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間自有真情在

  李成功被牛耿一頓數落，什麼沒有同情心，冷血之類的。這讓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對牛耿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李成功最終一個人登上了開往常沙的大巴，透過車窗，看著牛耿拎著行李，慢慢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像是一隻迷途的羔羊。李成功的內心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是透過眼神，觀眾能明白，他此時的內心並不平靜。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奇怪。往往你非常討厭的人，總是會在你眼前晃悠，而看起來很近的目的地，卻總要費盡心思，才能到達。

  大巴車最終也沒能到達常沙，因為暴雨，高速路上一段橋樑被衝垮，大巴車返回了江城。無奈的李成功一下車，就看見了無助的站在車站外的牛耿。

  

  「給了多少錢？」

  「所有的都給了。」

  「人給你送回來了嗎？你不是會看人眼神嗎？說話呀你。」

  這一幕像極了考試不及格，被家長訓斥的小學生。牛耿感覺自己丟了臉，不耐煩扭過頭去。

  「你不是走了嗎？咋又回來了？」

  「你管得著嗎？」

  一想起這一路上的經歷，李成功就來氣。看著牛耿的樣子，就越發的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你這樣的傻瓜活該被人騙知道嗎？」

  「我願意！」

  「嘿~~你還嘴硬！」

  「騙了才好呢！騙了說明沒人病，沒人病更好！」

  「說的好！」影院裡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對方驚覺失態了，急忙低頭。

  前排，姜彣暗自點頭，這演員的台詞功底不錯，這段台詞寫的也好。

  熒幕上，李成功因為這句話，要請牛耿吃飯，結果發現錢包不見了。

  「錢包是不是丟了？」

  牛耿一副熱心的樣子，誰知道話一出口，李成功就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錢包也不找了。

  「你說丟了肯定是丟了！走吧！」

  「哈哈！」觀眾鬨笑，大家忽然回想起牛耿烏鴉嘴的屬性。

  接下來，李成功因為什麼只剩下八十塊錢，決定兩人開一間房間，全片最大的高潮來臨了。

  這裡其實有一個梗沒有直接解釋的。那就是去過酒店的人都知道，正常酒店的標準間，都是兩張床的。李成功沒想到，這裡所謂的標準間居然只有一張床，無奈之下決定睡在椅子上。牛耿還招呼對方一起睡，被李成功給拒接了。結果剛在椅子上躺下，椅子就倒了，李成功直接摔在了地上。

  熬了一段時間，等到牛耿都睡著了，李成功實在堅持不住，和牛耿睡到了一起。無意間觸碰到對方的身體，結果卻一臉懵逼的發現這貨居然裸睡。

  「醒醒，醒醒，醒醒，你醒醒！」氣惱的李成功把牛耿叫醒。

  「你有病啊？睡覺不穿衣服的？」

  「光著睡舒服……」牛耿睡眼朦朧的說道。

  「什麼條件玩裸睡，穿上穿上！」

  接下來，楊菲笑得癱在了椅子上，快要笑岔氣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牛耿睡覺時候搶被子，磨牙，打呼，幾乎是所有的毛病都占全了。最後李成功忍無可忍，用被子蒙上頭，又被一個屁熏個正著。

  看著李成功一副抓狂的表情，影院裡哄堂大笑。

  接著，隔壁的吵鬧，讓李成功徹底爆發，氣呼呼披上衣服，打算去找人理論。結果一個手持長刀的大漢開了門，往裡一忘，裡面還有拿著各種器具，渾身文身的男人。看樣子像是一個武術隊。李成功秒慫，裝作認錯門的樣子急忙往回走。

  回到房間裡，李成功掀開被子躺下。接著身後的人起身去了衛生間又回來，就在觀眾看的莫名其妙的時候，一個女聲響起。

  「姐呀，你別勸我了！那個人真膈應人，我每天吃啥玩應，喝玩應，穿玩應通通都要給他匯報一遍！我活得可累挺了！他不是要抓姦嗎？我就讓他抓！」

  李成功哪還不知道自己進錯房間了？悄悄的起身，往床下爬。

  這裡陸非凡把台詞稍微改動了一下，原本的四川方言被改成了東北話，原因就是東北話的發音更貼近普通話一些，而且受眾面也多，不至於讓很多觀眾聽不懂。這還要感謝本杉大叔長達幾十年的春晚轟炸了。不過柳燕是衡陽人，就這麼幾句台詞，幾乎陸非凡在電話那邊說一句，她重複一句。看著熒幕上柳燕一本正經的飈著方言，影廳里再次鬨笑，大家越來越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他咋可能找不著我啊？我不管躲在哪個旮旯里，他都肯定都能給我抓出來！我走的時候他在旁邊偷聽，我故意把這個旅館兒的名字、房間的號碼強調了一遍。」

