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歸隱田園
2024-05-27 04:42:20
作者: 顧輕狂
連忙答應了一聲,兩個人一起向著寢宮的方向跑了過去。才進門,就看見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面前擺了個白瓷繪百子圖的唾盆,正在聲聲乾嘔著。
小宮女跪在一旁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撫,也是一臉的急躁神色。
楚宇晨則自己繞著內殿來回踱步,一臉的焦慮不安。見太醫進來了,連忙問道:「可熬好了沒有,還不快點端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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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面色凝重,拱手說道:「皇上,若是孕吐的話,不應該如此長時間,下官怕有不妥之處,所以再來看過娘娘。」
不妥?是了,自己雖然也知道婦人是會孕吐的,但是楊楚若方才的嘔吐太過驟然,而且這樣長的時間還不曾停息,確實是不太對頭。
開始只以為自己是關心則亂,以前雖然知道婦人懷孕辛苦,可到底不曾這樣貼身照顧過。
又聽太醫說了無妨,也就更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現在聽到太醫說不妥,才震驚了起來。
連忙說道:「快去快去,看看娘娘到底是怎麼了?」
太醫答應了一聲,幾步走到楊楚若跟進,卻不似前次快捷,只見他面色凝重,嘴唇微抖似在喃喃自語,隔著絲帕撫在楊楚若的脈搏之上,半日也不曾移動過。
楚宇晨耳力驚人,隱隱聽到太醫嘟囔的是,「脈搏並無問題啊,只是體溫比常人略高,可孕婦的體溫原本就比常人要高一些,哪裡都看不出問題來,怎會如此呢……」
楚宇晨轉頭對著小太監吩咐道:「去太醫院,把所有太醫都給我叫過來。」
小太監答應了一聲,連忙跑去叫人。
此時太醫已經送開了手,對著楚宇晨叩頭說道:「下官才疏學淺,看不出娘娘的病症。無論脈搏和表現都與一般孕婦無疑,可嘔吐了這麼長時間,卻是已經不同尋常了。若非是娘娘的體質異於常人,那便是……」
太醫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楊楚若這樣的嘔吐,仿佛是一直在被催吐一般,如果不是她的體質本來就與常人不同,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誘發她嘔吐。
太醫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斷,「若非體質,那便是這大殿之中有引發娘娘不斷嘔吐之物。」說完,太醫低下了頭去。
有什麼東西?楚宇晨舉目四顧,見大殿之中都是自己平時使用的物件,這段時間以來也並無添加,會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難受?
楚宇晨看了半天,只有那束梅花是今日才拿來了。因此說道:「快把那梅花拿出去,不要放在屋中了。」
小宮女連忙答應了一聲,把紅梅挪了出去。
楚宇晨和太醫凝神看著,半晌,卻不見楊楚若的症狀有所減緩,慢慢搖了搖頭,說道:「看來不是梅花的香氣引發的,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楚宇晨看向了太醫,等著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太醫苦笑了起來,這個是真沒辦法有定論的,有的孕婦聞不得肉味,有的孕婦聞不得花香,有的聞不得筆墨的清香。
總之,孕婦的嗅覺要比常人敏銳的多,而體質又各有不同,所以,並沒有哪一件一定會引發,哪一件一定不會引發的。
太醫苦笑著告訴了楚宇晨,這件事沒有一定的規律可循,人人都不相同的。
楚宇晨愈發急怒了起來,看著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聲聲乾嘔中已經顯得氣力有些不繼,連眼眶之中也有淚水滴落了下來。
口中急道:「要你們這些太醫何用,還不快些想個辦法出來,難道就讓她一直這麼吐下去不成?」
太醫略一思忖,到底是處理相關事件的經驗豐富,心中有了主意,當下對著楚宇晨說道:「下官只有個笨法子,雖然笨是笨了些,想來只怕有用。」
楚宇晨此時哪裡還管得了聰明和笨這種事,連忙說道:「有用就好,什麼法子,你快說。」
太醫苦笑著說道:「不如開始扔東西吧,先把房中所有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若是娘娘沒有緩解,就接著扔,一直扔到娘娘不吐了為止,也就知道是什麼東西引發了娘娘的嘔吐了。」
楚宇晨立即咆哮,「按照他說的,馬上就把寢宮裡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整個寢宮都忙碌了起來。
太醫們忙著指認有誘吐嫌疑之物,宮女和太監則能搬就搬,能抗就扛,合力將東西弄出寢宮去。
楚宇晨則坐到了楊楚若的身邊,一面看著宮女和太監川流不息的往外扔東西,一面仔細觀察著楊楚若的反應。
直到寢宮足足搬空了大半,這才見楊楚若的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停止了嘔吐。青兒連忙遞上滾水泡過又澆幹了的手帕,給楊楚若擦拭的嘴角。
楊楚若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坐起身來。
