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風凌辭世

  今天如果不是她去牢里跟他說，風清揚登基，且，今天各國使臣都會離開，清揚弟弟跟楊姐姐也會去送他們，只怕段大哥還是不肯出來的吧。

  段大哥總是那麼傻……

  他明明那麼想要認清揚弟弟的，他明明那麼想要見楊姐姐的……可是他從來都不爭不搶不開口不行動。

  她知道，清揚弟弟登基的時候，他傷勢太重，錯過了，心裡一直都在遺憾。

  所以這次她去找他，他才破天荒的跟著她出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風清揚。

  

  段大哥的心裡該是很想念他的吧……

  也是到這一天，她才知道，原來段大哥的武功那麼高，那牢里的侍衛根本奈何不了他。

  段大哥想要離開大牢，輕而易舉。

  「段大哥，你要不要去見見清揚弟弟，要是你相見他的話，我安排你們相見。」白靈小心的問著，在這裡，她的地位也很高，只要她安排的話，肯定能讓他們父子兩見一面的。

  「不用了，他們好好的，就夠了……」軒轅錦澤苦澀道。

  見裳兒嗎？

  裳兒只怕一輩子都不會願意看到他的吧……

  他只要能夠遠遠的看到他一眼就好了……

  只要他能好好的，一切都足夠了。

  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裳兒跟楊楚若。

  軒轅錦澤朝著楊楚若的方向看去，卻見楊楚若與楚宇晨情深意濃，眼裡只有彼此，楚宇晨對她溫柔的模樣，直讓人羨慕。

  軒轅錦澤心裡又是一痛。

  他喜歡楊楚瑩那麼多年……

  到現在，他竟不知喜歡楊楚瑩什麼了。

  或許是她的善良吧，她一直都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可是現在……十幾年過去了，裳兒也十歲了……

  他竟然將楊楚瑩與楊楚若兩人重疊在了一起，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喜歡的人，是楊楚若還是楊楚瑩。

  軒轅錦澤心裡非常複雜。

  看著尊貴萬分的楊楚若，想起她在蘭陵台卑微無助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的心怎麼會那麼狠，為什麼看不到她的難過，為什麼看不到她的痛苦呢？

  她那麼苦苦的哀求著他，她活得那麼痛苦……他怎麼狠心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於她呢……

  想到她曾經失去過幾個孩子，而那幾個孩子都是他的骨肉，軒轅錦澤又是一陣陣的難過……

  「噠……」一滴眼淚滑下，他的心也破裂開來。

  不舍的又看向風清揚，滾熱的淚水，也甜了他的心。

  他的兒子……他的兒子……他還有一個兒子……

  「段大哥……清揚弟弟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替他擔心的，倒是你自己……」每天都要挨那麼多鞭子，給他傷藥，他又不要，他到底還想忍到什麼時候？

  軒轅錦澤連看都不看一眼白靈，這身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心裡的傷，才讓他痛。

  楚宇晨眼看著楚國的臣子都已經拜見過了新的帝王，也就是說楚國的權力已經是順利過渡了。

  楚宇晨這才鬆了一口氣，望向了手握劍柄如同古木蒼松般佇立在殿門口的青龍。

  見他留意到了自己眼神，對著自己微微頷首，心中明白這是並沒有事情發生，放下心來，露出了笑容。

  楊楚若主意到了楚宇晨的動作，心中微微吃驚，這幾日她都在一心一意的養胎，對於這些事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再加上懷孕之後動不得內力，使她比以往更加勞累了幾倍，時時覺得疲憊不堪。

  這事驟然見了楚宇晨這般，不由得想到，難道有什麼事自己不知道嗎？

  疑惑的看了楚宇晨一眼，卻見他已是滿臉笑容。

  難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楊楚若心中明白了幾分，想來一定是楚宇晨怕驚擾了自己，所以才有些事沒有人來告訴她知道。

  想到他這樣為自己著想，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暖流，輕輕一笑，也不打算追問。

  楚宇晨低聲向著楊楚若問道：「你可覺得累了？今日上午可是站了很久了。」他目光中微微露出些擔心之意，深怕她會覺得有不適。

  楊楚若輕輕一笑，低聲回答說道：「不妨事的。」

  楚宇晨點了點頭，對著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攜了楊楚若走出大殿去，殿中自然又眾人對著風清揚的又一番道賀。

