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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誤時

2024-04-30 06:38:30 作者: 阿冪

  小如意要不是十分伶俐會看臉色,蔣存孝也不能把人給了尤氏使,好防備他不在時尤氏吃虧。也就是這點會奉承人要命,小如意即深知蔣存孝同趙氏兩個連維持面子情也勉強,他自己又是打了標籤的尤氏的人,註定不能在趙氏跟前討好,倒不如站定了尤氏,也能在蔣存孝面前討好。

  所以蔣存孝一問,他雖不敢無中生有的編排趙氏,卻不妨礙他添油加醋地把尤氏的病情誇大了幾分,又將趙氏房前的內侍丫鬟說得惡形惡狀些。

  要曉得尤氏小產那次,不管趙氏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蔣存孝這裡就是趙氏故意為難所致,所以在他看來,趙氏是仗著她有王妃身份庇佑,輕易動不得她,所以故技重施,可以說沖沖大怒,恨不得立時去找趙氏算帳,才將將抬起叫,就叫小如意抱著腿攔住了。

  小如意心中頗覺得泰王有些拎不清,便是王妃故意為難夫人,可不是應該先將御醫召來嗎?去尋王妃計較,尤夫人的病就能好了?只這樣的話,他再不敢說出口,還得佯裝個忠心可憐樣將尤氏是怎麼不忍打擾蔣存孝,又怎麼害怕的話又說了一遍,這才打動了蔣存孝,先拿自家名帖去召御醫。

  御醫署見是泰王名帖,聽說是泰王身邊要緊的夫人病了,不敢拖延,將專精婦科的圖御醫使了過來,這位圖御醫年可四十餘,還不上五十。從來郎中大夫要做到名醫一半是憑天賦,一半就是經驗累積了,年輕些的大夫因為見的病人少,經驗不夠,便就是背了一肚子的藥方秘方在內也做不到隨機應變。而年紀老邁之後,經驗倒是足夠了,可望聞問切,眼不明耳不靈也有妨礙,是以教授學生最好,而圖御醫這歲數,經驗已足,人精神還在,也依舊耳聰目明,正是好年紀。

  圖御醫倒是一些脾氣沒有,點他去便去,拎著藥箱到了泰王府,先見泰王問安,再進內室,還沒抬頭就覺滿室光輝燦爛,知道這位雖然是侍妾,可看布置是極得看重的,不由心下警惕,將頭低得更深下,還請了個安。

  親王侍妾並沒有品級,可圖御醫好歹也是從六品下的官身,他行禮尤氏哪裡敢受,正要閃避,就聽蔣存孝說:「你好好呆著,叫圖御醫診脈要緊。」便不敢動,將一隻玉腕伸出帳子,就有丫鬟上前,將一方素帕蓋在尤氏腕上。圖御醫診了,又請另一隻手,一樣號了脈,便起身退出。

  到了外間,蔣存孝便問如何,圖御醫先吊了一串書袋,到蔣存孝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方才說了句人話,說是尤夫人脈如數珠,似是滑脈,只是日子極淺,不能定準,得過些日子再看。又說裡頭那位夫人從前小產後沒有調理好,所以損耗極大,底子虛,今日不過虛驚,要再受些磨折驚嚇,輕則小產,重則母子皆亡一屍兩命,所以到她生產頂好一句閒話不聽,才能保得母子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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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御醫說完,留了張溫補的藥方,轉身告退。蔣存孝也不出聲,仿佛沒聽見一般,只盯著藥方看,過得一會放起身,先來見尤氏,自是好好安慰一番,又夸小如意會得當差,還與尤氏許諾,只消她這一胎平安生下,便替她討個側妃的封號。

  尤氏哪裡看得上個側妃,可在蔣存孝面前還得做出一副歡歡喜喜的樣子來謝過蔣存孝,又當著蔣存孝的面誇了小如意會當差。蔣存孝正是歡喜的時候,就要賞小如意。

  不想小如意謝了賞,又小心請蔣存孝留個話下來,以預備日後萬一要請御醫而蔣存孝不在,方便些。這句話雖然沒點趙氏的名,可裡頭的意思再清楚沒有,蔣存孝的臉色變了兩變,轉頭溫聲與尤氏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說了抬腳就走。

