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024-05-27 07:03:37 作者: 李不言

  舒寧在陽台與俞思齊聊了近四十分鐘之後,見他轉身進屋,而後坐在顧言旁邊,同她言語了兩句,說了什麼她沒聽見,僅僅是看見顧言在聽聞這些話語的時候,有些焦急的起身,眸間儘是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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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推開陽台門進去,見顧言站在沙發旁邊,居高臨下看著她,眸間儘是隱忍,而後只聞俞思齊道;「我說過,只要你敢作敢當,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今天來、是為了證明我沒說慌,沒有騙你,你也沒有被這個世界所拋棄。

  這晚,顧言換了身衣服後,從俞思齊下樓,左傲識相,反倒是遠遠站在一旁,等著他倆聊完,他全程都在豎著耳朵聽,但很遺憾,二人並未有唯一的一句話,是俞思齊叮囑她上樓早些休息。

  俞思齊克制、隱忍,顧言不言語,兩人站在一側、多多少少會讓人覺得有些遺憾。

  俞思齊與顧言下樓之後,舒寧站在二樓陽台看著樓下,原以為他們會聊很久,但是沒有、顧言下去十分鐘過來便上來了,她哐當一聲帶上門,而後靠著門背滑到地板上,開始放聲大哭。

  泣不成聲。

  這晚,舒寧陪著她坐在門後邊坐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天魚肚泛白時,二人才起身,朝臥室而去,未有半分言語,但就是不約而同的。

  顧言躺在床上後,將自己捂進被子裡。

  而舒寧則是坐在床上,腦海中在回放著昨晚的一幕幕,一幕幕場景從自己腦海中一遍遍回放。

  這年、柏林發生了一場惡性兇殺案,一家二十七口人在一夜之間被一刀封喉,警察,法醫,找不出任何線索,但同時,為何柏林軍演能順利展開這件事情在軍演結束第二天之後才展開報導,而此時的俞思齊與左傲早已經回到了漢城跟首都,顧言跟舒寧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新聞,一個滿面錯愕,一個毫無表情,只是最後舒寧問;「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周密的計劃,合理的時間,」她只說了這個十個字,因為這一切都是俞思齊安排的,她只負責按計劃行事。

  因為這些,是他們兩人的特長跟專業。

  「如果下面有人拍賣他們的產業,有人動我們就動,沒人動我們就靜觀其變,」家破人亡是顧言一開始給他們定下的界限,而去必須要執行。

  此後在漫長的歲月里,顧言都謹記俞思齊的行事準則,她變了,徹底改觀,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卻無情的女人。

  只因這次的事情給她的教訓太過慘痛。

  以至於很多認識她與俞思齊二人的人都說她的手段竟然跟俞思齊出奇的相像,怎能不像?

  顧言完全是按照俞思齊的那一套行至準則來的。

  顧言走後的當晚,舒寧便回到了她的老地方,聽著那群人在談論乜門慘案,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顫慄,可卻偏要裝的若無其事,面無表情,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那群人的語氣跟他一樣有太多的驚愕,一直在想到底是何許人能做的如此乾脆利落,不留一點痕跡,讓法警跟警察找不出半點痕跡,竟然躲過莊園裡的監控。

  顧言離開之後,她白日在公司上班,晚上就開始渾渾噩噩的生活,換了一個對象又一個對象。

  幾乎不重複。

  這樣的生活她從未想過、但卻過上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跟煙花場所塔上邊兒,但事實是,她終日流連在這個地方了。

  在後來的一個星期里,她跟顧言配合默契,依舊在商場上平步青雲。

  顧言在回洛杉磯之後,看似生活恢復平靜,但實則並沒有,只有她自己知曉,在某個夜晚,她還是會夢見柏林那個鮮活的夜晚。

  二十二歲那年,這種情況稍稍有些好轉,但僅限於在人前好轉。

  許攸寧一度帶著她的心理醫生好友回到他們那間公寓,希望無形之中能給她幫助,但是、無用、顧言的心太過堅硬,根本撬不開。柏林回來之後、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在想著自殺,但對於一切都平平淡淡,你能見到她異樣情緒的時候絕對是她在訓練場上與人搏鬥的時候,顧言奔潰了、又好了、但沒有好完整,就好像這些日子她所受的傷都被她很好的掩藏起來,誰也看不見,但是心底深處的那道疤痕還在,甚至沒辦法抹滅。

  許攸寧下班時,直接將車開到訓練場,坐在不遠處看著顧言在與別人搏鬥,在與別人廝殺,那股子狠勁兒不似一個女人該有的,但無奈,她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顧言。

