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醫的父親

  「誰？」

  孟凡凝眸向柱子指的地方瞧去，卻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可是，儘管看不到什麼，卻分明能感覺到那裡正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

  「咔嚓！！」

  也就是正在此時，一道閃電毫無徵兆的，撕裂了漆黑的夜空，瞬間將四周照得煞白，一道影子驟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看到那影子，孟凡忍不住撇了撇嘴，瞅向了柱子：「別一驚一乍的啊！「

  那影子只是一隻野狗而已。

  那野狗瞪著倆眼，估摸著也被兩人嚇到了。

  

  等待了片刻，兩人再也沒看到紅綠燈，於是又上車趕路。

  孟凡的家就住在豬蹄山後面的山腳下，一個叫孟家莊的地方，只有百十戶人家，雖然叫孟家莊，可奇怪的是只有孟凡一家是孟姓。

  到了村子之後，孟凡為表歉意，多給了柱子一些車費，然後在村子裡陣陣狗吠聲中，往自家院中走去……

  雖然已至三更半夜，可孟凡的父母還沒有入睡。

  二老的鬢角已然發白，正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守在一張方桌旁等待遠歸的兒子。

  方桌上放著早已涼透的飯菜，葷素皆有，滿滿擺了一桌，顯然是精心準備了良久。即便是涼了，菜香也是濃郁的，滿是親情的味道。

  他們聊著孟凡小時候的趣事，不時有溫暖的笑容浮現在蒼老的容顏上。

  當聽到院子裡響起推門聲，二老欣喜的站起身，迎了出去。

  「回來了呢！」

  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兩個人都一起笑了。

  「小凡，怎麼才回來，飯都涼了！」

  孟母微笑著責怪孟凡，目光憐愛，一把搶過孟凡的行李，遞給孟父，就要端著飯菜去熱一熱。

  「別忙活了，娘。」

  孟凡笑哈哈的坐到了方桌旁，看著滿桌子菜，拿起來了筷子。

  不管外面有多好，都比不得有爹娘的地方。

  有爹娘的地方才是家。

  「小凡，咋回來這麼晚呢？」孟父將行李放好，坐到飯桌旁，倒了兩杯酒，目光很是關切。

  「火車晚點了，山路又難走，耽擱了些功夫。」

  孟凡一面吃，一面解釋著，本還想詢問一下張木匠的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怕自己這麼突兀的一問，爹娘會多想。

  他學了二十多年的科學，自是客觀唯物的，認為那紅綠燈的成因應是他給柱子解釋的那些。

  喏，今晚還打雷了呢。

  而張木匠的死，則真的是自己嚇死了自己。

  在父母的陪伴下，他大快朵頤，還陪父親喝了二兩酒，夜色將盡時，才在一片幸福中回到了自己久違的小房間。

  按道理來講，吃飽喝足，本該輕鬆入睡的他，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籠罩在了心頭。

  「你也被嚇到了？」

  「書都白讀了？「

  躺在床鋪上，孟凡自言自語著。

  他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

  這是為什麼呢？

  山村的陰冷空氣透過窗縫，瀰漫在了屋中。

  一夜無眠。

  次日，孟凡來到柱子家中，想看看柱子的情況是不是和自己一樣。

  「柱子，你家來客人了？」

  一走到柱子家的院子裡，孟凡就看到柱子一手按著一隻大公雞，一手拎著一把菜刀。

  柱子抬頭瞧了一眼孟凡：「昨晚你非得給我油錢，你說咱倆的交情，至於給我錢嘛！哥們這隻雞，就是給你準備的！」

  話音未落。

  手起刀落。

  「孟凡，你說這世上有沒有科學管不到的地方？」

  燉好大公雞後，柱子端菜上桌，忍不住問了孟凡一句。

  他顯然也看出來了，孟凡昨夜根本就沒睡好，跟他一樣。

  「當然有了。」孟凡瞅著一鍋雞道，」科學發展歷史仍然太短，很多事仍然無法解釋。「

  「哦。」柱子臉色沉重起來，給孟凡倒了一杯酒，碰杯之後，喃喃道，」要是能解釋多好啊！「

  「你要給科學點時間嘛！」孟凡用手背擦了一下嘴邊的酒，打趣道。

  「孟凡，哥們也不能瞞你，雖然你給我解釋過紅綠燈形成的原因了，但我還是有點怕，早上的時候……」柱子抬起頭，看向了一個方向，」早上我去了一趟張婆子家，想讓她給我祛一下穢氣。「