楚宇晨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連忙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楊楚若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方才她雖然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卻將他忙碌和焦急都看在了眼中。
見他這樣緊張和關心著自己,楊楚若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流淌著。
聽見楚宇晨這樣問她,柔聲回答道:「好多了,現在覺得呼吸順暢了,方才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得胸中發悶,喘不過氣來,只是想要嘔吐。」
楚宇晨見她已經沒事了,這才叫太醫去查驗方才般出去的幾件東西,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了哪件物品之上。
楊楚若吐了半晌,早覺得頭暈眼花,身子十分疲憊,此時好容易不覺得難受了,便升起了陣陣的倦意,回了內殿休息。
楚宇晨陪著她到她睡著了,這才輕輕替她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對著一眾太醫問道:「怎麼樣?可查到些什麼了?」
一名太醫躬身答道:「皇上,查到了,誘發娘娘嘔吐的是幾枚放置在衣箱之中防止衣服被蟲蟻咬食的香包。」
「這幾枚香包仔細查驗過了嗎?可有什麼問題?」
太醫立刻說道:「並無問題,下官等人將香包以此拆開,挨個查驗過了,裡面盛放的都是寫普通的香草,並不會損害孕婦或者胎兒的身體。娘娘之所以會不斷嘔吐,只是因為聞不得此物的味道,然而此物本身並無問題。」
引發了嘔吐,但沒問題?楚宇晨微微有些愕然。
太醫立刻解釋道:「就如同有些孕婦聞不得水果的味道,但那水果並無毒性,吃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損傷。這香包也是如此,雖然娘娘是因此誘發的嘔吐,但香包本身並無問題。」
楚宇晨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這香包是誰放進去的?什麼時候放的?」
立刻有一個小宮女顫抖著跪了下來,竟然是她放置的香包出了問題,讓娘娘如同難受,這個罪名她可承擔不起啊,見楚宇晨問了,只得跪下回答道:「香包是奴婢放置的,這些香包每隔一個月就要換一批的,這一批是今日上午才放進去的。」
才換的?
楚宇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嚴厲了起來,問道:「香包是哪裡來的?」
小宮女聽著楚宇晨的語氣之中如同含了冰霜一般,更嚇得不斷顫抖,哆嗦著嘴唇說道:「皇上,這香包是宮裡統一發放的,裡面的香草是內務府統一配置的,各宮裡都有,皇上不信的話,隨意一個宮殿問問就知道了。奴婢只是去內務府領了香包,放置在衣箱之內,其餘的一概不知情啊。」
「去各宮裡,把這一批的香包都帶過來。」小宮女領命而去,楚宇晨又對太醫說道:「一會兒你們看看這寢宮的與其他宮殿中的可有什麼區別。」
說完,又對著掌事的宮女問道:「以往的香包還有沒有?若是有的話,一併拿出來,讓太醫查看了。」
掌事宮女連忙帶著人去偏殿的庫房中取出以往的香包來。
楚宇晨踱著步子,等待著太醫的查看結果,心中卻是十分不平靜。
雖然太醫還沒有給出結果,但他心中已經有個七八分的肯定,香包上是查不出什麼問題的。
正如那紅梅花低下的薄冰一般。
楊楚若要去看看梅花,正好雪下就結了冰,楊楚若到的孕吐的時間,正好寢宮裡就出現能誘發她不斷嘔吐之物。
若說是人為的,可卻查不出一點痕跡。
若是不是人為的,這又未免太過巧合的了些。
即使沒有真憑實據,他依然能夠感覺得到似是有一雙眼正在暗處緊緊的盯著他和楊楚若,隱藏著痕跡蟄伏,等待著出擊的時機。
這種直覺是他從戰場上得來的,是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經歷了血與火的淬鍊才獲得的直覺。憑藉這種直覺,他多次在戰場上成功的避過了敵人的劍鋒。
這直覺難以言喻,仿佛是有芒刺在背般的感覺,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是如此真切的存在著,讓他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條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可他現在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他不是在沙場上,不是在生與死的鏖戰之中。他在自己的妻子身旁,在楚國的皇宮之中。
這裡是他的家,應該是全天下最為安全的地方。
可他卻感覺到了危險,即使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危險在逼近,他還是從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巧合之中,感覺到了危險。
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帶她離開這裡,宮廷的傾軋和明爭暗鬥她與他都早已厭倦,這裡不屬於他們了,田園和山林才是他們想要的地方。
只有真正的自由和溫暖的愛意才應該是屬於他們的。
帶著她走,離開這個讓他感覺到充滿了危險的地方,他不能接受她再收到任何的傷害,無論這傷害來自何方,來自何人。
他絕不允許有人再傷害到她分毫!
