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燕爾
2024-04-30 06:34:40
作者: 阿冪
見著傅章,蔣存禮簡直要笑出聲:若是石秀知道蔣苓與傅章的糾葛,又會怎麼看蔣苓?便是現在不發作,日後呢?只消這一根刺扎入,早晚會得發作,也算是為四娘出了口氣。
只蔣存禮也知道,再沒有做人哥哥舅兄的,跑到妹夫跟前說自家妹子閒話,這樣的事,便是鄉野村夫做了來也要叫人鄙視,何況他們家。是以,他也是十分狡猾,有意在路上截住傅章,將他拉到一旁,做個苦口婆心的模樣道:「三娘的事,你也知道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且怪不得她。」
傅章聽著這句,臉上顏色倒是好了些,口角竟還翹了起來,問蔣存禮:「我與世兄向來不大說話的,倒勞動世兄來安慰我,實在不敢。世兄說的是,世伯回絕了我父母,便是我有叫世伯失望之處,我省得。」說完,挺直了腰身,頭也不回地走開,把蔣存禮扔得牙癢,又不好說其他,只重重一握拳,與傅章背對背地走開。
他們兩個一分開,就看從兩頂帳篷的夾角里走出一個少年親兵來,十五六歲模樣,身形矮小,膚色微黑,雙眼滴溜溜地一轉,先是看向蔣存禮背影,又往傅章背影瞧了眼,把頭一縮,倒退回夾道,腳下飛快地來尋石秀。原來此人是石秀的一個親兵,是石秀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是以跟著石秀姓了石,叫做石英。
石英不過瞧著年紀幼小罷了,實際已過了二十歲,都是從前生活困苦,受虧太多,是以比同齡人瘦弱許多。因著石秀救了他的命,是以對石秀十二份的忠心,聽著蔣存禮與傅章的話中涉及石秀未來的娘子,哪裡忍得住,當時尋著石秀,將他拉到一旁,一五一十地把蔣存禮與傅章的對話學了與他知道,看著石秀臉上神色不喜不怒,不驚不動,心上也遲疑起來,話便說得結巴起來。
上回傅章跟著蔣家回蔣城,石秀也是見過他的。當時兩人交集雖然不多,可石秀也曉得傅章與蔣家幾個小郎君在一處長大,因此與蔣家三娘也認得,卻不想還有這種糾葛,要說他深為忌諱,為此要向蔣苓問個清楚明白也不能夠。而蔣苓更不知道石秀聽到了閒話起了誤會,是以也無從解釋。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兩個人若是有甚事都不肯坦白說來,只壓在心底,日常天久的就有禍事,石秀與蔣苓就是這般。
且不說石秀這頭雖然心生疑竇,可他一壯年男子,能娶著出身世家年輕美貌的娘子做填房續弦,歡喜也不是假的,倒還是歡歡喜喜地迎娶蔣苓。
因在軍中,婚儀不甚隆重,可到的賀客倒不少,大多都是蔣璋軍中蔣苓,也有跟著石秀一起來投蔣璋的弟兄,獨有傅章,推說不知道父兄安危,無心飲宴,只在自家營中不出來,而蔣存義蔣存信雖然同他好,可也沒有拋下賓客過來陪他的道理,是以傅章一個人在帳中聽著喜樂,想著蔣苓今日該是個什麼模樣。
說來蔣苓也是個美貌的小娘子,且這些日子不大往出走,又有岑氏留下的方子,把肌膚養得潤白,叫紅衣一稱,更是晶瑩剔透。尤其她性子剛烈,便是新嫁不得不做個含羞模樣,也掩不住眉眼間的神采,普天之下竟是沒人比她更稱紅色了,看得石秀心上也有些發熱起來,要不是外頭同袍們叫嚷,還回不過神來。
雖然同袍們對石秀做得蔣璋的乘龍快婿頗有些艷羨,可也知道輕重,並不敢很灌他酒,就是灌,也有蔣存孝蔣存智擋著,就叫石秀全須全尾地回了新房。
這一對兒新婚夫婦,尤其石秀,當年娶劉麗華時,劉麗華生得即美又頗有家資,而他不過是個伍長,已算是高攀了,且他成婚前從沒經過人事,初婚時多少有些束手束腳。可如今,他功勞官爵在身,又值壯年,對上才值花信的蔣苓,很有些遊刃有餘。是以雖然成婚是別有因緣,可一個溫存,一個順從下,新婚之夜倒也和和美美。
到得次日早晨,別人家須得「堂前拜姑舅」,到石秀與蔣苓這裡,因石秀父母都已亡故,且軍中無有靈位,是以這一節就免了,且石秀憐憫蔣苓初經人事,是以也不驚動她,自家靜悄悄起身,也不喚人進來侍奉,自家穿了衣服,往校場晨練。
看著他過來,滿場皆驚:新婚燕爾的,蔣三娘子到底也是貴女,生得美貌不說,為人也頗能任事,並不委屈他啊。他竟能舍了她?如何忍心?!