  而他，終於卸去了身上這幅重擔，從此之後，可以帶著她逍遙天下，再不為這些世間俗物所擾。

  兩個人肩並著肩緩步而行，慢慢的經過御花園向著寢宮走去，楊楚若笑道：「那日說是折枝梅花的，終究是沒有折成，今日也正好順路，不如順手摺了可好？」

  楚宇晨笑道：「虧你還記得，那天真的嚇人，不如這樣吧，你和侍衛在這裡等著，我去折來給你。」

  那梅花之下的白雪已打掃乾淨，雜役太監們正在清理著地上的冰面，這樣的人聲雜亂著，他會擔心傷著了她。

  楊楚若輕笑，哪裡就嬌弱到這樣的地步了，不過心中也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雖也不與他爭辯，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快去快回，挑一枝開得好，樣子也別致的給我。」

  楚宇晨揚眉而笑，為美人折花這種風雅的差事，他還是極喜歡的。笑道：「你還信不過我？我最是知道什麼是好的別致的了。」他貼近她的臉龐，口中溫熱的呼吸噴在她小巧如同元寶的耳垂上，低聲說道：「不然，怎麼能找得到你？」

  楊楚若輕輕推了他一把，別過頭去。楚宇晨朗聲而笑，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御花園中。

  各國的國君與使臣都離開了後，風清揚一路小跑著來到楊楚若身邊，娘親娘親甜甜的喊著，陪著她說話解悶。

  楊楚若不禁有些好笑，「宇晨剛把楚國給你，楚國還有那麼多的事，你還有時間陪著我。」

  「娘親，爹爹，就是父皇，早就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可以做的，裳兒覺得，陪著娘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裳兒陪著娘親，也等於陪著弟弟妹妹呀。」

  沒有什麼人的時候，風清揚的本質便露了出來，他一直都是天真善良的，也喜歡這樣與楊楚若相處。

  只不過，他非常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更明白在百官面前，如果不沉穩一些的話，只怕以後也不好管理，人人都不會敬服他的，所以每次當著眾多大臣的面，他總是要一副正經的模樣，可把他給累著。

  楊楚若好笑的撫摸著風清揚。

  忽然間有些心疼風清揚，年紀小小的，一個人就要承擔天下百姓，這擔子，可真夠得的。

  「娘親，你看，這是你送給我的小石頭，我一直都藏在身上呢，等以後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了以後，我也要這塊石子送給他們，我還會教他們武功，教他們畫畫，娘親，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呢？」

  「娘親啊……不管是男是女，娘親都喜歡，裳兒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呢？」楊楚若拉著風清揚的小手，往亭子裡走去，愛憐的拿著水果，遞給風清揚吃。

  「裳兒都喜歡，裳兒還想好多個弟弟妹妹呢，娘親，以後你跟父皇離開了皇宮，我可以去看你們嗎？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朝里的事情處理完再去找你們，不會荒廢的。」

  楊楚若正想回答，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楊楚若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緩緩轉過了頭去。

  來的人，是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卻是風凌。

  楊楚若看向風凌，那雙如此熟悉的眼眸喚起了許多的記憶。

  曾經的感情和那些她以為早已隨風而逝的感覺，在這一個瞬間都湧上了心頭。

  所有的過往都在她的心底深處，那些塵封許久的往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仿佛昨天才剛發生的一樣。

  「是啊，好巧。」楊楚若客氣的笑了笑，命人準備茶水。

  風凌看著她被風吹亂的那一絲秀髮，正隨著微風在她臉頰之旁擺動，下意識的想伸出手，卻又驀然停住了。

  他知道，他在也不能這樣做了。她與他之間早就橫了一道看不見的鴻溝，他所有表達心中愛意的動作，就是僭越。

  風凌看著那一絲秀髮，那如同絲絹般的觸覺似乎還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可如今，這一切只能是回憶了……