楚宇晨的臉上越來越嚴峻,看得周圍的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檢驗,這香包中盛放的都是普通的香料,唯一的功能就是防止蟲蟻咬食衣物。
太醫院的院判無聲的嘆了口氣,真是檢驗不出任何問題啊。
甚至他都想要告訴皇上,他家中所用的也這種啊,他家中也有懷孕的妻妾啊,也沒見誰吐成皇后那個樣子……
正想著這話要如何回答,就聽見楚宇晨冷意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如何了?太醫院可有結論?」
太醫院的院判心中苦笑,卻只能拱手說道:「回皇上,香包經過下官等依次查看過了,沒有問題。」
果然如此,果然是太醫院無法檢查出任何問題。
這件事又要被歸結於「巧合」了……
楚宇晨冷笑,他知道太醫說的是實話,這些香包沒有問題,至少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來的。可那種危險的直覺卻在不斷的提醒著他,暗示著他與她的身邊有暗暗潛伏著的危機。
楚宇晨揮了揮手,太醫們立刻如蒙大赦般魚貫而出。
皇上方才的神情太過嚇人了,走了宮去,才發現每個人的背後都讓冷汗濕潤了足足有西瓜大的一片。
楚宇晨吩咐宮女等照顧好楊楚若,有什麼事立刻讓自己知道,就抬腿向著風清揚居住的宮殿走去。
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等到楊楚若懷孕滿了三個月,就要帶她離開,去找尋他們嚮往的生活。
走在楚國的皇宮之內,看著那熟悉的朱紅色宮牆,飛檐上蹲坐的獸頭,這些都曾經陪伴著他長大,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為熟悉的東西了。
現在決定了離開,也許自己很久多不會再回來了。
可為什麼他的心中沒有離別的傷痛,反而浮現出一股隱隱的喜悅之意呢?楚宇晨第一次發現,原來,在他心中,他是如此想要遠離這些殺伐征戰。
走到了風清揚的殿門外,看見太監總管遠遠對著他躬身下去,口中說道:「太上皇,您來了,皇上吩咐過來。您來了不用通報,您隨意可以進去,哦,太后娘娘也是……」
楚宇晨楞了片刻,才明白太上皇三個字是對自己的稱呼。
太上皇?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如此年輕矯健的身軀,暗想道,這個稱呼倒是有些意思。
轉念想到楊楚若那嬌艷明媚的如同少女般的臉龐,皇太后?楚宇晨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好一個年輕美貌的皇太后啊。
風清揚聽見腳步聲音站起身來,迎面就看見了楚宇晨的笑臉,怔了怔,問道:「父皇,什麼事這樣高興?」
楚宇晨略微尷尬的清咳了一聲,不理會風清揚的問題,直接問道:「你在朝堂上的事可還順利嗎?」
風清揚見他立刻談起了正題,心中雖然不解,但也明白了幾分只怕是不好對自己的說起的事,聯想到剛才聽說的楚宇晨的寢宮中一通折騰,難道是於此事有關?