  要說趙氏這一回也實在是冤枉了,她雖然不喜尤氏,可也不會故意留這樣的把柄給尤氏,實在是蔣存孝前頭才和趙氏有了爭執,尤氏後腳就說要請御醫,分明是在示威,所以才不肯替她傳話。

  蔣存孝來尋趙氏理論,趙氏自然要為自家辯解,可蔣存孝哪裡耐煩聽這些,一心認定是趙氏有意刁難尤氏,不是她有意思,她的丫鬟們哪個敢這樣自作主張,夫婦兩個又是一場吵,夫妻兩個不好動手,房裡的東西卻是砸了不少,幾乎是徹底反目,蔣存孝負氣離開,趙氏無處可去,只得坐在房內垂淚,到了這時才曉得後悔,後悔當年沒趁著尤氏小產,徹底要了她的命。

  泰王府里的這一場妻妾官司,因蔣存孝自己都沒有隱瞞的意思,是以即便是在蔣璋登基大典前也皇親勛貴之間傳揚開,連著蔣璋都知道了。

  到這時,蔣璋又懷念起岑氏來,當年岑氏在時,他何曾為家裡的事煩心過,樣樣件件都妥妥帖帖,幾個子女,沒有一個受過委屈,而無論趙氏還是鄭氏也都相處和睦。趙氏也是名門貴女出身,從前看著也是端莊穩重的,竟是這樣嫉妒刻薄,不免太叫人失望,而尤氏,也是不知道體統規矩,

  蔣璋從前頂心愛蔣存孝這兒子,一面是看在蔣存孝之母趙氏份上,一面也是覺得蔣存孝像他,到他自立為王之後立蔣存智為世子,心下還覺得有些虧欠他,可現在聽說蔣存孝連趙氏尤氏兩個都壓不服,不由失望,因向小岑氏道:「內宅尚且不平,何以治天下!」倒是慶幸起沒動念立他做太子,不然叫他怎麼放心。

  奇怪的是,蔣璋這話竟是私下流傳了出去,又因他是在小岑氏宮裡說的話,在有心人心中,未免就有是小岑氏進了讒言的猜測,畢竟小岑氏是元後的族妹,蔣存智等人還得喚她一聲姨母,要以日後計,必是蔣存智做太子與她最有利。

  這有心人不獨蔣存孝蔣存禮,就連蔣苓也一樣聽說了。

  與他人不同,蔣苓倒是不以為小岑氏在裡頭說了什麼話,蔣璋立蔣存智為太子是早有的打算,哪裡用小岑氏置喙的餘地。且說話的地方是小岑氏宮中,話傳出來,對小岑氏有甚好處?叫蔣存智感激她,還是叫蔣存孝他們惱她?分明是有人在裡頭搗鬼。可這搗鬼的又是誰,想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亦或是,便是沒有好處也不要緊,只要攪渾了水就好。

  難道是前頭梁朝的餘孽?蔣苓不由扼腕,惋惜自己身在宮外,對宮中情形了解得不甚清楚。

  石秀曉得蔣苓心思,開解她,說是梁朝後期更迭頻繁,先是廢帝弒父之後唯恐有內侍宮人為天興帝報仇,先將宮禁清理了一遍,而後廢帝被奪位,宮中又是一番清洗,及至高暢登基,他秉性多疑,哪裡能容身邊有梁朝的人,更是清理得乾淨,幾乎徹底換了一回,所以甚個心懷梁朝的舊人,不存在的。

  蔣苓卻是不能同意,只說了「初一如何?」

  石秀一愣,在他看來,初一不過是特例,雖然人人都讚美忠臣死士,可輪到自家頭上,幾乎可以說萬里無一,哪裡來第二個初一!可看蔣苓神色,不贊同的話便不好說,便轉了口風,因問蔣苓參加大典的禮服可送來沒。試了之後怎麼樣,穿給他看看。這也是蔣璋雖然立朝,連著國號年號都定了,登基大典卻在立朝半年之後,實在是裡頭事務繁多,譬如大典的流程,譬如皇帝的袞衣冠冕,譬如主親王的禮服,諸親王諸王妃諸公主的禮服,樣樣都要準備,尤其蔣璋的龍袍,製造局日夜開工一日也織不了幾寸。是以,蔣苓的禮服也是前日來由禮部送來,這已是蔣苓自家得蔣璋青眼,石秀也功勞卓著的緣故,蔣茉的禮服,還在機子上沒下來呢。