  「她最近怎樣?」本坐在她身邊問道。

  「比以前好,」許攸寧漫不經心回答,只要顧言不尋死、一切都是好的。

  她是這麼覺得的。

  「但我覺得,比以前更壞了,她好像沒有任何弱點,不管做什麼都是在拼盡全力,」玩命似的,不怕痛,不怕傷。

  許攸寧泛起一絲絲苦笑,是呢,她也覺得,顧言越來越不怕死了,她一點都不敬畏生命的可貴、甚至覺得無所謂。

  一直等到她結束洗完澡,許攸寧靠在更衣室門口等著她一起回去、兩人沿路走沿路商量吃什麼,無論你問什麼、顧言永遠都是隨便,不會有其餘的言語。

  原本好好走路的兩人,許攸寧聽聞她平淡的語言突然停下來,顧言走了兩步之後才發覺,許是意識到什麼,而後道;「日本菜怎麼樣?」

  「好、」許攸寧聞言,雀躍應允。

  她怕的是顧言無欲無求、若是無欲無求遲早有一天她會再度重蹈覆轍。

  兩個星期之後的某一天,顧言休周末,被許攸寧拉著出來逛街,路上許攸寧在開車時,她接到舒寧電話,兩人淺聊了一番之後她才收了電話,許攸寧好奇問道;「誰啊?」

  「柏林那邊的同事,」她淺應,並未說那人是誰。

  許攸寧點點頭,一直都知道顧言在柏林有自己的事業,所以並未多問什麼。

  「你在柏林事業怎麼樣?」路上,她找話題在跟她聊著。

  她只知曉顧言在柏林有自己事業,但從未聽她說過柏林那邊事業的情況如何,甚至是沒見過她將工作帶回家,最多的情況是她像剛剛那樣接個電話,說兩句,說東西已經發郵箱了,然後便收了電話。

  在來是她想找機會聊,但顧言從不會多聊。

  「挺好的、」顧言淺答。

  每一次都是這樣。

  這是她每一次的標準回答。

  「老俞好久沒聯繫上了?」許攸寧扯開另一個話題跟她聊著。

  顧言的心病很嚴重,嚴重到若是她一個人在家的話,她能坐在那裡放空思緒一整天,抑或是一整天都處在工作狀態不停歇,許攸寧有時候會覺得很累,白日裡兩人上班各自忙各自的,但到了晚上下班時間,她斷然不敢讓顧言一個人獨處,哪怕是下去買包衛生巾,她也會拖拉著顧言跟她一起去,顧言若是不想,她一定會使勁渾身解數去求爹爹告奶奶。

  潛意識裡,她覺得讓顧言一個人在家太過危險。

  「沒呢!」顧言也很無奈。

  「老俞怎麼神出鬼沒的?」許攸寧不知曉老俞的身份跟職業,所以並不知曉為何。

  反倒是顧言已經習慣了,覺得沒什麼。

  「商場今天有活動,有什麼想買的?」許攸寧一邊泊車一邊問道。

  「沒什麼想買的,你想買什麼?刷我的卡,」顧言這些年很明顯的表現就是在金錢上越來越富有,在精神上越來越匱乏,她不知曉自己想要什麼,無欲無求,而正是這種狀態才讓許攸寧感到可怕。

  「免了、我就愛老大跟老二還有爹媽每個月都會給我匯錢,還是很富足的,」許攸寧是家裡老么、一家人都比較疼她。

  但顧言幾乎沒見過她的家人,應該是沒出國來看過她吧!

  正如許攸寧所說,今日商場確實是做活動,一遇到商場打折,某些女人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拉都拉不住,許攸寧看中什麼都想買,而顧言完全是過來給她提包來了。

  原本是毫無目的的瞎逛,但從未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熟人,當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猛地闖入自己視線的時候,她愣住了,而後僅花了一秒鐘的功夫快速閃到一邊,躲起來。

  對的、就是躲起來,她像個膽小鬼,在洛杉磯一家大型商場裡遇見一身黑色西裝英俊挺拔的白慎行時,她潛意識裡的第一反應就是躲。

  不想去跟他正面交鋒,這年、顧言二十二,白慎行二十三,顧言小有成就,白慎行在自己的領域不斷拓展疆土,業務發展到國外,是各大航空公司頭等艙的vvip客戶,

  常年在天上飛,此次在洛杉磯洽淡業務,結束時,見時間尚早,便親自到商場給家人挑選禮物。

  顧言出國五年,第一次在國外見到白慎行,而且還是以這麼詼諧的方式。

  直至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商場大門裡,她才緩緩現身,去找正逛的起勁的許攸寧。

  這日、許攸寧幾乎刷爆了自己的卡,買了很多東西,有自己的有顧言的,而顧言、這日只是在下到停車場的途中停下來買了包煙,一個打火機。

  許攸寧一路上都在好奇打量她。

  「剛剛逛著逛著你怎麼不見了?」她問。

  「上了個廁所,」她撒謊。

  在柏林時,她便知曉白慎行是國內小有成就的青年企業家,但今日在洛杉磯見到時,她想,或許白慎行已經不是青年企業家這麼簡單的身份了。

  這晚、回到住處,她遏制住自己心中那種滋生的負面情緒,一直隱忍到跟許攸寧互道晚安進了房間,她才敢釋放出來,但不敢太大聲,因為她知曉許攸寧都知道了,所以現在的她,就算是有情緒,也只能隱忍,若說許攸寧辛苦,她何嘗也不是一樣呢?