按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還是順利的,只是剛剛開始,有些事不熟練,只怕速度要慢一些了。」
這是實話了,楚宇晨笑著點了點頭,又指點了幾句朝堂之上的事,才說道:「我打算一個月後帶著你娘親離開皇宮,特地來告訴你一聲的。」
「這麼快!」風清揚脫口而出,說道:「現在天氣還寒冷,不如等開了春在走也不遲啊。」他心中不舍,只盼著能多留一日是一日。
楚宇晨緩緩搖了搖頭,心中的皇宮之中給了他危機四伏的感覺,他就不能任由楊楚若留在這裡了。
這表面上的平靜之下,不知道正在發酵著怎樣的陰謀詭計?
兩個人一齊走到了殿門口,楚宇晨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道:「你記住了,不許冊封我和你娘親。」
風清揚一怔,這是為何,歷來作為君王都會加封父母。父皇這個不許冊封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們歸隱之後,打算放棄自己這個孩子了嗎?
微微張開了嘴唇,有些不明所以。他才剛找到娘親不久,怎麼承受得起這一次如此的離別?
一面疑惑著,一面看著楚宇晨跨出了殿門,就聽見自己身邊的總管太監帶著一眾的太監宮女高聲送行道:「奴才、奴婢恭送太上皇。」
楚宇晨發出了重重的一聲「哼」,就揚長而去。
風清揚陡然醒悟,哦,父皇這大概是怕被他們喊老了吧?
宮裡還是習慣性的稱呼楚宇晨為皇上,自己接掌了皇位之後,自然就是楚國的君王了,身邊服侍的人,自然要稱呼他為皇上,而不再上小陛下了。
如果他是皇上,楚宇晨也是皇上,則很容易混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皇上。
因此楚宇晨就被提前稱呼為太上皇了,可正式的冊封還沒有到,所以別的宮人都是稱呼楚宇晨為皇上,而稱風清揚為新皇。
看著楚宇晨離去的背影,風清揚佇立了良久,才轉身回到殿中。
不封就不封吧,其實這個虛名有什麼要緊的呢?只要他們還當他是自己的孩子,而他也敬重他們是自己的父母雙親。
那就還是一家人,一個稱呼而已。既然父皇不喜歡,那不如讓禮部擬定個新的出來?免得這樣英武俊朗的父皇被人稱做太上皇。
畢竟,戲台上的太上皇他也見過,那都是大把花白鬍子的老人家了,實在無法和器宇軒昂的父皇聯繫在一起,也難怪父皇不會喜歡了。
轉身回到了殿中,把這個問題交給禮部去頭疼,反正這幾日他們一直在試圖刁難他,他也小小的反擊一下,君臣鬥智,自有無窮的樂趣。
楚宇晨一路返回了寢宮,見楊楚若已經醒了,吃過太醫進上的蜜膏之後,也沒有再出現過嘔吐的反應。這才高興了一點,走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伸手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楚若,我們一個月就啟程,可好?」
楊楚若略有些驚奇,卻是喜悅更多了幾分。其實在哪裡都無所謂,做什麼也無所謂。她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只要能有他陪伴在身邊,無論是青山綠水,還是大江大河,她都如同在天堂中一般,滿心的歡喜與甜蜜。
輕輕依偎在他懷中,楊楚若含笑說道:「好,你既然決定一個月後啟程,那我們就一個月後啟程好了,只是時間這樣緊,只怕從明日開始就要收拾東西了。」
楚宇晨點了點頭,說道:「你不用操心這些事的。」
楊楚若的笑容微微一滯,只怕裳兒心中要覺得難過了吧?想到又要與兒子分離,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悵之感。
日月輪轉,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楚宇晨欣慰的看到了楊楚若經過一個月的調理後,胎像漸漸有了穩固的跡象,在他的重重保護之下,雖然幾次小小的意外,也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這一個月來,白靈來找了楊楚若好幾次,希望楊楚若能夠放了軒轅錦澤,楊楚若每次直接拒絕。
雖然她心中的恨意消減了許多,可有些恨是從恨到靈魂深處的,又豈是說放下就能夠放得下的。
她實在不明白,白靈到底看上軒轅錦澤哪兒了?