  蔣苓聽了就笑:「不過是照著前朝公主的禮服,略做更改,哪有什麼稀奇可瞧。」話雖如此講,到底還是命人將禮服送上來,正要進去更換,就聽門外盛氏驚惶的聲音在外響起,道是:「公主!侯爺!世子他暈過去了。」

  蔣苓正抬腳,聽見這生,腳下就失了分寸,一腳踩在裙邊上,整個人向下跌,要不是兩邊丫鬟扶得快,已跌實在地上。石秀也顧不得攙扶蔣苓搶到門前,雙手一分把門拉開,就看盛氏發蓬釵亂地站在門前,整個人似水裡撈起來一般,濕得透了。

  「拿公主帖子去請御醫」石秀一把撥開盛氏往院走,一面走一面問,「怎麼暈的?吃了甚?!」

  盛氏急忙忙趕上,一邊抖抖篩篩地答:「早起還是好好的,只早膳用得少,可看著精神還好,可不到辰時就有些發熱。」

  「即是發熱,如何不來回我!要你有甚用!」蔣苓也趕了上來,臉色竟已有些猙獰,盛氏張了張口,眼淚撲簌簌的落下,竟是辯解不得,只得咬牙跟在蔣苓與石秀夫婦身後。

  松院早在福郎昏倒後亂做了一團,個個魂不守舍,裡頭可是公主與益陽候的嫡子,若是他有甚事,跟前服侍的人一個都別想活,圍著福郎轉的圍著福郎轉,進不了內室門的就在園子裡轉,全沒個方寸,還是看到石秀與蔣苓兩個到了,才安靜下來。

  蔣苓和石秀兩個進了臥房,看著福郎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小臉紅彤彤的,嘴角微微翹著,倒像是在夢裡笑一樣,蔣苓只看得一眼,整個人便軟了下去,石秀扶之不及。

  因是平陽公主召,御醫署的御醫來得極快,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御醫還沒來得及過來見公主,先被石秀拎到了福郎床前,按著他的頭給福郎診脈。

  御醫心上怕得厲害,平陽公主何等驕橫一個人,駙馬明明有前妻,她硬生生把人搶來不說,還將前頭的原配與嫡子壓得氣也透不出。如今世人只知益陽候嫡子福郎,誰還曉得前頭的嫡子是誰?福郎是她獨子,便是她命根子,若是世子出了甚事,必是要他陪葬的。再說駙馬,駙馬還能違背公主不成!

  可等他在脈上一搭,心上一塊大石倒是落了地,且是益陽候世子看著病得險,卻是個強不得的病,世子是出痘了。

  聽說出痘,蔣苓強掙起身,啞著聲向御醫道:「有勞了,救得我兒,必有重謝。」

  御醫才放下的心因著這句又提了上來,救得了世子有重謝,要救不了呢?可事到如今,也沒旁的法子,只能答應。

  原本出痘須得挪出去,可福郎是蔣苓親子,自然不用,便只將他現在住的院子封了。因痘症是要過人的,是以原先服侍他的人倒是真挪出了府,另安排了人照料服侍。才要封院子,蔣苓卻是不應了,一意要進去陪伴。

  石秀哪裡肯答應,用蔣苓沒出過痘來勸,道是,一個沒好又躺倒一個可怎麼好,可這樣的話哪裡勸得動蔣苓,石秀正急,不想劉麗華倒是幫著蔣苓說話,道是:「侯爺,母子連心,哪有做娘的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苦呢?公主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啊。」

  一言未落,臉上已著了一掌,用力之大竟是將她抽倒在地,還沒等她抬頭,身上又著了一腳,卻是石秀飛起腳來踢她,劉麗華倒在地上,躲避不及,一腳正中腹部,疼得她將身子都曲了起來。

  劉麗華心中即恨又怕,眼淚汪汪地辯解道:「妾哪裡做錯了,請侯爺教訓。」

  石秀聽見這句,心上更惱,抬腳還要踢,就看一個人影撲過來撲在劉麗華身上,替她擋了這一腳,卻是寶郎石明宗。

  石明宗雖也習武,可到底是少年,又養尊處優慣了,哪裡經得起石秀盛怒之下的一腳,一樣掙挫不起,還得強撐著替劉麗華向石秀求情,道是劉麗華也是同為母親,將心比心的緣故,並沒什麼惡意,若是惹得侯爺不喜歡,什麼懲罰都由他來受。