  張婆子是誰？

  她村子裡的手藝人，賣些殯葬行業的玩意兒，還私下裡做些上不了台面的糟粕事，比如幫人驅邪消災。

  「哦。」孟凡的神情有些細微變化，「見到人了沒？」

  「沒見到，張婆子的孫女說她昨天就出門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這可真是有點不巧了。」

  孟凡的神情又變了變。

  「你小子！「柱子似是看出來什麼，咧嘴笑道，」想看人家孫女，就去看啊！還想等人嫁人了才去看？「

  「喝酒喝酒！」才一杯下肚的孟凡，臉色竟有些紅了，主動給柱子倒酒。

  「孟凡，你可千萬別笑話我怕死啊！「又喝了一杯酒之後，柱子轉移話題，拍了拍心口，「我還真不怕死，死了正好，正好能跟俺那早死的爹娘團聚了，自己一個人在世上怪沒勁的，連個媳婦也找不到。」

  「你的條件不差，找媳婦不難的。」孟凡瞅了一眼柱子結實的身板。

  「不難？難死了！」柱子撕了一個雞腿遞給孟凡，唉聲嘆氣，「咱們村是貧困村，哪家姑娘願嫁咱們村來？我要是想娶媳婦，起碼得在縣裡買套房，我那二手破麵包車，還得換成一手小轎車！」

  「嘿，嘿……「聽了柱子很是現實的話，孟凡忍不住也壓力大了起來，苦笑道，」不良風氣哇！「

  「可不是呢！」柱子擺了擺手，而後驀然道，「所以你得趕緊下手了，你跟張婆子孫女……挺般配的，哈哈哈！」

  孟凡趕緊又敬酒。

  柱子突然神態嚴肅起來：「孟凡，如果昨晚那事如果不歸科學管，如果俺真因為這個走了，你心裡也別難受，哥們畢竟是開車賺錢的，不拉你可能還要拉別人……那個，你答應哥們一件事，到時候燒幾個好看的女紙人給俺，張婆子家就有賣的，別讓哥們孤零零的走，這是兄弟的遺言了。」

  「嘿！想啥呢！」孟凡抓起酒瓶，」別自己嚇自己，罰酒一杯！「

  一直喝到傍晚時分，兩人都醉醺醺的了，孟凡才搖搖晃晃站起身，向家裡走去。

  這麼一喝酒也有好處，兩人都不怎麼怕了。

  「孟凡兄弟，哥們也希望壞事不會發生，但俺已經感覺到了，俺最多只能撐到明天了。」

  但不怕歸不怕，等孟凡走後，柱子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拿出父母的照片，磕了幾個頭，便醉倒在了亂糟糟的床上，臉色白慘慘的。

  而此時，若有人認真觀察，會發現一絲若有若無的黑雲，慢慢從空中落下，形成一道漩渦，旋轉漂浮在柱子家的屋頂之上，似乎正在汲取著什麼……

  第二天，宿醉一夜的孟凡，被父親叫醒了。

  「啥事啊，爹？」孟凡看著父親的表情，隱隱有些不安。

  「柱子死了。」孟父沉著臉說道。

  「啥？！」

  孟凡聞言騰一下跳了起來，心神震動，頭皮快要炸裂了！

  「哎，走吧，跟爹一起去看看柱子。」

  孟父瞧了一眼孟凡，轉身向家門外走去。

  孟父是村醫，醫術尚可，醫德極好，他經常翻山越嶺給人看病，風雨無阻，雖病患不少，但收費微薄，家中依然清寒。

  他其實對孟凡回家的事有些失望。

  眼見著孟凡上完大學，本以為會有個體面的工作，光耀門楣，想不到他最終還是背著行李回到村里——這已然說明了一切，孟凡這輩子都難有出息了。

  「從今以後，你就給爹打打下手，等爹老了，干不動這行了，你就子承父業吧。」

  孟父一面走，一面說著。

  算是在隻言片語中，決定了孟凡的後半生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柱子的死，讓孟凡既悲痛又驚恐又內疚又疑惑，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魂不守舍的跟著父親向柱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