是,他現在比以前是好了很多,那又如何呢?難道以前做的事就可以全部抹消了嗎?
他的手上沾了那麼多楊家人的血,死去的人,能夠活下來嗎?
「楊姐姐,你就下旨放了段大哥吧,段大哥現在已經夠慘了,楊姐姐。」白靈又磨上了楊楚若,她的心中非常明白,除非楊楚若親自放了他,否則,段大哥根本不會離開。
也只聽楊姐姐一人的話,現在楊姐姐馬上要離開楚國,到時候也不知會跟楚宇晨去哪兒歸隱,那段大哥又該怎麼辦呢?
她無論如何都得讓楊姐姐在離開之前放了段大哥。
「白靈,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不想讓他受到傷害,我現在也沒有對他用刑了,可是你該知道的,我有多恨他。」楊楚若看向白靈的時候陣陣心疼。
白長老死了,死得莫名奇妙,到現在都調查不出來,白靈只有白長老一個親人,白長老被害的事情,對她打擊有多大,她都看在眼裡。
這些日子以來,她雖然難過,倒也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就怕她們會擔心,她一直都心疼著她的。
可她為什麼老是要做為難她的事呢
「楊姐姐……你就當為我考慮考慮好不好,我實在很喜歡段大哥,這輩子非段大哥不嫁,要是段大哥一輩子都呆在大牢里不肯出來,那我的後半輩子怎麼辦?爹已經不在了,其他長老們也都不在了,你也要離開了,我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了。」
白靈說著說著,眼眶便紅了下去。
楊楚若又是一陣心疼,擦去她眼裡的淚水,她也憋得夠久了,哭一哭也是好的。
然而,白長老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他們對她都有恩,如今他們死了,他的女兒,她又怎能不好好照顧呢。
楊楚若到最後只能化為一聲嘆息,「他要走,隨時都可以走的。」
「可是你不下旨,他永遠都不會離開的。」
「我恨他,但如果是你要我下旨,我可以同意,只不過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他以前殺了那麼多人,這是不可否認的,他可能並非你的良配。」最重要的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他的一顆心都在五姐的身上……
哪怕五姐死了,他也一如既往的喜歡著五姐的吧……否則,他的後宮佳麗無數,又怎麼會除了她,連一個子嗣都沒有。
軒轅錦澤根本不想讓任何人懷上他的孩子,以前他也說過,他後宮裡的女人,沒有一個人有資格的。
雖然他也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所有人侍寢都有一杯避子藥,唯獨她沒有……
「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過我喜歡他就足夠了,楊姐姐,我知道他對不起你,你就當作看在我的面子上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楊姐姐……」
楊楚若還能說些什麼。
罷了。
就當作還白長老他們一個人情吧,何況,白靈,她也是真心把她當做妹妹的,就當便宜了軒轅錦澤。
「我一會就下一道旨意,讓他離開大牢,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回去了,這下子,你滿意了嗎?」
「謝謝楊姐姐。」白靈也知道為難了她。
楊姐姐那麼恨段大哥,為了她,還是願意放下,如何讓她能夠不感動。
正想拿著她的旨意去天牢見軒轅錦澤,忽然想到什麼,白靈又止步了,有些為難的看向楊楚若,連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提了要求了。
「那個……楊姐姐……要不,你親自跟我到天牢一趟好嗎?我怕段大哥又不肯離去,我之前也曾假傳你的旨意,可是……可是段大哥他都不肯出來。」最重要的是,楊姐姐馬上要離開了,以後也不知道要去哪兒,段大哥肯定很想見她一面的。
既然段大哥想見她,那她就安排一下如何。
只是……
白靈偷偷看向楊楚若,果然看到楊楚若的臉色馬上陰沉了下去,白靈的一顆心也沉到谷底,連連擺手,「算了,楊姐姐,你就當我沒說吧,對不起。」她不是有意讓她想起以前痛苦的事情。