  「你不該留在這裡的。」楊楚若的語氣不重，甚至沒有包含責備的語氣，仿佛只是平淡的陳述著一個事實。

  之前，她已經跟他說過了，她對他只是朋友……僅僅只是朋友……

  她的一顆心都在楚宇晨身上，他這又是何必呢……天下的女子，也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風清揚看看楊楚若，又看看風凌，有一些不明白所以，又好像懂了些什麼。

  關於風凌的事情，他多多少少都有聽到過一些，不過他不是特別的清楚。

  聽說，以前在天鳳國的時候，娘親走投無路，自賣青樓，後來……

  後來是風凌救了娘親，娘親才得以活下來的。

  只不過風凌卻把娘親當成一顆棋子，一顆想要謀奪天下的棋子。

  他知道父皇才是他最大的對手，所以……他本可以輕易得到風國，可他沒有馬上動手，而是想一舉拿下楚國。

  他不明白為什麼到最後，風凌會喜歡上娘親，好像風凌也做了很多傷害娘親的事，但也救了娘親好多次，要是沒有他，娘親可能早就死了。

  風清揚他也不知道對風凌是怎樣的一種態度，以前白靈姐姐說，風凌不是什麼好人，還說父皇也不是什麼好人。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又怎麼會不知道父皇是一個大好人呢。

  風凌看起來，也不像壞人。

  罷了罷了，大人的事情，他小孩子又不懂什麼，也管不了什麼，只要娘親開心就好了。

  風凌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很快，我就會離開了。」心裡痛得如同刀割一般，可他依舊是帶著笑容的。

  低頭，看得眨巴著撲閃撲閃大眼睛的風清揚，風凌忽然會心的笑了，難得冷峻的臉上，帶著一抹笑意，「風清揚，你就是裳兒。」

  其實他本可以不用說這句話的，因為人人都知道，風清揚就是裳兒，也是楊楚若的親生兒子。

  在懂風凌的人，才知道，他這是第一次正式認識風清揚。

  雖然以前也見過好幾次面了，可真正的相處，卻是第一次。

  「算起來，我也是你叔叔了，可以叫一聲風叔叔嗎？」

  風清揚看向楊楚若，眼裡有著一抹詢問，似乎只要楊楚若同意，他就喊，楊楚若要是不同意，他就不認。

  見到楊楚若輕輕點了點頭，風清揚才甜甜的喊了一句，「風叔叔。」

  一聲風叔叔，觸動了風凌柔軟的心。

  雖然他是九五之尊，可他身邊連一個女人也沒有，更別提有什麼孩子了。

  而且他自幼就來楚國當質子，更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侄子侄子，風清揚算是他的第一個晚輩了。

  風凌的心忽然被填滿了。

  這是楊楚若的兒子，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但到底是把他當成叔叔的，這便足夠了。

  「真乖，憑著你這一聲叔叔，從此以後，只要你有任何難處都可以來找我，無論天涯海角，只要你有難，風叔叔都會幫你的。」短短的一句話，卻是風凌對他的承諾。

  風清揚笑了，雖然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地方需要他幫忙的，不過他還是很開心，他一直都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小的時候跟娘親在蘭陵台，沒有任何親人，他一直都很渴望有親人的，現在真好，他有父皇，有娘親，有李裳哥哥，有惜月姨娘，有七舅舅，還有三舅舅，現在又有一個叔叔了，他再也不是孤苦無依的孩子了。

  「風叔叔，裳兒喜歡你。」風清揚又甜甜的喊了一聲，眉眼裡都是笑容，這一次是他自己真心實意叫的。

  跟在風凌身後的阿星，難得也笑了起來。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主子的笑容了，自從與楊姑娘分開後，主子好像就沒有真正的笑過了。

  只是他們可知道，這一聲風叔叔，他們得到了多少的好處，主子可從來都不會輕易向人承諾的呢。

  而且……而且憑著這一句風叔叔，主子還送了那麼在一個大禮給風清揚，他們無論如何，都是賺了的……

  「你都叫我風叔叔了，要是不送你一些禮物，豈不是失禮，阿星，把禮物呈上。」風凌笑著道，那長身玉立，丰神俊秀的模樣，任是誰，看了都是會沉淪的。

  阿星有些不情願的將禮物呈了出來，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盒子，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麼，只是那錦盒有些好看罷了。