  「我長得像柳燕又不是我的錯，他為啥天天說我像狐狸精？人家擱我的櫃檯上買東西，和我多說兩句話，他就說我勾引人家。我咋滴就勾引人家了？笑死人了，反正我安眠藥準備好了，他要是過來跟我鬧，我就把安眠藥吃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彪啊？我真的把安眠藥吃嘍啊？我才20多歲，活得好好的。知道了，放心吧，拜拜！」

  柳燕自己也在影廳里看著，這個時候已經笑倒在椅子上了。尤其是那句「我長的像柳燕又不是我的錯」，引得哄堂大笑。

  這個時候李成功終於躲在了窗簾後邊。門開了，高宇客串的王小寶一臉賠笑的走了進來。

  兩人一頓忙活，柳燕此時一本正經的找「姦夫」，高宇就各種求饒。兩人不知道這房間裡面還藏著一個李成功。但是觀眾知道，這種上帝視角下看劇情的發展才是最有意思的。大家都在期待著，李成功被發現的那一刻。

  最後一個窗簾被拉開，空無一人。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鞋從天而降，掉在兩人腳下。

  門打開，李成功抱著一隻鞋，像猴子一樣坐在一架的頂上，帶著哭腔說：「我說我走錯房間了，你們信嗎？」

  「哈哈……」

  影廳里笑倒了一片，這也是電影開始之後，整個影院裡面笑聲最誇張的一次。陸非凡就眼見好幾個影評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楊菲此時也顧不上讓陸非凡占便宜的事了，趴在陸非凡的胳膊上，笑得渾身發軟，臉都要笑僵了。

  電影還在繼續。接下來，李成功終於爆發了。

  「老闆，咋睡這兒呢？我說人起來看不見你，我以為你去買包子吃去了，你啥時候跑這兒睡來著？」牛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怎麼會睡這兒？你猜我怎麼會睡這兒？要不是因為你裸睡，磨牙，打嗝，放屁，我能跑出去嗎？你是幹嘛的？」李成功壓制不住的火氣。

  「沒幹嘛。」

  「你到底是幹嘛的？」

  「擠牛奶的。」

  「你是老天派下來懲罰我的吧。你說飛機下來飛機就下來，你說火車停火車就停，我好不容易坐個大巴把你給甩了，居然還能掉頭開回來。我發現你是妖精啊，全世界就你是好人是吧，人間自有真情在是吧。昨天晚上我敲了整整40分鐘的門，你聽不見嗎？」

  「我聽見了。」面對質問，牛耿的回答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聽見了你不給我開？」

  「我以為是做夢呢？俺夢見正在吃火鍋呢，隔壁來個裝修隊，吵死了，原來是你呀！」

  「哈哈……」影廳里又響起笑聲。不過剛剛一次大笑，大家似乎都傷了元氣，笑的有氣無力的。陸非凡身邊的楊菲，一直在揉臉。

  好在倒霉沒有再繼續，李成功不但拿到了被送回來的錢包，還順利坐上了輪渡，並且兩人居然還發現了騙光了牛耿錢的女騙子。

  經過一頓追逐，兩人追到了一處破舊的建築群里。看樣子是一處棚戶區的老樓。

  打開門，李成功就看到了一群孩子，和站在女騙子身後，紅著眼睛的牛耿。女騙子蹲在地上，面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眼睛纏著紗布的小女孩。

  「老師，藥好苦啊！」小女孩怯怯的聲音響起。

  「老師知道，給你剝一顆糖放在嘴裡就不苦了。」

  李成功沉默了許久，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跑啊？」

  「不把你們帶到這兒來，你們是不會相信我的。」

  韓小雨啞著嗓子說道，「我跟我男朋友都是曙光小學的老師，他是教美術的。這些孩子都是孤兒，比起那些沒錢上學的孩子，他們更可憐。

  我們答應了孩子們，等春天來的時候，帶他們去看油菜花，去寫生，然後我和我男朋友去給孩子們買油彩，買畫板。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男朋友走了，我的臉也毀了。」

  鏡頭沒有切換，一鏡到底。所有的觀眾都能在熒幕上看見，韓小雨的眼睛慢慢變紅，眼淚毫無預兆，就那麼流了下來。有些影評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徐朗的微博上說，自己被韓小雨的演技壓制。這種表現，換成誰都會被壓制的。

  「那個孩子她特別可憐，她得的是先天性視網膜脫落。就算做了手術，眼睛復明的機率也只有四成。本來我跟我男朋友約好，等治好了她的眼睛，我們就結婚。

  我特別想把她的眼睛治好，我特別想帶她去看油菜花，我覺得我應該撐下去，不管為了什麼都應該撐下去，但是我實在是撐不住了。

  那天我碰見你們的時候，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孩子就躺在手術台上，醫院也等到極限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你不相信我是對的。因為我就是個騙子。我這輩子做的唯一的一件錯事，我騙了你們。但是，但是那張身份證是真的。你們是我的恩人。謝謝！」