楊楚若陰沉的臉,總算有了一些緩和,摸了摸白靈的秀髮,語重心長的道,「靈兒,你天性善良,很多人世間的陰惡,還不是很明白,以後無論處於什麼樣的境地,一定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了,楊姐姐。」
「白長老的事,我很抱歉……不過,兇手不會逍遙法外的,楊家軍已經在查五大長老的事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的。」
聽到白長老,白靈臉色一黯,陣陣難受,卻強顏扯出了一抹笑容。
「楊姐姐,你放心吧,我沒事的,爹……跟著幾位長老,他們黃泉路上不孤單的,而且爹爹年紀也大了,即便……也活不了多少年的,我……我看得很開的……」
白靈說話的時候,風輕雲淡的,只是說到最後,眼淚如同掉線的珍珠一般洶湧而下,最後埋在楊楚若的懷裡,失聲痛哭。
她怎麼可能不難過。
她怎麼不知道,楊家軍,還有楚宇晨的人,都還沒有查出背後的兇手是誰,如果查出來的話,又怎麼可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呢。
爹爹人那麼好,到底是誰那麼狠心,竟然害了爹爹。
「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楊楚若拍拍她的後背,心裡也跟著一陣難受。
「你要是真的喜歡軒轅錦澤,我無話可說,但是……反正我對他沒有多少好印像,你也不小了,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抉擇比較好。」
「嗯,謝謝楊姐姐,你對我真好。」白靈破泣為笑,又與楊楚若聊了許久,這才去天牢看軒轅錦澤。
她的手上,拿著楊楚若的信物,那信物,段大哥一定能夠認得出來的吧,就算認不出來,也有楊姐姐親筆寫的一封信。
段大哥害了楊姐姐九族,楊姐姐能夠做到這份地步,已經是極限了,她心裡明白的。
歸隱前的一切,幾乎都已經安排好了。
風清揚對於作為一個帝王該如何言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穩定的行事風格,更是讓楚宇晨放心了不少。
看著宮女們收拾好的行禮物品,楚宇晨抱住了身旁的楊楚若,低聲說道:「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了,你開心嗎?」
自然是歡喜的,能夠遠離一切的紛擾,能夠跟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心中怎麼可能不充滿了歡喜呢?
楊楚若依偎在楚宇晨懷中,含笑說道:「我心裡自然和你心裡是一樣的。」
楚宇晨那入鬢的長眉飛揚,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能夠與心意相通之人雙宿雙棲,試問天下還有比這更加令人欣喜之事嗎?
「皇上,新皇過來說是要給您二位踐行。」
楚宇晨點了點頭,剛鬆開了懷抱著楊楚若的手,風清揚就從殿外走了進來。
楊楚若見他臉上雖然帶著笑意,那笑容卻十分勉強,知道他心中不舍,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安慰道:「孩子大了,總是要離開母親的,娘親就算不在你身邊,可咱們母子總是心連著心的。」
風清揚抬起頭來,注視著楊楚若那溫和中滿是暖意的笑容,似乎要將這笑容一筆筆勾勒,印刻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娘親還是要走了,跟父皇一起尋找屬於他們的幸福,他應該高興才是。
這是娘親和父皇的夙願,明日,他們就會啟程了。
他應該祝福,應該歡喜的,可為什麼心中卻是一片片的酸楚。
竟然會有這樣的留戀和不舍,風清揚忍著眼眶中的濕意點了點頭,鄭重說道:「娘親說的不錯,我們母子連心自然就可以不在乎距離的遠近,無論我和娘親隔了多遠的距離,我的心始終是在娘親身畔的。」
楚宇晨看著他們母子二人依依惜別,只是含笑站立在一旁。
楊楚若說的沒錯,小鳥長大了自然要自己飛翔,而孩子長大了,自然就應該離開娘親的身旁。
有什麼樣的不舍都是人之常情,可這孩子還是願意完成他們的心愿,讓他們離開,這就是最大的懂事和孝順了。
