進軍牛家村的遭遇，阿譯推測，這牛家村的獨立團多半又會在自己前往牛家村的半道上打伏擊。

  所以在大部隊前行的過程中，阿譯一早把隊伍里的排頭兵派了出去，外加上偵察排的人員四處分散著搜索，確定前方沒有危險之後，大部隊才會繼續開拔！

  這支排頭兵也是阿譯跟著韓征學到的手段。

  由團里的一些偵查經驗豐富，頭腦靈活的隊員組成，一個個極其擅長偽裝，特別是在這茂密的樹林子裡，他們可以利用樹枝落葉將自己與周圍的環境偽裝成一體，然後以分散拉線式搜索前進，確保可以把潛伏在樹林子裡的敵人偵查出來。

  結果是，自以為隱蔽得很到位的張大虎一行人馬，很快就被阿譯的排頭兵給發現了。

  一切都在阿譯的掌控之中，收到敵情之後阿譯立馬把隊伍分成三個部分，一部分繼續原有的路線前進，迷惑敵人，然後從左右兩翼分出了兩支隊伍，包抄潛伏在樹林子裡的敵軍。

  樹林子裡。

  幸好有個排長眼尖，附耳在張大虎耳邊道：「營長，那邊有棵樹似乎在動嘞！」

  「這會兒連半點兒風都沒有，樹怎麼可能會動？」

  張大虎覺得奇怪，他拿起望遠鏡觀察了一番，果然發現不遠處有一簇樹枝正在移動，仔細一看，那樹枝樹葉覆蓋的下面居然是個活人。

  那傢伙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閃而逝，很快就從張大虎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到了此刻，軍事嗅覺敏銳的張大虎哪還能發現不了問題，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隊伍暴露了。

  可隨著偵查，情報傳回來，敵軍似乎還在原有的道路上前行，什麼也沒有察覺的樣子。

  張大虎為此感到疑惑，這就有點兒說不通了。

  他敢肯定先前那個偽裝成樹人的傢伙肯定是個偵察兵。

  難道不是敵軍的偵察兵？

  不然的話，既然敵軍已經偵查到自己一行埋伏在這裡，為什麼還往伏擊圈走？

  「不對勁兒！」

  警惕的張大虎親自帶著隊伍，隔著很一段距離用望遠鏡偵察阿譯隊伍的情況。

  片刻之後，他的神色微變，濃郁的危機感似乎從四面八方撲來，「不好，敵軍的數量似乎少了不少，他們肯定有其他行動。」

  連長焦急道：「營長，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張大虎喝道，「管不了那麼多了，提前動手，打上一陣子，五分鐘之後直接向隘口方向撤離。」

  「是。」

  ……

  伏擊戰爆發的時候，張大虎看到了令他心驚肉跳的一幕，敵軍似乎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一個個迅速尋找掩體隱蔽，然後熟練地構築臨時防禦反擊工事。

  兩方隊伍很快便陷入白熱化的交戰之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大虎有一種錯覺，敵軍似乎有意在拖延時間，他們甚至沒有動用火炮進攻，只是純粹的以火力突射。

  正納悶著，樹林子的南北兩翼忽然有槍聲作響，一連長一臉慌張地喊道，「營長不好，咱們的兩翼被敵軍包抄了！」

  張大虎頓時臉色大變，他明白敵軍為什麼有意拖住自己的腳步了，原來早有暗中的人馬在行動。

  「撤，往牛家村方向，全力突圍出去！」

  張大虎果決的命令避免了一營被包圍的危機。

  一行人強行從敵軍的包抄下突圍了出去。

  只是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小，前後交戰不過短短十來分鐘時間，張大虎的一營就打沒了將近半個連。