  不單單是戲裡的李成功和牛耿，戲外的觀眾們，看到這裡，也都紅了眼眶。陸非凡所在的一號廳算是好的，其他普通觀眾的放映廳了，甚至有的觀眾忍不住哭了出來。

  主要是韓小雨的演技太驚艷，其中蘊含的那種感情，讓人忍不住去體會，去傾聽，不由自主的就被帶進了那種情景當中。相信當時的徐朗就是這樣。

  陸非凡默默的拿出紙巾，遞給楊菲，然後被楊菲狠狠的瞪了一眼。楊菲決定了，等看完電影，回頭就和公司高層商量一下，捐助一筆錢出去，無論捐助給誰都好。

  李成功和牛耿兩人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話，只是默默的拿出身上的現金，包括韓小雨的身份證，悄悄的塞進一個書包里。然後默默的離開。

  兩人離開的時候，韓小雨領著一個小姑娘，給兩人送了幅畫，上面畫的正是李成功和牛耿。李成功很正式的收了起來。

  倒霉二人組再次踏上旅途，或許是做了好事轉運了，李成功用剩下的兩塊錢買了路邊的彩票，居然中了頭獎——一輛麵包車。

  本來想著這會可以安心開車到家了，結果半路上又出了狀況。

  牛耿不放心讓一夜沒睡的李成功開車，結果自己開車卻睡著了，被一覺醒來的李成功抓個正著。

  牛耿死不承認自己睡著了，兩人就在車上爭辯，結果不出觀眾所料，翻車了。嶄新的麵包車，直接上了樹。

  兩人還以為車會爆炸，火急火燎的跑出來趴在地上，結果只是一聲悶響，什麼都沒發生。

  李成功最終也沒能在新年之前趕到家裡。大年三十的晚上，兩人在野外圍著篝火談心。

  「我成功嗎？」

  「我起了個名字叫成功。你看作為老闆吧，那也是一人功成萬骨枯，我勾心鬥角掙點錢容易嗎？底下幾百號員工等著我養活。他們在背地裡給我起綽號，叫我灰太狼。」

  「我也不是個好兒子，我爸走的時候我沒在他身邊；我也不是個好父親，我到我女兒學校去開家長會，他們班主任不認識我；作為丈夫，背著老婆找小三，我也不敢告訴她；作為情人，我不能給人任何結果，我也不是個好情人。其實，我挺失敗的，突然發現我這一輩子過的跟這兩天差不多。」

  李成功把自己的經歷說給牛耿聽，也說給自己聽。這或許上天故意創造了這樣一個機會，能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中坦然的面對自己，反思自己。

  或許，正是遇到了牛耿，遇到了好心送回錢包的售票員，遇到了把自己的青春都交給了孤兒們的女老師，才讓李成功的心態陡然間發生了轉變，開始真正反思自己的過去。

  兩人再次上路，李成功的心態輕鬆了許多，而家也越來越近。結果，牛耿又出狀況了。

  「老闆，你放心吧。我相信咱一會兒肯定能坐上車。」

  「行行好吧，大哥，就你這烏鴉嘴。」

  「誰烏鴉嘴了？」

  「你怎麼不是烏鴉嘴？」

  「那這次翻車可不是我說的啊。我要真是烏鴉嘴的話，我現在就想來一輛車咚那麼撞一下，你說它來嗎？你說它來嗎？」

  畫外音，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接著就是一聲悶響。

  「來了！」李成功急忙跑向前面，卻發現號稱自己腳崴了的牛耿跑的更快。

  出事故的是一輛運輸禽類的小貨車。兩人把事故的原因歸結為牛耿的烏鴉嘴，於是幫車主抓雞，又幫著裝上車，卻受到了車主的感謝。也順利的搭上了去常沙的順風車。

  到了常沙，渾身沾滿了雞毛的李成功，帶著同樣滿身雞毛的牛耿殺到商場，先一人換了一套衣服。

  本來應該鬆一口氣的李成功，剛和牛耿分開，就收到了小三打給自己的電話。聽到對方也來到了常沙，還見了自己的老婆，李成功終於急了。或許他這個時刻才發現，家庭在他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回到家，看到了對方留給自己的信，李成功終於打開了心結，抱著自己的妻子，主動坦承了一切。

  飾演李成功妻子的，正是徐朗的妻子陶曉紅。

  臉上露出一陣複雜的神色，想是有些失望，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輕輕的拍了拍李成功的後背，說了一句：「回家就好。」

  楊菲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陸非凡湊了過去，低聲問道。

  「你一點都不了解女人。」楊菲撇嘴，眼睛盯著陸非凡，悄聲說道，「我要是她，老公在外面養了女人，再怎麼悔改，我也不會原諒他！」

  「放心吧，我不會的！「陸非凡下意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