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024-05-27 07:03:32
作者: 李不言
對方打的滿地找牙的過程很爽,爽到兩個女人站在辦公室看著對方狼狽爬出去時,相視一笑,而後舒寧對顧言一陣誇獎,讚嘆她驚人的手段。
「我算是知道你那些底氣是哪裡來的了,」舒寧淺笑道。
對於顧言這個女人的狠辣手段,她此時多多少少有些畏懼的,只因這個女人太過、、、、、滲人、她下手毫不留情、眸間帶著猩紅,似是要將對方置於死地般。
某些過程很爽,爽到忘乎所以,此時顧言跟舒寧便是如此。
這晚、當兩人行走在街頭被人圍住的時候,顧言才真正知曉恐慌二字如何寫。
對方來勢洶洶,手裡全都拿著傢伙,將她們兩個弱女子圍於中間,此時、若是她一個人,她毫不畏懼,但還有一個舒寧,她是個孕婦。
「我引開他們,你先跑,不用管我,」顧言是這麼跟舒寧說的。
「留你一個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舒寧不想依著顧言,不想讓她一個人面對危難。
「你是個孕婦、你不在我有能力解決他們,相信我,」她有嗎?沒有、但此時輸了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勢。
對方操著一口流利的德語挑釁他們,顧言將舒寧護在懷裡,手心裡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不是挺能打的?來啊!」對方挑釁。
「放馬過來,」顧言快速將後方的那群人解決,鋼管過來她毫不畏懼,只因想著要讓舒寧先走。
迎難而上、她不怕,舒寧看著那些鋼管砸在她身上心驚膽戰。
「先走,」顧言對舒寧吼了一嗓子,而後將眾人攔在身前,浩浩蕩蕩三十餘人,已經被她解決了一小半,顧言在儘量拖延時間,只要舒寧走了,她一切都好說,拼盡全力也要送他們去見閻王。
「上,」對方幾十號人手裡拿著傢伙,顧言孤身一人與他們英勇奮戰,不懼死亡,舒寧原本跑了的,見顧言一人,便擔憂著停在原地,有人反應過來朝她追過來,她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一路狂奔,雪天路滑,她往漆黑的地方鑽進去時,難免會有打滑的時候,躲過了那群人,卻摔在了雪地上,肚子上的陣痛一陣陣襲來,她卻不敢驚呼出聲,只因外面那群人還未解決。
這個時候呼喊出聲,顧言會分心。
等她感覺那陣陣痛難耐時,伸手摸了一下大腿根部,一抬手,嚇得整個人都顫慄了,她流血了。
她捂嘴開始抽泣,不敢大聲,只因巷子外面的鬥毆聲遲遲未停下來,漆黑的巷子裡,一陣陣的陣痛讓她感到絕望,而後迎接著她的是滾滾熱浪來襲,身下血越來越多,幾乎控制不住,她死咬著唇,靠在牆壁上,等著外面鬥毆聲結束,她報過警了,但是警察還未來、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大抵是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顧言在外面高聲喊著她的英文名,她才敢應出聲。
但顧言滿身是血看到坐在地上身下一灘血的舒寧時,整個人都懵住了,而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慄著問道,「你怎樣?」
「送我去醫院,」舒寧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緊抓著她的衣角不放手。
顧言以為,人生當中最壞也不過受槍傷,可不是的,當醫院裡,醫生讓她簽字的時候,她是絕望的。
她潛意識裡將這種過錯籠絡到自己身上來。
七個月大,就這麼沒了、再過兩個月她就可以出生了,她顫顫巍巍簽完字之後坐在醫院裡整個人似是崩潰了似的,抱頭痛哭。
舒寧被送進病房時,整個人面色慘白,她守在床頭整整兩日,她才睜眼。
見顧言坐在床側,伸手緊緊抓住她,眸光帶著些許期待。
顧言見此,緊咬唇,低下頭,不敢看她。
舒寧霎時間明了,沒了?她辛辛苦苦懷孕七個月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對不起,我應該聽你的,」顧言掩面哭泣,淚流不止,她是痛恨的,如果一開始就應著舒寧說的小心為上,她們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舒寧心痛嗎?痛的,她二十三歲這年,失戀,失業、失去孩子,全都聚集在一起了,她心是痛的,可也明確知道,這些不關顧言的事,作為一個老闆,她那樣的決策完全是人之常情,可是現在呢?
她說不出半句寬慰她的話語,只因她此時心是痛的,甚至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她沒有任性留下這個孩子,現在會不會不必面對如此局面?