  阿譯率領的第五主力團戰鬥力之強悍，完全出乎了張大虎的預料。

  一路敗逃的過程中，張大虎的心情是鬱悶又懊悔的，他現在真後悔自己沒有聽李連勝幾人的建議，堅守牛家村。

  好好的伏擊戰，居然反過來被敵軍打了伏擊。

  差一點整個一營就被反圍殲了。

  張大虎一行一路逃到土坡隘口處，正好撞見前來接應的不辣和蛇屁股。

  不辣和蛇屁股占據隘口的兩側高坡，阻擊追擊的敵軍，追擊的阿譯的隊伍遭遇阻擊，腳步放緩，這才給了張大虎一行喘息的機會，趁機逃過隘口，解除了危機。

  這土坡隘口處適合打伏擊，卻絕對不適合打防禦戰。

  就這兩側的高坡，只能算得上兩處小山頭，在重炮火力下簡直形同虛設，所以救下張大虎一行之後，蛇屁股和不辣按照李連勝臨行前的交代，及時將人馬撤離，三個營一同返回牛家村。

  牛家村。

  覺得自己犯了大錯，害了兩百多兄弟的性命，已經沒臉見大傢伙的張大虎，在見到李連勝之後，直接掏出配槍塞到李連勝的手中。

  「李副團長，這次都是我自己的錯誤判斷犯下的大錯，我沒臉見同志們了，我願意接受軍法處置，你槍斃我吧！」

  李連勝苦笑著將配槍還給張大虎，「老張，你這是做什麼，就是要殺要剮你也得等團長回來之後再說，現在大敵當前，咱們還是想著怎麼守住牛家村吧！」

  「是。」張大虎無奈，老老實實地應道。

  …………………………

  前面介紹過，這牛家村地勢奇特，四面環山，只有東面一個開口，是進村的唯一大道。

  在村口外，韓征在的時候布置了兩道防禦工事，借著村子隆起的地勢，居高臨下進行防守。

  藉助這樣易守難攻的防禦工事，完全可以用劣勢的兵力守住陣地。

  已經在阿譯的手上吃過癟的一營長張大虎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他率領一營戰士鎮守著第一道防禦工事。

  時間推移至下午五點左右。

  阿譯下令部隊進攻，進攻的方式毫無花俏，他從虞嘯卿那裡要來的幾門大口徑山炮和野炮派上了用場。

  這些重炮在行軍的時候阿譯是隱蔽攜帶的，張大虎一行甚至完全不知情。

  重炮突然在陣地上炸響的時候，張大虎和一營的戰士們都有些被打懵了，被籠罩在濃烈的硝煙之中，在敵軍武器裝備的碾壓之下，幾乎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緊接著阿譯的隊伍開始發動第一輪衝鋒，借著重炮的掩護，小炮的輔助，他似乎把小鬼子那一套簡單實用的炮兵轟完步兵沖也學到手了。

  眼見著防禦工事遭受衝擊，張大虎頂著炮火，怒吼著讓一營的戰士們發動反擊，經過半個小時的激戰之後，這才算是把阿譯的第一輪進攻擊退。

  其中過程張大虎看在眼中，這支敵軍的瘋狂簡直讓他看到了小鬼子的影子。

  與幾天之前他們面對的，沒打兩下子就選擇潰敗的虞師第一主力團和第二主力團截然不同。

  這支隊伍非常能打，士兵們的戰鬥意志也相當強悍。

  第一輪進攻過後，阿譯似乎還沒有用盡全力，李連勝、張大虎一行卻已經是疲於應對，狼狽不已。

  這時有喊話聲從阿譯的隊伍里傳出，那個喊話的士兵傳達著阿譯的話語，「李烏拉，你為什麼要選擇叛逃，難道就喜歡看著我們兄弟自相殘殺？」

  喊話的時候阿譯的隊伍暫時停下了進攻。

  阿譯現在帶著些個人的惱火情緒。

  他原本還對獨立團有著格外的猜測，所以並沒有特別責怪李連勝的意思，但經過先前的戰鬥，他敢篤定，這樣拙劣的軍事指揮，絕對不是出自教官之手。

  這讓阿譯在嘆息教官韓征真的有可能已經身亡的同時，又開始怪責起李連勝來。

  既然不是因為教官的原因，你李烏拉為什麼要選擇投降八路呢？

  獨立團這邊，李連勝還沒有開口，一旁的不辣，蛇屁股和要麻幾個率先搶著用大喇叭回答起來。

  「阿譯，我是不辣！」

  「我要麻！」

  「蛇屁股嘞！」

  「原來這回帶兵過來的是你小子呀，我還以為是死啦死啦和煩啦那兩個傢伙呢！」不辣喊著，「不過你現在還真是可以了，指揮起戰鬥來有模有樣的，都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