  石秀垂目看著石明宗劉麗華母子,心上依舊嗔怒。你道石秀怎麼會為著劉麗華一句看似勸解實際是挑火的話大怒,實在是因為再過半月余就是蔣璋的登基大典,要是蔣苓不出席,哪怕是為著孩子,蔣璋也不一定能喜歡。父女兄妹間雖然不至於不會為這些事反目,可他這做人丈夫女婿的只怕要受遷怒,尤其是蔣璋蔣存智,必定會怪他沒攔著蔣苓。

  這還是在蔣苓能全身而退的情況下,若蔣苓有個閃失,蔣氏父子必定銜恨。他一個臣子,得罪了兩代君王,便是有功勞也頂不住!是以,石秀一力攔著蔣苓不許她進去,心下實際已是惱火的了,偏又不好拿蔣苓如何,偏劉麗華這時插話,石秀便將一口毒氣都呵在了她的身上。

  他這番心思瞞得過劉麗華,卻不能瞞過蔣苓。蔣苓心下一嘆,又是一笑,可是妄想了,一個因為後妻身份高貴便叫前妻退居側室的男子,還能指望他有多少真心嗎?她看一眼石秀,又瞧一眼劉麗華母子,口角微微一動:「侯爺捨不得我操心不如趁我在裡頭時把盛氏為甚拖延不報的緣故,仔細問問,我雖不能出來,寫信告訴我也是一樣的。。」說了,頭也不回地邁步進院。

  石秀無奈,只得命人將院門關上,又分別使人去回蔣璋與蔣存智知道。

  果然如時序所料,蔣璋與蔣存智雖然都覺著蔣苓任性,便是再關心福郎也沒有把自家至於險地的道理。可更怨怪的卻是石秀,要不是他靠不住,蔣苓何至於親身犯險。便是蔣苓母子們情深,他是做人阿爹的,難道他不能進去陪伴?這是旁話,表過不提。

  只說石秀,便是沒有蔣苓的話,他也是要問問盛氏,蔣苓信得著她,叫她總攬福郎房裡的事,她又是怎麼做的,為甚明知福郎身上不好,好要拖延不報。盛氏自知闖禍,跪在廳里哭個不休,只說自己糊塗了

  這盛氏自福郎落地便在一邊服侍,僭越些說,真是拿著福郎當親生骨肉一般看待,曉得他病了,哪有不上心的呢?原是要立時來回蔣苓,恰巧門上送進來一封信,信封上落款是蔡。一見蔡姓,盛氏便知道丈夫蔡旻來信。蔡旻來信能說甚?無非是家裡情景說一遍,再說文郎如今懂事乖巧,曉得疼愛妹妹了,他與麗娘兩個感情要好,云云。便是提麗娘說得少,到底也有提及,多少能解他思念之苦,是以當時便將信拆開。以為一眼看過也就好了,便是去回蔣苓也耽擱不了多久。

  哪裡曉得,這一眼過去,險些暈過去,連著站也站不住了。卻是蔡旻的來信里說麗娘病了,郎中叫吃參,一日就要三錢銀子,已吃了兩個多月,再有其他零星花費,從前盛氏留下的銀子幾乎花乾淨了,家裡已然支撐不起,是以叫盛氏寄些銀子回去,如果不然,也只好停藥,總不能為著個小娘子叫祖父母們受委屈。

  麗娘才幾歲?這樣小的孩子哪裡受得住日日吃參,更不要說上個月蔡旻來信對麗娘的病情隻字不提,所以什麼麗娘得了重病,什麼日日吃參必定是假。可盛氏驚惶頭上,竟是半點也想不到,只想著麗娘病了要錢,而這裡往魏城,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十數日,萬一到得晚了,麗娘沒得參吃又能撐多久呢?蔡旻與桃娘兩個心胸狹窄,有銀子尚且要剋扣她,沒銀子時還不知怎麼樣呢?

