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2024-05-27 04:49:12
作者: 月下與溫酒
趙明遠說得坦誠坦蕩,臉上的愧疚之情溢於言表。
林九矜道:「其實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的,謝謝教授的理解。」
趙明遠鄭重得點了點頭:「不是非黑即白,你說的很對。或許,我真的事太死板了,應該反省反省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態度了。」
林九矜沒有多言,回了一個無比真誠的微笑。
趙明遠也不繞圈子,直言道:「其實今天叫你來,主要是想跟你商議個事。你在這次全國大學生物理競賽的表現,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你的鎮靜,你的才華,實屬罕見。你是物理學科難得一遇的好苗子。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聯繫你,但是我是真的想讓你以後跟著我。讀研讀博都是要選定一個導師的。
以你的天賦和靈性,我未必能教給你什麼,但是我十分想和你一起共同探索物理學科的未知世界。
我已經很老了,但是對於物理這門學科,尚有不滅的熱情。這一點請務必相信我。」
趙明遠這一席話說得極其謙虛真誠,以他的身份,對一個大一的學生能發出如此誠懇的邀請,可以說數年之內都是相當少有的事。
林九矜聞言將水杯放回了桌上,臉上也回以無比的真誠:「教授,謝謝您的重視和鼓勵。
但是說真的,我現在剛剛大一,對於所學專業還沒有較為透徹的認識和體會,對於未來前進的方向,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
所以,我想繼續深入的學習物理的基礎知識,在學習的過程中找准合適的方向,之後再考慮跟哪個導師的問題。」
林九矜的這一席話也是明了真誠了。
趙明遠沉思了片刻,終於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接著便是自我安慰似的笑容。
趙明遠:「是我太心急了嗎?哈哈哈。好好好,你能這樣想其實是正確的。
這也是大學生步入研究生才選擇導師的原因。我現在提出這種要求也確實不合理,是我失態了,是我失態了。」
林九矜:「真心感謝教授您的看重和誇讚,這對我是相當大的鼓勵。在今後的學習中,我會加倍努力,不辜負教授您的期望。」
趙明遠滿意得點點頭,眼前的這名學生,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有自己的主見,看似還沒找到自己需要鑽研的方向,而心底卻好像又有著某種信念,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趙明遠試探著問:「說起方向,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
林九矜皺起小小的眉頭,思索了一陣,而後恢復了天真的孩童容顏。
「教授,您說,物理和生物是相通的嗎?」
趙明遠聞言也思索了一陣,回答道:「從宏觀上來說,不止和生物,和化學、地理、政治、歷史……和所有學科都有著密切的內在聯繫。」
林九矜:「也就是說,如果其中一門學科遇到了難以解開的難題,如果換一種思維,用其他學科學到的知識,或許會豁然開朗?」
這一次趙明遠卻自信得點了點頭:「這一點完全正確。而且,理化生、政史地這兩組學科各自之間的聯繫是更為密切的,這才是我們高中文理分科的真正原因。
將相近的學科融會貫通,體會內在聯繫,這是我們的教育理想。」
林九矜若有所思得點點頭。
腦中又回想起之前失敗的那個實驗。
那個實驗,她做了上千次,用掉的各種器材道具數不勝數。最後,還是在眾位股東的注視下輸得一塌糊塗。
股東們終於沒了耐心,一部分人主張繼續實驗,另一批人則認為,一開始定下的目標就是錯誤的。兩個團隊出現了一次次得爭吵。
終於,後方站了上風,果斷得執行了一次「大清洗」。
林九矜猛然打了一個寒顫。腦海中那可怕的一幕再次襲來,身穿白衣的人,白面具白手套,手拿粗粗的針筒,狠狠得扎進了自己的脖子……
林九矜突然覺得脖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和刺痛,臉上瞬間變的煞白。
趙明遠看到了她的異樣,皺眉關切得問道:「林同學,你怎麼了?」
林九矜努力穩了穩自己的身體,儘量不動聲色得深呼吸了幾口,強自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我還好。
之前學習生物學的時候有個難題,一直都不能白,今天突然醒悟,或許應該從物理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困惑了好多年,突然有點沮喪。」
聽她這樣解釋,趙明遠欣慰得笑了起來:「果然是愛學習,愛思考的好孩子。要時刻秉承這種學習態度,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會有所建樹的。」
窒息得林九矜卻再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她努力保持著常態站了起來:「今天謝謝教授的好意了,也謝謝教授的指點。」嘴上沒說告別的話,卻做出了告辭的姿勢。
趙明遠見狀也不多留,同樣起身道:「好的,那你就先回去吧。以後若有什麼想不通的問題,可以及時過來和我溝通,我們一同探討。」
林九矜努力擠出最後一個微笑,簡單得說了句再見,便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一轉過牆角,立馬癱軟在樓道的牆角。
她腦中無比清醒,深深明白脖子上傳來的刺痛感其實是由於恐懼和記憶所造成的幻覺,但是手腳就是不聽使喚,兩條腿像是變成了棉花做的,怎麼都使不上勁。
她顫抖著蜷縮在牆角,小小的身體因為發抖顫動個不停,小小的嘴唇上此時毫無血色,她覺得脖子上的刺痛在放大,又放大……慢慢擴散到了全身……
就像……那天一樣……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誰來幫幫我……哥哥,雲哥哥……你在哪裡……
林九矜努力睜著自己的眼睛不讓意識從身體裡飄走,卻感覺眼皮也逐漸不受控制。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的五識正一點點從身上抽去……
疼痛,恐懼,孤獨……
雲哥哥,雲哥哥……你在哪裡……
我就要死了嗎?上一次是晴也過來了……林九矜想起什麼似的,努力想要摸索口袋裡的手機,可是顫抖著手好不容易將手機掏出了,卻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在哪裡?手機掉哪裡去了?我的手機……我的雲哥哥……
林九矜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她慌亂地雙手在地上摸索,突然整個身體摔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手機,手機……雲哥哥……
酸楚的淚水從失神的眼角滑落……我,真的要死了嗎?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個渺遠的聲音。
「林九矜!九矜!你怎麼了!」
林九矜已然看不清來的是誰,只覺得逆光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向自己跑來。是雲哥哥嗎?