  風清揚疑惑的看了看楊楚若，不知道風凌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收。

  「他既要送你，你便收吧。」楊楚若淡淡道。以風凌的實力，他想要什麼會得不到。

  雖然不知道他送的到底是什麼，但一定是尊貴非凡的。

  「謝謝風叔叔。」風清揚接過錦盒，小眼裡儘是滿足，仿佛無論風凌送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寶貝。

  「不打開看看嗎？」風凌雙手負後，眼神柔和。

  風清揚點了點頭，他早就想看看裡面是什麼了，只不過，他們都看著他，看得他很不好意思，哪裡敢打開，他也害怕他們會罵他的呀。

  風清揚只有一隻手，阿星識趣的端著錦盒，由著風清揚打開。

  只是錦盒一打開，風清揚嚇到了，楊楚若也驚到了，連在場的所有太監侍女全部都傻眼了……

  這……這……這……

  這不是傳國玉璽嗎？

  風皇是不是送錯了？怎麼會把傳國玉璽送給小陛下？

  阿星早就猜到，他們打開錦盒的時候，會嚇到的，主子當時決定要把風國拱手送給風清揚的時候，他們也都嚇到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從小跟著主子，他們太明白，為了得到風國，主子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

  主子籌劃了十幾年，才得到風國，如今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直接送人。

  天下間，有幾個人這麼大的手筆？

  可是他能說些什麼？

  以前他也覺得，主子得到風國，應該會很開心的，哪知道主子不僅不開心，反而更加難過。

  他們跟著主子，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麼榮華富貴，只是單純的想跟著主子，只要主子開心，一切就足夠了，所以主子當不當皇帝，其實也不重要，只要主子開心就好。

  風清揚簡直要傻眼了。

  又是傳國玉璽，怎麼人人都把傳國玉璽送給他？

  那傳國玉璽，可是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啊……

  大家爭破了頭，不就是想要當皇帝嗎？

  可是現在……現在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全部都把傳國玉璽給他，他才十歲啊……

  而且…

  而且他根本不想當什麼皇帝……他只要想靜靜的陪在娘親身邊。

  又來一個傳國玉璽，證明他身上的責任又重了。

  風清揚正想著如何拒絕，楊楚若已經開口了。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裳兒年紀還小，他一個人管不來整個天下，你還是收回去吧，好意心領了。」

  除了阿星外，在場只怕只有楊楚若才知道，風凌是付出了多少才得到這個皇位，也只有她才知道，風凌當時有多瘋狂這個皇位。

  如今這一聲不哼的，直接把風國送給裳兒，她說不震驚是假的。

  像風凌心思那麼深沉的人，竟然直接就把皇位傳給裳兒，這幾乎顛覆了她對他的認識。

  「不過就是一個皇位罷了，裳兒反正已經有這麼多個國家了，再多一個也無妨，就送給你玩玩吧。」

  風凌說得風清雲淡，然而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那可是一個國家，而不是一件小小的禮物。

  可現在風凌卻一句，送給你玩玩……

  玩玩……

  誰敢玩得起……

  風凌這手筆也太大了吧……

  小陛下的福氣可真好。

  惜月公主把月國送給小陛下，已經讓全天下的人震驚了，因為當時小陛下已經繼承冰國的皇位了……

  惜月公主把月國送給他，就等於小陛下是兩個國家的王了。

  月國有千百年的歷史，是這個世上，數一數二的強國，然而……就這麼輕易的到了小陛下的手中。

  整個天下都已經沸騰了。

  還沒消化這個消息的時候，皇上又把楚國讓給了小陛下，她們到現在，都沒能反應得過來呢。

  可是現在……

  現在她們聽到了什麼……

  風國皇帝竟然又把風國給了小陛下……還是用送的……還是一句送給他玩玩……

  天啊……

  這一定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簡單的事兒……

  「風叔叔，這個禮物太貴重了，裳兒不敢要。」風清揚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仿佛眼前的玉璽對他來說，是燙手山芋。