  盛氏的手抖得連個信紙也拿不住,越想越慌,哪裡還記得要去回蔣苓為福郎請個郎中來,轉身回房,翻箱倒櫃地將她這些日子積攢的銀子都找了出來,並四時八節蔣苓賜下的首飾衣料打成一個包裹,好說歹說地托二門上一個小廝帶出去換整額的銀票來。畢竟兩地遠隔千里,通信全靠驛站的信使來回送信,若是蔣苓送信,自然能讓快馬加鞭,換馬不換人,便是千里之遙,幾日也夠了,且也沒人敢輕易動蔣苓的東西。可盛氏是誰,不過是益陽候世子的保姆,與平民相比是有些身份,可別說動用快馬了,就是東西也難免不丟失。是以金銀細軟攜帶不便不說,倘或信使動了心思,從中取利了也找不著人對質,遠不如夾帶銀票方便,也不引人注意。等小廝抱著包裹出去了。盛氏才放心,這才想起福郎來。

  要說堂堂益陽候府,益陽候是同聖上一起打天下的得力幹將,而平陽公主也一樣是人中翹楚,有計謀又心胸,別說是女子了,便是男子能比得上她的也不多。這麼兩個主人,又只有福郎那麼一個嫡子,承繼人,怎麼地看護就這樣疏忽?

  其中有個緣故,卻是盛氏服侍福郎最久,且她做事向來細緻周到,福郎要做什麼,還沒開口呢,盛氏已送到了他手上。對個小郎君來說,這樣的保姆正是最和心意的,就是蔣苓也挑剔不出毛病來,除了性子溫順些。可服侍主人哪裡要有脾性的呢?只要能服侍得主人喜歡就是了。

  且蔣苓和石秀兩個也都以為一軍不容二帥,一個院子裡哪有兩個管事,到時爭風起來,反倒是福郎受連累,是以蔣苓索性就把福郎的院子交在了盛氏手上,左右都在益陽候里,不能出什麼大事。

  偏蔣苓千算萬算,卻犯了個以己度人的毛病,她自己殺伐決斷有取捨,便以為別人就不說和她一樣,也總該分得清輕重緩急,

  而盛氏從前做事也算十分周到仔細,是以誰也沒料著她竟為封信耽擱了這許久,連先使個人向蔣苓報信都忘了。

  等盛氏將包裹送出去回到院子裡時,福郎的臉燒得都紅了,偏還鬧著要玩石秀親手做送他的木刀。石秀是農戶出身,還會做些簡單的木工活,那柄木刀就是石秀在福郎周歲之後,親自用楊木削成。又怕福郎叫毛刺扎著手,一遍遍地打磨上清漆,最後還仔仔細細刷了兩層銀漆,在日頭下閃閃發亮,倒似真刀一般。小郎君們大多喜歡刀槍,福郎也不例外,自得刀之後,時常拿在手上玩耍。

  盛氏聽福郎要刀,以為他精神即好,病就不要緊,便將刀取來,哄著福郎玩耍。

  福郎肉肉團團的小手握住刀柄,舉在眼前揮兩下,又抬頭對盛氏笑著,這一抬頭,盛氏幾乎魂飛天外,卻是福郎的兩眼雖然還是亮晶晶的,可小臉已燒得通紅,紅得卡著就有燙手。盛氏只覺一顆心要跳出咽喉,這才想起要來回蔣苓,不想她將將起身,就看福郎手上的木刀落在榻上,人慢慢也地委頓下去。

  盛氏這時候才曉得出大事,雖然怕得厲害卻也不敢再耽擱,立時奔向正院來見蔣苓,所以才有蔣苓與石秀兩個問話盛氏閃爍其詞的事。

  可盛氏再閃爍其說,她甚在益陽候府,一舉一動都在人眼前,什麼魏城來信,什麼收羅了許多金銀珠寶使人往魏城寄,都不用細查,一問便知。

  石秀聽說都氣到笑了,忍不住便有些責怪蔣苓,從前他也有向蔣苓說盛氏這人雖然還算本分,卻不是個靠得住的。別的不說,只從她引狼入室卻不能轄制來看,實在是個無能的。就說那桃娘,不過是個妾,她還能被壓製得幾乎不能翻身,連著孩子也受委屈,可見沒有決斷,這樣的人,無事時也就罷了,若是有事,必定方寸大亂。

  蔣苓是怎麼講的?是了,她說的是,盛氏即能忍下委屈,出來尋個出路,就不是個真無能的。且,她是沒有退路的人,服侍起來自然更用心。

  如今怎樣!?險些誤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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