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醫院病房裡,兩個女人各自掩面哭泣,心中各有所想,顧言是在懺悔,而舒寧是在悔恨。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誰都沒有說話,顧言陪在舒寧身側,不言不語,舒寧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語,直至第七天出院的時候,舒寧問;「柏林最好的墓園在哪裡?」
「北墓園,」顧言答。
「葬在那裡吧!我就不去了,」沒這個勇氣,她不敢去面對那個孩子,不敢去看她的樣子、七個月、應該能看出面相了,像誰?是她?還是許溟逸?她怕自己看見那個孩子面相時會崩潰,
舒寧出院的第二天,顧言親自將孩子葬在了北墓園,天曉得,她那時的心情如千斤重,她趴在北墓園的墓碑上放聲痛哭,任由墓園的工作人員如何拉她,都無用。
她是恨自己的,年輕氣盛,不考慮後果,才會造成這個小傢伙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顧言在柏林呆了整整一個月,舒寧在顧言在的那一個月里,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兩人偶爾會坐在一起聊聊天,但話語不多,基本都是淺嘗輒止。
舒寧還是跟往常一樣做飯,只因顧言不會。
這日、兩人坐在餐桌前,顧言兜了碗湯給舒寧、她接過去,而後嗓音平淡道;「這麼久不會柏林沒關係?」
「沒關係,」傑克早就打電話來催了,但是、她不放心舒寧。
「公司的事情如何?」一個月以來,舒寧頭一次詢問她工作上的事情。
從一開始痛失女兒開始、她發誓只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去緩衝,沒有多餘的,如今一個月過去,她想轉移注意力,不想去想那件事情,不想將注意力都放在悲傷的事情上。
「照常上班,其餘的先放著,」顧言答,其餘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等她回趟洛杉磯再說。
「我會給你報仇的,」顧言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舒寧整個人為之一顫,她說,會給自己報仇的?
怎麼報?這裡本就不是他們的地界,能生存已經是萬幸了,現在還要如何報仇?
「沒必要、」並不想顧言繼續冒險,以至於她說出的話都有些急切。
「我可以的,」她語氣中儘是肯定。「我說了沒必要,」舒寧聞言,怒氣騰騰拍桌而起,滿面怒火看著她,勢必要將她看出一個洞來。
「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顧言毫不示弱,不想就這樣了解。
「你知不知道,一路走來到現在我都是在被人傷害,槍擊沒讓我死,我就發過誓,一定要讓再度傷害我的人血債血償,舒寧、你不想嗎?不想替你女兒報仇嗎?」顧言語氣陰孑,面色狠辣,看著舒寧的眸子儘是怒火。
「若是再一次被傷害呢?」舒寧問。
「絕不會、現如今你我都是孤身一人,就算是傷害,能傷害的了什麼?」以前、有所顧忌,但現在、沒有。
動物尚且都知曉護犢子,更何況他們是個人,更加不會就這麼了了這件事。
此時的舒寧縱使心中疼痛,尚且能忍,但顧言,她清楚的看見,這個女人瘋了,很徹底,這日的舒寧跟顧言各自占據沙發一角,顧言將自己最近手遭受的遭遇洗漱告知舒寧,娓娓道來的語氣聽不清情緒,從她如何出國、在到如何苟且偷生、再到如何受槍擊、再到每天怎樣艱苦訓練,只為能護自己,一路走來,四年之久,她說出來,已經使用了短短四十分鐘,人生有無限縮影。
所有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會被過濾掉,留下來的都是那些足夠讓你刻骨銘心的,幸福或許會被忘卻掉,但痛苦不會。
幸福的人都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舒寧靜靜聽著顧言所說的一切,她必須得承認,在這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子面前,自己原先所經歷的那些都不算什麼,甚至是、微不足道。
她除了人生抉擇需要下點狠心之外,並沒有被生活所迫,也並未有苟且偷生的時候,她比較幸運,國內有許溟逸護著自己,初來國外,遇到了顧言,兩人一路走來,最起碼基本方向是有的。
「這件事情跟你無關,你無需自責,」最後、書你跟緩緩開口解釋,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這件事情跟顧言無關。
「若非我妄自菲薄,年輕氣盛,會發生這等慘案嗎?」她懷疑舒寧話語的真實性,如果這件事情一開始她就就聽舒寧的,事實會否是另一番景象。