旁人還罷了,蔣存智不免多想幾分:蔣苓的性情,他知道得清楚,自幼叫父母們寵壞了,十分的任性,等閒不肯讓人,性子上來時,就是阿爹都不一定能降服她。且這門親事,蔣苓委屈是一定的,別是她不能忍氣,與了石秀臉色瞧,而石秀此人,看似端方君子,實則內里驕傲,並不是能忍氣的人。一旦真起了爭執,日後吃虧的一定是蔣苓。想來想去,到底不安,索性迎向石秀。
以軍中官職論,蔣存智比石秀位尊,要以私下身份論,如今的石秀還得管蔣存智叫一聲大舅兄,所以看見蔣存智過來,索性站住,抱拳行禮。
待得離得近了,蔣存智也看清石秀眉目舒朗,便是有意凝重臉色,嘴角也有絲淺笑,終於安心,也轉了話風,笑說:「看著昨兒是真沒喝醉。」
聽見這句,石秀再忍不住,嘴角帶上笑意:「虧得舅兄們體貼。」
蔣存智點點頭,又拿著身份說了幾句閒話,半句也沒提著蔣苓。卻是蔣存智明白,石秀既然無有不悅,平白再叮囑他別錯待了三娘,反倒無益處。只不想他這裡不提蔣苓也就罷了,偏偏把傅章提了起來,道是:「離上回分開還不足一年,不想傅八郎倒似換了個人。你若是瞧見他操練,也要驚訝。」
這話要是從前的石秀,聽了也就聽了,多半還會親自過去瞧瞧,瞧從前還帶些孩子氣的鎮國公幼子出息成什麼模樣。可偏叫他曉得了傅章對蔣苓有意。且他自家也知道,要是以出身年紀相貌論,蔣苓與傅章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再聽蔣存智這幾句,不知怎地竟就想到:「若是傅章早來幾月?」這念頭一起,便是在石秀心頭沉甸甸壓上一塊石頭。好在他為人穩重自恃,喜怒不行於色,臉上也是絲毫不露,還與蔣存智商討了幾句,又約定與傅章約個日子一起過去瞧瞧,大伙兒一起研究商討,而後便去操練他名下的部眾。
石秀平日操練起來,好說句不知疲憊,總要練到日上三竿才肯放部眾回去用午飯,可今日畢竟不同,日上三竿就收了隊,自己回家。他以為蔣苓即是國公愛女,自然養得嬌,這會子未必起來,也不在意,一路進來一路吩咐親兵去燒水,他好洗澡。不想話音才落,就看門帘一挑,出來個丫鬟,笑吟吟地道:「將軍回來了?」就在帘子一起一落間,隱約可以看見房中人影,修長纖細,烏髮紅衣,不是他娘子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