那人焦急得扶起地上癱軟的人兒,輕輕拍動她煞白的臉頰。
「九矜!快醒醒!九矜!」
林九矜突然覺得放心了,慘白的小嘴咧處處一個悽然的笑意。
「雲……」
之後整個腦袋向身邊一偏,完全失去了意識。
……
校醫務室,林九矜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懂了一下,接著,緩緩掀開了眼帘。
坐在床邊的冉知雲連忙傾過身體,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擔心和喜悅。
「九矜,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林九矜轉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木然得等著意識再次回歸自己的身體,等到清醒得差不多了,才找了張嘴,露出沙啞的聲音。
「冉學長,謝謝你……」
冉知雲心中微微一動。他在等待的之一段時間,耳畔時刻回想著林九矜昏倒前喊出的那一個字。
她是想喊誰的?冉知雲?或者……云然?
冉知雲不禁露出無奈的自嘲。自己易容打扮,又換了姓名身份,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可是那一聲呼喚,卻如此輕柔,如此無助可憐,如此……深深扣動了他的心弦。
冉知雲下意識想伸出手去,想幫她拂去臉邊的一縷碎發,手伸到半空中,又生生撤了回去。
「九矜,你這是怎麼了?是……抑鬱症嗎?」冉知雲的聲音很輕,很柔,他此時的心裡萬分的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了眼前這個珍貴的瓷娃娃。
林九矜愣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陣,才不置可否得點了點頭。
冉知雲深邃的眸子裡瞬間流出萬分疼惜。
上一次深夜病發,張萌通知了他,他已然看到了林九矜脆弱無助的樣子,沒想到短短几個月,又讓他遇到了林九矜的這副慘狀。
她,到底經歷過什麼?
林九矜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我感覺好多了。」
冉知雲關切道:「你昏倒了,原本應該通知你的家人,但是你的手機上鎖了。」
林九矜伸出蒼白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我還好,感覺已經恢復了,不用通知了。」
冉知雲還想說什麼,林九矜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毛病了,休息一陣就好。晚上不是還有晚會嗎,我想先回宿舍換身衣服。」
冉知雲見到她這副模樣哪能放心得下。
「那我陪你回宿舍樓。」
林九矜:「不用啦……」正說著,下了床的雙腿卻一軟,整個人直直向地面摔去。
冉知雲急忙雙手將她接住:「九矜!」
醫務室外面,匆匆趕來的張萌猛然停住了腳步。
她快速躲到門外牆邊,整個身體靠在牆上,不敢相信剛才眼前看到的畫面。
林九矜和冉知雲……在……相擁?
怎麼會這樣?林九矜不是有男朋友嗎?而且還和冉知雲認識,他們四人還一起吃過飯的!
他們怎麼……
室內,冉知雲輕輕把林九矜放回病床上:「如果不行,就別參加了,不就是個歡迎會麼?我這就去跟系主任說,說完了我再來這裡陪你。」
林九矜柔聲道:「真的不用的,真的沒關係!老毛病,無非就是想多休息休息,我只是還需要緩一緩。而且……我宿舍里也有藥,所以我必須回去。」
冉知雲眼看拗不過她,只能幹著急。
門外的張萌聽著室內的對話,心中翻江倒海。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冉知雲喜歡林九矜,這她是知道的。可是林九矜明明有男友,而且對於自己的男友也從來沒有遮遮掩掩……她貌似一直那麼坦蕩。
難道冉知雲真的決定知難而上?
那麼對於冉知雲,林九矜到底又是怎樣的態度呢?
剛才的那一個擁抱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於冉知雲,她從來是沒有放棄的……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林九矜有自己的男友,冉知雲放棄林九矜是遲早的事。
到了那個時候,冉學長就會真正明白誰才是適合他的人。
張萌一直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耐心等待。
可是冷不防撞見的剛才那一幕,還是讓她痛心不已。
張萌深深的呼吸了兩次,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終於做出一副剛來到的樣子,再次出現了在了治療室的門口。
「林九矜!沒事吧?」張萌發自內心的關切道。
林九矜看到室友過來,臉上頓時出現感激的笑容。
「我沒事。多虧了冉學長在樓道發現了我。若是沒有幫人幫忙,後果不堪設想。」
張萌看了一眼冉知雲,表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萌,你能回扶我回宿舍嗎?我還想換一身漂亮的衣服,晚上參加系裡的舞會。」
張萌關切道:「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要不然就別參加了。」
「真的沒事啦,」林九矜道:「現在到舞會開始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我休息了。」
張萌心中一動,故作自然道:「要不要打電話給你男朋友?」
張萌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心裡卻掀起狂瀾萬丈。
此刻她非常想去看一下冉知雲的表情,但是內心卻怦怦直跳,連眼角的餘光也不敢多瞄向他一眼。
林九矜卻十分坦然自若。
「不用告訴他了,等我回家我會自己跟他說的,而且你們也知道,這是我的老毛病。與其讓他擔心,不如事後再告訴他。」
張萌擔憂的點了點頭。
於是三人在醫務室又待了一小會兒。張萌執意讓林九矜在室內試走了一圈,又喝了小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