  阿譯那邊道：「不辣，要麻，蛇屁股，原來你們沒死……李烏拉糊塗也就算了，你們三個為什麼也跟著一起糊塗，跑到八路軍那邊兒去了？」

  不辣樂道：「你不知道，干八路好呀，比在虞師那邊兒快活多了，要不你也跟著一起過來，咱們兄弟就又聚在一起了。」

  「我絕不會背叛黨國！」阿譯道。

  蛇屁股揶揄道：「對嘍，阿譯和咱們是不一樣的，人家是軍官訓練團出來的少校嘞，一開始就和咱們這些潰兵不一樣呢！」

  「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原因，為什麼要叛逃。」阿譯再次質問，這是他急於知道的疑惑。

  但不辣和蛇屁股幾個自然不能告訴阿譯實情，現在韓征化身馬七率領獨立團還屬於機密，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以前我們說過，要打仗也要打得明白，就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現在我們干八路，打仗打得很明白，是為我們自己打仗，是為國家和百姓打仗，所以我們願意留在這裡。」蛇屁股道。

  「可教官呢？教官是死在這些八路手上的，難道你們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工事後，不辣，要麻幾個對視了一眼，相繼露出苦笑，這個問題沒法解釋。

  李連勝喊道：「阿譯，你現在真是學壞了，我知道你在這裡喊話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你是想等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後再發動進攻，一舉拿下我方陣地吧？

  你說的好聽，一心想為教官報仇，可在你阿譯的心裡，你最想乾的不就是可以建功立業嘛！

  想知道我們投誠八路軍的答案，那就等打敗我們之後再說。」

  不辣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就是就是，阿譯，你這個以前聽見槍聲都嚇得哆嗦的慫蛋，現在也能耐了呀，有本事你就拿下我們的陣地啊！」

  「非要自相殘殺？」阿譯問。

  蛇屁股道：「那也是你們要殺我們，哪一次不是你們主動來圍剿的。」

  阿譯道：「算了，既然你們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但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拿下牛家村之後我會饒你們一命。」

  工事後，不辣樂著對要麻幾人道：「聽聽，咱們的阿譯長官真是出息了。」

  「可不是嘛！」

  張大虎將兩方的話語聽在耳中，他有些感慨，看來李連勝幾人口中的這個阿譯還真是個厲害的角色。

  攥緊了拳頭，張大虎衝著李連勝問道，「老李，你說吧，咱們要怎麼堅守住陣地。」

  「撤！」李連勝道。

  張二虎愣住，抬頭之後望見不辣和要麻幾個也在點頭。

  「……？？？」

  李連勝直言道：「團長不在，我們都不是阿譯的對手，我了解阿譯，他和團長學的最多的就是用奇兵，使詭計，打夜戰。

  咱們要是堅守牛家村，就算守得住，付出的代價也一定不會小。

  但阿譯肯定還有後續兵力增援，他們耗得起，咱們耗不起。

  而且團長走的時候交代過，到了事不可為的時候，讓咱們撤出牛家村。」

  親身感受過阿譯帶兵的恐怖的張大虎，這次也沒有再反對了，「行，老李，我們聽你的安排就是了。」

  「老張，這牛家村的地形情況你熟悉，除了這東面的大道之外，可還有什麼可以離開村子的小路？」李連勝問道。

  張大虎道：「還真有，那是鄉親們不常用的一條後山小路。」

  「看這天色，再有不到半個小時就會徹底黑下來，那天黑之後，咱們就從那條小路撤離。」

  「可鄉親們……」

  李連勝笑道：「老張，放心吧，阿譯他們又不是小鬼子，就算拿下牛家村，也絕不會傷害村民的。」

  張大虎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也就點頭表示贊同。

  夜幕逐漸降臨……

  之前李連勝說得不錯，阿譯雖然是想知道李連勝一行逃叛逃的緣由，但他同樣是在拖延時間，想要等到天黑之後，藉助夜幕的掩護和重炮的火力壓制，一舉拿下牛家村。

  此刻時機成熟，阿譯再不猶豫，當即下令炮兵準備，意圖向牛家村工事發動猛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