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姑母
2024-04-30 06:35:01
作者: 阿冪
兩個僕婦先叫寶郎斥罵,本來已惱羞成怒,再被蔣存智之子蔣承業訓斥一回,倒是得了主心骨一般,沒口的喊了冤,道是:「大郎,奴婢們是不該執事的時候說話,可萬萬沒說主家閒話呀。奴婢也不知道那位小郎君怎地聽差了,奴婢們冤哪。」
莫說劉麗華母子們真沒聽見兩個僕婦說些甚,便是聽著了,她們要矢口否認,又無證人在側,若是主家有意回護,還真拿著她們無可奈何,是以劉麗華臉色雪白,手上緊緊地拉著還要發作的寶郎的手,咬牙道:「是寶郎性急,誤會了。小郎君莫要錯怪了人。」
在劉麗華看來,這話已是退了一步,來人要是懂事,也該讓一步,不想蔣承業白長了一副俊美面孔,霸道性情比他父親更強,蔣苓又是他最喜歡的姑母,聽見她受了委屈,哪裡能忍,見自稱是他姑父前妻的婦人退了一步,更是得寸進尺,冷笑道:「性急?怕是心虛罷!不然且沒聽見的話,如何往自己頭上扣!」
這話劉麗華還能忍,寶郎怎麼忍得下去,他實在也是個霸道性子,當時指著蔣承業道:「王八羔子小雜種!你又是什麼東西到我家裡放屁!你等著!我不打死你我不姓石!」說了往左右看,要尋趁手的家什,偏這是客居,蔣苓雖然不至於苛待他們,可給預備的也就是鋪蓋吃食,為著怕他們做出什麼事,連著剪刀也沒預備,是以竟是找不到,寶郎更是怒火中燒。
說來,寶郎自懂事起就跟著劉麗華在王綱家幫傭,而王綱又是跟了高暢才發跡的,便是家丁僕婦也是半路買來的,其間來歷不一,有懂事知恥的,就有無賴潑悍的。寶郎自小生活在這些人中間,或多或少受了些耳濡目染,平日沒刺他心時還好,能做個乖巧模樣與人瞧,今日連著叫戳到痛處,立時暴露,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市井俚語脫口而出,聽得劉麗華顏色變更,不顧寶郎掙扎,死死地捂住他的口。另一旁跟著蔣承業的阿全也唯恐那些髒話污了蔣承業的耳,回去叫李氏責罰,拿手來捂蔣承業耳朵,叫蔣承業避了過去。
蔣承業指著寶郎道:「哪裡來的狗東西,竟到我姑母家狂吠,滾出來!看我打不死你!」
劉麗華知道寶郎失口,莫說如今石秀還沒認下她們母子,便是已經認下,只看寶郎那幾句話,他怕也容不下。可話都說了出去,許多人聽著,這些人再不會為她隱瞞的,正著急時,就聽見對面那個小郎君罵了句「狗東西。」頓時喜從天降,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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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聲聲地說不知蔣承業身份,冒犯他是無意的。可他既然喚蔣苓是姑媽,便要喚石秀聲姑父了,要認真論起來,小郎君瞧著年紀大些,還要喚寶郎一聲表弟呢。既然是表兄弟,弟弟說錯了話,做哥哥哪有喚姑父的孩子是狗東西的?這樣說話,又置他姑父姑媽與何地呢?
這些話平常人聽著也沒甚,可要覺得寶郎不是石秀的孩子,自然是火上澆油,只有更生氣的。劉麗華只以為個半大孩子,性子又急,不是個能忍氣的,而人在氣頭上,甚事都做得出,甚話都說得出,頂好再讓呀把寶郎打兩下,到時便是蔣苓說不清了,誰肯信個半大孩子沒人支使就來胡鬧打人的呢?
