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口紅

  濕漉漉的雨衣下，一對鐵手銬在燈光下晃亮的刺眼。

  「別動，你被捕了，放下手上的東西跟我走！」

  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趙客，雨衣下一張男人的臉逐漸清晰起來，濃密的胡茬下，嘴角微微上翹起一道不起眼的弧度。

  「無聊！都幾歲的人了，還鬧。」

  看著眼前千篇一律的惡作劇，趙客嘴角一抽，甩過去一對白眼，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不過很快趙客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兩隻黑乎乎的大腳印子，在光亮的地板上顯得格外扎眼，趙客臉一黑，抄起手邊的漏勺朝著男人腦袋砸過去，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咒罵道：「滾蛋！我的地板！」

  男人開始還帶著玩笑，可看到趙客投來的漏勺後，瞳孔猛得一收，迅速一彎身子，只聽耳邊一股勁風吹過去，「咣」的一聲，漏勺砸在牆上。

  「我操，你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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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一瞧，男人不僅抽口涼氣，這要是砸在自己腦袋上，估計能把自己砸成腦震盪。

  趙客臉上沒有表情，不過心裡也忍不住捏了把汗，一時激動，忘記了現在自己力氣比以往大了一倍。

  不過看到男人還活蹦亂跳的摸樣，心神頓時一松，沒搭話茬，拿起桌邊的抹布輕輕扔過去。

  「左邊鞋櫃裡有拖鞋，右手邊有衣架，把地擦乾淨吧。」

  「我還是不是你親哥！」

  看著手上的抹布，雷科再看看趙客，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樣。

  「今晚燒熊掌，吃的話，就把地給我擦乾淨。」趙客說著把手上那隻熊掌舉起來給雷科看。

  待看到趙客手上那隻差不多趕上臉盆的熊爪後，雷科一愣，隨即跺腳大罵道：「你個兔崽子，把誰家動物園給霍霍了，我給你說，你再這樣，我可真把你送進局裡了。」

  雷科嘴上罵著，但手卻很利索，脫了雨披，扔了皮鞋。

  一張刀削的臉龐，稜角分明，特別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哪怕現在眼中帶著笑意，可依舊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往那一站，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刺刀，尖銳鋒利，一臉正氣，令人不敢直視。

  然而這樣令人敬畏的一個人，此時則老老實實弓在地上，迅速把地板擦乾淨，隨後一個箭步衝到趙客餐桌前，眼睛直勾勾看著正在被趙客處理的那對熊掌。

  「極品！」

  雷科努努嘴，忍不住稱讚道，顯然在吃上面，也是一位行家。

  只見趙客從抽櫃裡拿出一套新刀具，開始剝開熊皮，沿著熊掌粗大的骨節開始切，只見刀子切在肉上，輕輕一划，粉紅色真皮下，暴露出紅白分明的紋路。

  扒皮，去骨，抽筋，塞料這些動作幾乎一氣可成，雷科做在椅子上，從懷裡拿出一根香菸放在嘴邊，拿起方才掏出的手槍，一扣扳機。

  「咔！」

  一縷火苗順著槍口噴出來，感情眼前這柄槍，僅僅只是一個打火機。

  「嘶！」

  雷科美滋滋的吸上一口，吐個煙圈，同時目光則凝視在趙客處理熊掌的那細長有型的雙手上。

  相比美食，其實他更喜歡去享受這個過程，去參觀一道美食的誕生過程。

  「我辭職了。」

  趙客雙手一頓，抬頭看著雷科，只是出乎雷科意料的是，趙客僅僅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自己預料中那樣激烈的反應。

  「喂，我不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是為了嫂子。」

  雷科深吸口氣，點點頭，雖然趙客每個月會按時，給自己一筆錢，可佩佩後期的治療費用，越來越高。

  哪怕趙客願意幫他承擔，但出於男人的尊嚴，雷科已經決定，他需要另外一份工作。

  從懷裡拿出一本檔案冊遞放在桌上，雷科看到趙客平靜的神色，怪笑道：「你不問問我打算做什麼？」

  然而趙客並沒有回應雷科的話，雙眼凝視著油鍋，待看到鍋里熊掌已經開始呈現出金黃色焦皮後，快速將熊掌撈出，在熊掌上，放上一塊巢密，隨即一起放進蒸籠。

  再回頭看了眼雷科手邊的檔案袋，趙客搖搖頭，從柜子里拿出一張卡遞給雷科。

  「這些錢拿去，裡面大概還有160萬，密碼是六個7，有需要打電話。」

  對於雷科做什麼，趙客不想問，如果他想說，自然會告訴自己，不說的話，問也是白問。

  不過雷科不管做什麼，趙客都不會攔他，自小一起在福利院長大，對於雷科的脾氣，趙客很清楚。

  如果他要做一棵樹，哪怕冒著被雷劈的風險，他也要做一顆最大最高的樹，強烈的尊嚴，出了嫂子，沒人能讓他低頭。

  看了看趙客遞來的銀行卡，雷科也沒客氣，畢竟現在他很缺錢，況且自己和趙客的關係，說是一聲親兄弟也不為過，客套也不是他的風格，只能把這份情誼記在心裡。

  小心觀察了眼趙客的情緒還算不錯後，雷科猶豫了一陣低聲道：「不然……你去美國看看，最近……它沒出現過吧。」

  提到它，就算是雷科也不禁緊張起來，他是親眼見過，趙客發病後的摸樣會變得多可怕，完完全全的變了一個人，那種轉變……很詭異，不是傳統的精神分裂，而是另一種從根本上性格的轉變。