  她拿出筆記本,停留在搜索頁面,在鍵盤上面敲出三個字,而後見到結果時,整個人是震驚的,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內容,她足足坐了兩個小時,抽完了一包煙,整間屋子煙霧繚繞,而後有那麼一瞬間,輕扯嘴角,似是嘲笑自己,或者是在嘲笑別人,將電腦狠狠關上,起身將窗戶打開,一整晚、冷風席席,她坐在座椅上整晚未眠,盯著電腦出神。

  一直以為愛的反義詞是不忘,可現在發現,愛的反義詞應該是遺忘。

  是淡然。

  原以為離開這麼多年,日後的某一天能見到的話,應該會能很平常的道一聲好久不見,但是不行,她還是高估自己了,她以為五年過去了,她跟白慎行之間能夠做到相忘於江湖了,可是並沒有,時隔五年再見,那種感覺,就像是平靜的湖面突然掉下去一塊巨石,驚起漣漪,久久不能平復。

  她坐到深夜、一直在思考自己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可久久未得出結論,她一度覺得自己是瘋了,不然為何會突然思考這個問題,伸手撫摸上自己左手手腕,沒有疤痕的痕跡,那晚她被送進急診室、許攸寧跟同事說,一定不要留疤,同事聞言有些好笑道;「死都不怕,還怕丑?」

  而後許攸寧輕答;「死是一瞬間,丑是一輩子。」

  所以在後來的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許攸寧每天親自給她做理療,一定不能留疤。

  對於這種外在形象,她毫不在乎,甚至覺得不以為意,她身上的疤痕還少嗎?凌晨三點,她起身,到衛生間準備解決生理需求,可站在門口的時候,她赫然想起了那晚自己躺在浴缸中的感覺,那種感覺很舒服,好像生活中所有的苦難都得以解脫,她站在門口許久,久到忘記了自己進來是要上廁所的,側眸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自己都能聞到滿身煙味,凌亂的頭髮貼在自己臉上,面容憔悴,這哪裡是自己,白日的自己可不這樣。

  她站在衛生間許久,久到許攸寧起來上廁所一聲驚呼。

  「顧言、你在幹什麼?」

  許攸寧嚇得膽兒都破了,她怕極了、怕顧言大晚上的不睡覺站在衛生間中央想不開,此時止不住的一聲驚呼出來。

  聞言、顧言才猛然回神,回眸看著許攸寧道;「上廁所,怎麼了?」

  「你上,」許攸寧覺得自己是稍稍有些大驚小怪,而後顧言帶上門,上完廁所出來,她跟著她準備進她房間。

  她怕、想守著顧言,所以連尿意都憋回去了。

  當顧言站在臥室門口看著許攸寧的時候,有些疑惑。

  「我剛做惡夢了,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嗎?」許攸寧看著她的表情有些可憐兮兮。

  她不是做惡夢,是怕顧言會成為她的噩夢,所以想時時刻刻守著她。

  「睡你房間吧!你床大些,」顧言聞言、微不可耐一聲嘆息,反身朝許攸寧臥室而去,這晚、許攸寧緊緊貼著顧言而睡。

  這樣顧言的一舉一動她才能知曉,實則是這晚一整晚她都沒睡,不敢睡。

  她怕自己睡熟了顧言會做出傻事,天曉得,在衛生間看到她是,她比看恐怖片還覺得驚悚,霎時間就想起了那晚她割腕自殺的場景,她嚇得連滾帶爬的場景。

  這種恐懼,她不想在嘗試第二遍。

  許攸寧在家裡是最小的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最不會照顧人,但她跟顧言在一起之後,變了,她會時時刻刻想著去照顧顧言,潛意識裡想去照顧她,她甚至害怕。如果自己不照顧顧言的話,她會命不久矣。

  她躺在顧言身後,問著她身上的菸草味,知曉她剛剛抽菸了,但是沒點破,就好像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不希望顧言的手上留下自殺的疤痕,因為那樣,會讓人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她,顧言不是異類,只是一個受了傷需要被呵護的女孩子而已。

  她會好好照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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