只劉麗華只把蔣承業當尋常孩子看,沒想著他身為魏國公府嫡長孫,若是蔣璋沒與朝廷決裂,日後魏國公的爵位就是他的,是以從小雖然嬌寵,可教導半點也不敢鬆懈。就是和朝廷決裂,蔣璋是想往上走的,自然更看重蔣承業,待他更是嚴厲,連著人心兵法也開始教導他了。所以,蔣承業瞧著雖然有些驕傲霸道,可知道輕重利害,起先暴怒,待聽到那婦人說話,反倒安靜下來了。
認認真真地聽完,竟還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將:「哥哥兩字我不敢當,還等我姑父回來做主。」說了,又分半拉眼角與寶郎,輕蔑地道,「不過,要叫姑父聽見他這樣說話,不是他的孩子也就罷了,若是他的,怕腿也要打折了。」
劉麗華叫堵了個正著,還得忍氣,正要哭訴這些年辛苦,到處掙扎,所以寶郎才學了些不該學的話時,就覺得手上一松,卻是寶郎掙脫了她的手,回頭去夠桌上的茶壺,待要攔,已是來不及了,寶郎身子一扭,已避開劉麗華的手,抓起茶壺回身擲向蔣承業。
蔣承業哪裡想得到寶郎會得忽然發難,眼看一樣事物奔著他面門來,也是他打小習武,反應敏捷,不假思索地往後讓了兩步,茶壺就此擲空,落在他腳前。
劉麗華是顏色變更,才要說出一番他比你小呢,便是他做錯了甚,你也該讓著他些,不要與他計較,等他爹爹回來教訓他的道理,就聽蔣苓的聲音道:「大郎回來。」卻是蔣承業已在捲袖子了。
蔣承業素來肯聽蔣苓的話,見她叫停,心裡就是不服氣,手上動作也停了,退回蔣苓身邊,口中卻道:「姑母,我若是退慢了一點半點,頭都要叫他砸破了。」一面氣哼哼地看著寶郎。
蔣苓卻是連眼角也不分一個,只道:「今兒你要是叫他把頭砸得破了,我反要教訓你!他與你怎麼比?你是國公府的小郎君,自小乳母丫鬟小廝們伺候著,略長大些,就有刀槍拳腳師傅跟隨;待你進學,又是名師大儒教導著,你也好意思拿自家與他比?真叫我失望。」雖是對寶郎沒加一字褒貶,可語氣里的輕視仿佛在劉麗華臉上打了兩掌。
劉麗華氣得臉色煞白,手指都在顫抖,待要說話,才一張口說出個「你」,發覺竟是帶上了哭音,只能咬牙強忍。寶郎便是年紀小,也聽懂蔣苓對他的輕視了,氣性十足地反問:「我阿爹在,你也敢這麼說麼?」
這句話叫蔣苓對寶郎有些另眼相看,他爹爹,他爹爹是哪個?石秀自家都沒應承呢,她這才慢悠悠移目將寶郎看了眼,嘴角翹了翹:「你阿爹是哪個?」
寶郎握緊了拳:「我知道你要向我爹爹告狀,說我和我娘不好,怕我不答應,所以不敢認!」
因蔣苓只把寶郎當客居看,依著寶郎的年紀,沒有她親自與他辯駁的道理。開口教訓,反倒是拿他當子侄看待了,所以蔣苓只一笑,牽著蔣承業要走。不想蔣承業走得兩步,忽然回頭道:「你即自覺有理,也可寫信與我姑父,只怕你不敢寫呢。」
寶郎哪裡受得了這激,臉漲得緋紅,眼裡隱約有淚:「我寫了,她給寄麼?」說著伸手一指蔣苓。
蔣承業抬頭挺胸地回道:「自然。我姑母行事光明磊落,絕不會在背後行詭譎陰謀事。」
要是這些話是蔣苓說的,劉麗華還能忍受,可偏偏說話的是蔣承業,劉麗華只覺得臉皮都叫人剝了下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心中真是恨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