三個人在殿中各自傾訴衷腸,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風清揚才叫人把踐行的酒菜端了上來,圍繞著桌子坐下,風清揚親手斟酒遞給了楚宇晨。
楚宇晨揚眉接過,就聽見風清揚說道:「太醫說過了,娘親到生產前,內力都無法使用,若是強行動用內力,對身子會有很大的損傷。所以,這些日子,就要煩勞父皇照顧好娘親了。」
風清揚一飲而盡,誠懇的託付。
楚宇晨喝下了杯中酒,笑道:「她不止是你娘親,更是我的妻子,我楚宇晨一生最愛的女子,我又怎麼會不好好照顧她呢?」
殿內的火爐散發著融融的暖意,銀絲炭被燒的火紅,烤著上面小宮女們擺放的橘皮和香草。
與大殿之內的酒香交織著,如同一道溫暖和輕柔的簾幕,將所有冬天的寒冷都隔絕在外。
楊楚若的臉龐映照著火光,顯得分外紅潤嬌艷,眼中看著兩個自己生平的摯愛,只覺得溫暖而滿足。
直到半夜,風清揚興盡而歸,楊楚若在帶著些許的留戀掃視了一遍她無比熟悉的寢宮。
明天就要離開了……
楚宇晨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孕婦原本就多愁善感,所以只是默默擁住她因為懷孕而有了幾分豐腴的腰肢,傳達自己無邊的愛意。
兩個人相擁著在床上低低說著話,聽得臉龐的宮女人人紅了臉龐,一臉的期許與羨慕。
楚宇晨與楊楚若自己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只覺得在相擁中緩緩進入了夢鄉。等睜開了雙眼時,已是東方泛白了。
一身大紅色的錦袍替代了平日的宮裝,楊楚若笑著問道:「如何?看起來可像個尋常人家的主婦?」
楚宇晨也在宮女的伺候下換好了衣服,聽到楊楚若的問題,轉身看了良久,那朝陽映照下的面容是如此令他怦然心動,無論他曾經看過多久,也總是覺得看不夠。
含笑搖了搖頭,「不像。」楊楚若急忙低頭,看自己身上哪裡露出了破綻來,卻聽見楚宇晨的聲音繼續說道:「尋常人家怎會有如此嬌艷奪目的主婦?」
楊楚若這才明白他是故意來逗自己,笑著白了楚宇晨一眼,轉身向著殿外走去。
殿外,眾人早已佇立了良久,等待著為兩人送行。
惜月公主拉著楊楚若的手,臉上那爽朗的笑意之下,卻是一片淡淡的悵然。
她低聲說道:「這一路風霜的你路上千萬要小心些,本來想要護送你們去,可我想著只怕你們兩個更願意獨自遊山玩水,畢竟冰雪消融的時節,有不少可看的景致。」
「我真是羨慕你啊。」惜月公主低聲說道。
楊楚若心中微微一疼,看向惜月公主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憐惜。
惜月卻鬆開了她的說,那爽朗的笑容又一次直達眼底,她笑道:「去吧,別想這些事了,都過去了。」
希望有一日,她能夠真正的放下吧。
楊楚若在心中嘆息著,雖然明明知道這樣的希望是多麼的渺茫,卻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為惜月公主送上自己的祝福。
待楊楚若離開以後,她也會離開的……
從此天涯海角,尋找她與楊楚南心中懷念的地方……
這塵世……
以後,她怕是不會再踏足了吧……
歸隱田園嗎?
挺好的……
她也嚮往這種日子。
小柳走了上來,對楊楚若說道:「姐姐,一路順風。」
她的目光閃爍著,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閃爍著神秘而深邃的光芒。楊楚若露出笑容來,對她低聲說道:「謝謝,小柳,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此時的楊楚若心中喜悅,只希望能夠所有她所在乎的人,都能與她有共同的歡喜。
楚宇晨和楊楚若與眾人依依惜別,風清揚撲進楊楚若的懷中,終是落下了淚珠來,「娘親,要記得回來看看我。」
楊楚若抱著他,連連點頭,眾人心中都是不舍。
楚宇晨輕輕拍了拍風清揚的肩膀,才對楊楚若說道:「走吧,已是這般時候了,只怕我們再不啟程就要錯過宿頭了,外面可比不得宮中。」
楊楚若這才鬆開了擁抱著風清揚的手,任由楚宇晨扶著自己上了車,楚宇晨翻身上馬,對著眾人略一頷首,朗聲笑道:「我們這就去了,各位善自珍重。」
楚宇晨策馬揚鞭,清脆的鞭聲帶著哨音響徹了雲霄間,他愉快的心情顯然影響到了眾人,連車中的楊楚若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