  這個舉動又讓在場的眾人嚇到了。

  這可是一個國家啊，可是風國啊…

  只要接了玉璽，就等於接了整個風國，誰不想這個玉璽啊……

  「無妨，反正你喜歡就玩玩，不喜歡就扔了吧。」

  風凌這樣一句話出來，又嚇倒了一片人。

  喜歡就玩玩，不喜歡就扔了，他真當風國是一個玩偶嗎？

  可以玩意丟棄把玩。

  那可是一個國家啊……

  她們想從風凌臉上看出玩笑，然而，他的臉上，並沒有玩笑。

  在遠方，一個跟風清揚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手裡緊握成拳，小臉上儘是氣憤。

  憑什麼？

  憑什麼他什麼都沒做，就可以當上冰國的皇帝？

  當上冰國的皇帝就算了，惜月公主還把月國送給了他，父皇也把楚國送給了他，現在，連風國的皇帝，都要把風國送給他。

  憑什麼？憑什麼？

  難道，就因為他的是母后的親生兒子，所以他從出生，就註定可以得到這麼多東西嗎？

  難道，就因為他不是母后的親生兒子，所以他什麼都不是嗎？

  以前父皇母后是很喜歡他的，對他呵護倍至，自從風清揚來了以後，父皇母后的心都在他的身上。

  他好恨……

  他真的好恨……

  既然他都死了，為什麼還要出來……

  他得到全天下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得母后所有的愛……

  他也是母后的兒子啊……

  李裳本來心裡就不舒服，此時看到風凌把風國拱手都送了他，更加不舒服，心裡一股仇恨之火，隱隱燒起。

  不僅李裳心裡不舒服，角落處的楚宇晨的更加不舒服。

  那一幕幕，他全部都看到了。

  他也知道風凌對若兒的情誼。

  之前聽青龍說起風國很多老臣都被換了，還有各個城池重新布防的時候，他就猜到，風凌，或許不想當這個皇帝了。

  只是他竟沒想到，風凌沒有把皇位傳給風國子孫，反而把皇位傳給裳兒……

  他野心那麼強的時候，竟然會把風國傳給裳兒……

  儘管他很不喜歡風凌，但不可否認的是，風凌如今若兒，真的是一往情深，他甚至能把皇位讓給裳兒，足以讓他刮目相待。

  仿佛知道楊楚若的想法，風凌繼續道，「我累了，也想好好安度晚年，或許，我會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

  這樣一句話出來，楊楚若到嘴的話，忽然不知道怎麼說了。

  看著他臉上對自由的嚮往，楊楚若忽然有些明白了。

  人活到一定的年紀，都會嚮往自由的，風凌一輩子都活在算計中，或許，他也是累了吧。

  其實能夠拋下一切，歸隱田園，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那些算計，讓人太累太累了……

  風凌當了皇帝後，他開心嗎？

  他肯定是不開心的吧，其實仔細想想，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現在他想通了，也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楊楚若忽然釋懷了，嫵魅的臉上，綻放一抹會心的笑容，摸了摸風清揚的髮絲，身上蕩漾著溫柔，笑道，「既然如此，就讓裳兒暫時幫你管理風國吧，等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隨時可以從裳兒手裡拿回玉璽，風國永遠都是你的。」

  風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過往的一切一切，在今日劃上句號了，以後他們彼此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就像她說的一樣，他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謝謝風叔叔，風叔叔，風國還是風國的，裳兒永遠都不會據為己有，裳兒會等您回來的那一天，裳兒也會把風國治理好的，您不用擔心。」

  或許是感覺到風凌身上淡淡的傷感，風清揚拿著玉璽的手緊了緊，小小的人兒，發著誓。

  「以後，我們不在的日子，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把鳳凰軍留下，那是風國最強的一支軍隊，你要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問我的手下，這是名冊，都是衷心耿耿，可以信任的人。」風凌一擺手，阿星馬上遞上一個錦盒。