「任何老闆都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這是恆古不變的,」她太懂了,在國內翻譯院那個大家庭里,她多多少少也見識到了何為人心,此時顧言這種自責,是完全可以沒有的。顧言走後的當天,她輾轉反側,夜不能眠,她在的時候,尚且還有忍勁,她不在了,滿屋空曠輕涌而下,讓她整個人都處在恐慌當中,滿屋子都是小孩子的哭聲,睡夢中夢到一個孩子渾身是血朝自己爬過來,她驚的一聲冷汗,大口喘息著從床上坐起來,驚恐的看著四周,發現空無一人時,心狠狠落下來。
她坐在床上,久久不敢入睡,前半夜尚且還能忍過去,到了後半夜,這種感覺越來越可怕,而後她穿上衣服,幾乎奪門而出,將那棟讓自己充滿噩夢的房子遠遠甩在了身後,柏林深夜的街頭並不如國內熱鬧,可任何地方少不了煙花場所,自苦人不風流枉少年,這晚、她在酒吧呆了整晚,而後第二天在回到家裡睡覺,只有在青天白日的時候,她尚且敢安然入睡,可一到了晚上,所有恐懼都會席捲而來。顧言回洛杉磯的第二天、病了。
很嚴重,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這三天,她無一不想起柏林的那段日子,那片被染紅的白雪,那個已經成型還有兩個月久要出生的胎兒,她親手將她送到北墓園安葬,這一切切的過往在她腦海中反反覆覆,來來回回,似是一隻爪子似的在撓著她的心臟,一下一下、不致命,但足以讓她狠狠抽搐。
她回來的第二天,許攸寧將她這種症狀發郵件告知俞思齊,對方久久未回信。
這日上午、她出門上班時刻意交代顧言,晚上給她帶吃的回來。顧言躺在床上輕聲應允著,因為擔心顧言,她這一天都過的不安生,總覺得右眼皮在跳動著。
「我先走了、回頭院長來你幫我說聲,」五點半、她有些擔心,便準備從研究員提前撤。
「院長說今晚這個成果得出來,許、」同事告知她。
許攸寧聞言、一聲嘆息,似是無奈。
只得繼續、無論在哪裡,信用很重要。
這晚、當她解決完手中事情已經是十點半,拖著滿身疲憊回家準備給顧言弄吃的,將車在樓下停好,然後拿著包包上樓,查理夫人房間的燈在亮著,還未休息。
她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將手中的背包放在玄關上,按開客廳的燈,喊了聲顧言,卻發現沒人應允自己,而後推開顧言的房門發現空無一人,正準備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時,赫然在空氣中問到一絲絲血腥味,作為一名醫生,她對這種味道很敏感,敏感到立馬久能辨別出血腥味來自哪個方向。
當她驚恐、顫慄著推開洗手間門的時候,整個人嚇得腿軟,跪倒在地。
顧言穿著睡衣躺在浴缸里,割了腕的手垂在魚缸邊沿,浴缸的水還在遠遠不斷的往外冒,一整缸的清水此時已經被鮮血染紅,猶如整個人躺在血漿里似的,她嚇得整個人都失去了語言。
而後大喊呼喊著查理太太。
她不敢前去、不敢,她怕顧言就這麼死在了浴室里。
連滾帶爬的打開房門猛地拍打著查理太太的房門,那方很快就開了門,見她如此驚悚的模樣不免詢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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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她、、、、、、,」她指著衛生間的方向,半天哆哆嗦嗦說不出半個字。
查理太太見狀趕緊朝洗手間邁去,站在門口倒抽一口冷氣。
「許、叫隔壁鄰居過來幫忙,快,」查理夫人畢竟年長、處理這種事情比較冷靜。
許攸寧反映過來,連滾帶爬到隔壁,去將鄰居喊起來幫忙。
查理夫人跨進洗手間,拿干毛巾按住她的傷口,而後將池子裡面的血水放空,拿件浴袍蓋在她身上,等著鄰居過來。
而後鄰居過來,將她送進醫院,許攸寧留在醫院照顧顧言,查理太太帶著鄰居回了家。
許攸寧坐在醫院急診室外面哆哆嗦嗦,她是醫生,見過不少這樣的場面,可是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周邊的時候,她就不知所措,凌亂了,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顧言消失了一個月,回來之後消沉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晚上,割腕自殺。
沒有給那些愛她的人半分緩轉的餘地,她這種輕生的念頭來的淬不及防,許攸寧只是覺得顧言頂多是跟以前一樣,可不是,她這次是真的絕望了,想去輕生。
想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了結餘生,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刀片割上手腕時,是何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