  「嗯……似乎沒有。」

  趙客想了想，這段時間似乎自己確實沒有再發病過，包括這次被捲入恐怖空間，自己病症都沒有復發過。

  得到趙客確定的答覆後，雷科輕輕吐了口長氣。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沒多久，整個食堂里就能嗅到一股特別的鮮香味。

  「成了！」

  揭開蒸籠，看到自己的傑作後，趙客嘴角上揚，把蒸籠打開，小心端出餐盤，放在面前桌上。

  「魚羊熊掌！」

  只見原本放在熊掌上的巢蜜已然化成湯汁，澆淋在金黃色酥皮上，趙客拿起筷子輕輕在上面一戳。

  「咔嘰！」

  一聲脆響，只見外面那層表皮逐漸裂開，暴露出下面已經被蒸的透亮發紅的肉塊。

  「我先嘗嘗！」

  見狀，一旁雷科不禁直吞口水，也不怕燙，拿起勺子一挖，下面的熊肉就像是豆腐一樣酥軟，被雷科一口塞進嘴裡。

  肉一入口，雷科眼睛一瞪，恨不得把舌頭都給吞進去。

  酥軟香濃，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哪一個鮮，甚比河豚一樣的鮮香，配上似如豆乳般的口感。

  一口含在嘴裡，讓人有一種被深度**的錯覺。

  哪怕自己目睹了整個做菜的過程，但雷科還是不明白，趙客是怎麼做到這種程度。

  當然，他不會去問其中的秘訣，記得很久前，自己嘗試模仿趙客的手法做菜，結果……差點被佩佩打死，甚至有鄰居報警，懷疑自己在煮糞。

  結果菜沒做成，還被迫只能在住了幾天賓館，才等到那股臭味消散掉，據說那幾天，和他住一棟樓里的幾家，都差點把他給罵死。

  有過那次深刻教訓後，雷科已經不在去嘗試模仿趙客的做菜，偶爾來打個牙祭，已經很滿足了。

  趙客嘗了幾口，還不錯，畢竟是頂級的熊掌，這種材料，在現實里，要說有，倒是有，關鍵是自己搞不來。

  這隻熊掌的分量，按說足夠讓四個人吃，但趙客在恐怖空間折騰了那麼久，實在是有些餓了，就著白饅頭，一頓胡吃海塞。

  雷科當然也不會和趙客客氣，就如上文所說，這種食材太難得了，就算是普通富豪，向吃到這種食材，難度也很大。

  至於普通人，估計這輩子，也只能在網絡上看看照片，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更何況，頂級食材，加上頂級廚師，這種美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機會享受的。

  兩人一頓胡吃海塞，最後，趙客下了一份麵條，灑在湯汁上，直到把肚皮都吃圓了，才心滿意足的躺在椅子上。

  「給！」

  雷科拿出一根煙遞給趙客，趙客接過來，沒點火，只是在鼻尖下輕輕嗅上幾口，隨手就放在桌子上。

  畢竟他需要維持自己敏銳的嗅覺和味覺，吸菸雖然不會讓自己喪失味覺，但會讓自己對味道靈敏變得遲鈍。

  雷科就沒趙客那麼多過顧忌，大大咧咧的躺在椅子上，點上根煙狠狠吸上幾口後，瞧了眼時間，就站起來準備離開。

  臨走前，雷科忽然回頭看了眼趙客放在桌上的那口盒子，眉頭一軒：「你不會想要……」

  「什麼？？」

  趙客沒明白雷科的意思。

  見狀雷科指了指趙客桌上那口木盒，道：「那個骨灰盒是……」

  趙客聞言一愣，回頭看向放在桌上的紫檀木盒，嘴角一抽，被雷科這麼一說，趙客也反應過來，這個長方形的盒子，不正是骨灰盒的造型嗎？

  頓時，只聽趙客沒好氣道：「用來裝垃圾的！」

  「哦！」

  趙客這麼一說，雷科也就放心了，以他對趙客的了解，如果這個盒子是給趙客自己用的，趙客絕對不會說，是放垃圾的盒子。

  目送雷科離開，趙客回頭看了看鐘表，已經凌晨六點了，走上閣樓，拉開臥室的房門，只見一口棺材，正放在趙客臥室內。

  把棺材拉開，趙客躺進去，或許是太累的緣故，沒去拉棺材蓋，很快趙客就熟睡過去。

  「噠噠噠……」

  昏暗的房間裡，鐘錶上的時針，噠噠噠的走著。

  「嗡……」

  這時梳妝檯前的抽櫃被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拉開，只見趙客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棺材裡走了出來，看了看表上的時間。

  看到鏡子裡那張清瘦的臉龐，張了張嘴，似乎在低聲自語著什麼，但卻沒有聲音，他抬頭照著鏡子，突然一抹詭笑浮現在趙客臉上，隨手從抽櫃裡拿出一支口紅，塗抹在自己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