  那錦盒裡面是一個名冊，雖然只是一本書，可這本書，任何人都知道代表著什麼。

  風清揚眼眶一紅，心裡有著感動。

  他跟他非親非故，可他卻把那麼重的擔子都交給他了，這是有多信任他，才會把風國交給他。

  「離開後，你要去哪？」楊楚若還是忍不住問道。

  風凌抬頭望天，慵懶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四海為家吧。」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飄得眾人差點兒都以為是幻覺，可楊楚若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不管你在哪兒，我永遠都祝福你。」這是她發自內心的祝福，此去一別，有沒有再見的一天，誰也不知道，世事萬變，誰能預料得到。

  「謝謝，等你腹中的孩子出生，我少不得要來討一杯喜酒，到時候可別推拒。」風凌在笑，卻讓人心疼，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個遺憾，如果當初那個孩子沒有死，現在也好幾歲了吧……

  那個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只可惜，他們都沒有這個福氣。

  風凌深深看向楊楚若，幾乎想將她的模樣刻在心裡。

  此去一別，他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有他的日子，他相信，她可以過得很好，楚宇晨是個可以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珍重吧。」千言萬語，化做一句珍重，風凌豁然轉身而去。

  他不敢再看了。

  他很怕……

  很怕再看下去，他就捨不得走了。

  在轉身的一瞬，風凌眼角一滴眼淚滑下，那種撕心裂肺的疼，任何語言也無法形容。

  此生……

  除非特別情況……

  他……

  不會再回來了……

  他跟她……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阿星緊隨其後，心裡也陣陣難受。

  楊楚若目送他遠去，直到他白色的影子消失在盡頭，依然收不回目光，良久，才嘆息一聲。

  「娘親……你別難過，風叔叔武功那麼高，無論走到哪裡，都沒有幾個人會是他的對手的。」風清揚扯了扯楊楚若的衣裳，這樣的娘親，讓他很難過。

  楊楚若淡淡笑了笑，示意她沒事，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他終究會淡忘掉她的，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的傷痕。

  「楚若。」楚宇晨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隨之而來的，就是沁人心脾的甜香。一大樹紅梅躍入眼帘，疏密有致的花枝美的如同畫卷。

  那梅花之後，就是含著笑意的，楚宇晨的臉龐。

  楊楚若頓時覺得心中一松，他的出現就如同冬日中高掛在天空中的暖陽，掃盡了一切陰霾。

  「你回來了？這梅花可真漂亮！」楊楚若舉步迎向了楚宇晨，笑容從新回到了她的臉上，這樣奪目的梅花，那為他折下梅枝的男子，這才是她眼下的幸福。

  楚宇晨將手中的梅花遞給了楊楚若，看著她露出笑容的臉龐，隨意伸出手去，替她將那縷散亂了髮絲別在耳後，柔聲道：「我們走吧，御花園還是太冷了。若是著了涼，若是傷風了，就不好了。」

  「好，聽你的。」楊楚若笑道，儘量讓自己不去想風凌的事。

  風清揚偷眼看著自己的父皇母后如此恩愛，識趣的悄悄退下。

  他知道，父皇喜歡單獨跟娘親相處的。

  楊楚若因為懷孕後不能去賞梅花，少了不少樂趣，此時得了一枝，又是楚宇晨親手為她折回來的，心中高興，一進了寢宮，就開始指揮著小宮女們拿花瓶，裝淨水，插花，研究在哪裡擺放等事，忙得不亦樂乎。

  楚宇晨坐在楊楚若平日坐臥的軟塌上，看著她來來回回的忙碌，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含笑招呼道：「不是說累了嗎？怎麼也不歇歇？過來坐會吧，這些事讓她們做不就好了？」

  楊楚若回身沖他一笑，說道：「丫頭們哪裡有我懂得多？不信你瞧著，一會兒插出來的花，一準比她們擺弄好的漂亮的多。」

  楚宇晨失聲而笑，怎麼自己懷了小孩子，也會變成小孩子的嗎？

  楊楚若卻突然一手捂住了嘴，口中發出嘔吐的聲音來。楚宇晨眉頭一擰，飛身躍起，兩步就來了楊楚若的身前，一把將楊楚若擁在了懷中，「你怎麼了？」

  楊楚若只覺得全身都酸軟無力，幾乎要跌倒在地，此時依靠在楚宇晨的胸口，可還是經不住腹中一陣陣的翻湧。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幾乎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傳太醫！」楚宇晨喊道，一面抱起楊楚若將她放在軟塌上。

  楊楚若柳眉緊蹙，一張白玉似的小臉皺成了包子，喉頭不斷滾動著，用手捂著嘴，看起來痛苦至極。

  片刻的功夫，太醫就趕了過來。一路飛奔的他，頭上已經有汗珠冒了出來，自從皇后懷孕，整個太醫院都處於擔驚受怕的狀態，生怕出了一點點的紕漏，因此日夜都有人值守。

  幸虧這幾日娘娘都十分配合，按照太醫的吩咐服藥修養。今天卻不知是怎麼了，突然難受起來。小宮女氣喘吁吁跑來的時候，真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聽完症狀才放下了一半心來，孕吐嘛，是懷孕的婦人都會如此的。

  心中暗暗腹誹著楚宇晨真是沒見過世面，竟然連這種事都不懂。腳下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慌慌張張全力奔跑了過來，生怕來晚了會引起楚宇晨的不滿。

  及至到了跟前，更加對自己判斷肯定了幾分，娘娘這個樣子，分明就是正常的孕吐反應。

  按規矩行禮，診脈，這才對於憂心忡忡的楚宇晨說道：「皇上，您放心吧。娘娘沒事，凡是懷孕的婦人都是如此的，人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楚宇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楊楚若那痛苦的表情讓他十分心疼，可太醫卻說是正常的？難道以後日日都要如此？

  楚宇晨聲音冰冷的問道：「正常的？怎麼前幾日並無此症狀？」

  太醫躬身答道：「皇上，大約女子懷孕，從一個半月起，開始出現孕吐的反應，若是並不覺得小腹有疼痛感，且並無落紅，就是沒事。前幾日娘娘腹中胎兒的月份還小，只是沒到時候罷了。」

  楚宇晨這才放下來心來，可看著楊楚若的緊鎖的雙眉，一臉難受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總有個什麼法子吧？難道老這樣吐下去？」

  不吐下去還能怎麼樣？太醫心中暗暗說道，嘴上卻不敢如此答話，只好道：「下官可用楊梅，柑橘加以蜂蜜，提煉成蜜膏，給娘娘服用，或者可以緩解一二。」

  可憐他一個太醫，竟然連膳房的差事也要做起來。可有什麼法子呢，誰讓他們這位帝王疼愛娘娘如同心肝寶貝一般。

  讓他看著娘娘日日孕吐，只怕心情會十分煩躁。這太醫院的差事，真是越發的難當了。

  楚宇晨聽說可以緩解，這才表情略微緩和，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準備吧。既然這些都是常有之事，以後要早早做好準備，不要等著有了事再去。」

  太醫連聲答應，心中苦笑，這都是正常的情況，不過是有人害喜的厲害些，有人症狀輕些罷了。

  從寢宮退了出去，叫來幾個小藥童一起給娘娘熬製緩解嘔吐的蜜膏。誰知道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被皇上連接派人催促了兩個。

  暗暗嘆息了一聲，這位皇上怎麼還是個急性子？

  卻看見寢宮的方向又有人奔跑了過來，太醫突然覺得事情不對了。

  那小太監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對著太醫問道：「皇上讓來問問好了沒有，娘娘還急等著呢，你們倒是快點啊。」

  和前兩次一般無二的話語，可那語氣中的急切卻一次勝似一次。

  太醫這次卻沒讓傳話的小太監立刻走開，而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問道：「難道娘娘還在噁心想吐？」

  小太監抬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答道：「可不是嘛，從剛才開的，一直到這會兒了，竟然一刻都沒停止過，可偏偏又吐不出什麼東西來，只是噁心難受呢。」

  不對，這就不對了。如果是害喜的孕吐，不應該持續如此長的時間。吩咐了小藥童好好看守的蜜膏，轉身對著小太監說道：「快些帶著我一起去，我怕是娘娘這吐有些不同尋常了。」

  小太監嚇了一跳，難道真是出了什麼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