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義氣

  實在是一家子主母若是有不慈的名聲，說不得要連累兒女，蔣茜也到了該懂事的年紀，一時怨憤，這才出口抱怨，叫蔣芳說了那幾句，也知道自家失言，立時改了口，只笑說：「也不知道三娘在鎮國公府可過得慣不慣，那頭可沒小娘子和她作伴呢。」

  要說蔣芳也覺著蔣茉是心中懷恨，這才在病中口吐真言，喝止蔣茜不過是為著個規矩，並不是實心怪她，聽著她硬生生將話題扭轉了，倒還笑：「你愁甚？她哪裡是閒得住的。無事也要尋出事來，只怕要鬧得世伯母頭疼，日後躲著她走呢。」

  叫蔣芳說著了。一個蔣苓尚且頑皮，再有個膽大妄為的傅章，兩個孩子幾乎將鎮國公府的內院也掀翻了。

  傅章是個言出必行的，說了尋傅七叔教蔣苓騎馬，轉頭就真的與傅七叔說了。

  傅七是傅廷芳撥給傅章的親衛，向來縱容小郎君，肯順著他的心思。這回聽著他說來家做客的魏國公府的小娘子要騎馬，倒是不駁回，只問小娘子家家的可怕不怕，莫要是個葉公好龍的，起先說得好，見著馬兒就嚇得哭，他可不會哄小娘子。

  

  傅章聽說，臉上漲紅，捏著小拳頭，抬頭盯著傅七大聲道：「姐姐才不會！」

  傅七看傅章這模樣兒有趣，蹲下身逗他：「大娘會騎馬，用不著再學啦。」

  傅章急了，跺著腳道：「不是阿姐！是蔣家阿姐！」說了又把手去拉傅七的袖子，「三姐也會射箭呢，七叔，你就教她罷，阿姐一定不哭的，阿姐可乖。」

  傅七大笑起身，又摸一摸傅章的頭：「夫人答應不曾？」

  傅章叫傅七問得怔一怔，肥短手指對一對：「阿娘知道哩。」到底不敢說出阿娘答應的話來。

  他那話傅七一聽就明白，鎮國公夫人林氏知情是知情的，未必肯答應。想也是，那蔣家三娘不過是借居，總是平安無事為要。即是夫人不答應，傅七不過是個親衛，自然也不敢應承，只叫傅章回去討林氏一句準話。

  哪裡曉得傅章與蔣苓這一對孩子，已是頑皮到令人咋舌，料著林氏必定不肯答應叫蔣苓去騎馬的，竟是商量定了個偷梁換柱，渾水摸魚的主意。

  蔣苓趁著林氏料理中饋的時候，蔣苓假說要吃點心，打發了跟了她來鎮國公府的阿苗去廚房要，又說自家犯困想睡，將林氏撥給她的丫鬟也打發到了外間。而後自家將傅章前日偷偷塞來的衣裳換上，至於頭髮，男童女童差別也不大，只消將丫髻上的珠花摘了就是。

  收拾停當，蔣苓仗著手腳靈便，從窗口翻出去，與傅章留下的書童回合，兩個溜到了演武場上，假稱是魏國公家五郎，來尋傅章玩耍的。

  傅七生性機敏，有又有傅章討情在前，一看這富貴小郎君就知道她哪裡是甚蔣五郎，蔣三娘才是真，自然是咬定了牙關不肯答應。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地將傅七堵住，若只傅章一個，雖說他只是親衛，到底也算半個師傅，說得罵得，偏其中還有個小娘子，那真是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成，勸更是無用，連著頭也要叫他們吵裂了。

  而扶疏堂那裡也是因著蔣苓不見而天翻地覆。

  林氏哪裡想得到蔣苓這樣膽大，還以為她往花園去了。

  鎮國公府的曲水園比起魏國公府來占地更廣闊，尤其那清水湖，占地足有一頃有餘，池水又深，最深處幾不可觸底，因年年都要挖掘疏浚，掉下去再起不來的園丁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如今聽著蔣氏三娘不見了，林氏如何不怕。

  看著灑出去尋的婆子丫鬟一波波回來，都說不見，跟著蔣苓哄著去拿細點的阿苗已是暈厥過一次，林氏手腳都軟了，要靠著丫鬟身上才能坐穩，流著淚罵那些叫蔣苓哄住丫鬟：「三娘才多大，她不懂事，你們也不懂嗎？！必定是你們欺負她不懂事，自家躲懶，還要推在她頭上！」

  說到這裡，林氏又後悔，將蔣苓交在大娘手上多好，也不會好端端就不見了。她要真有個甚，那麼靈巧的一個小娘子，莫說是岑氏了，就是她也要疼死的，想到這裡哭幾聲，哭完又叫管事婆子來，要將這幾個丫鬟拉出去活活打死。

  傅蘊慈只好過來勸，又說：「許阿蔣溜出去了也未可知。」就看她將人一個個都打發出去，哪裡是一時頑皮，分明是早有預謀，只怕這時躲在那裡玩呢。

  林氏叫傅蘊慈說了這兩句，哭聲稍止，正要再問，就聽著腳步匆匆，一個丫鬟飛奔至門前，抖了聲道：「夫人，夫人，蔣家小娘子尋著了，尋著了。」

  林氏原在哭，叫這句話說得一驚，一口氣轉不上來，噎得連連咳嗽。傅蘊慈忙使丫鬟倒茶來，林氏和喝了幾口才緩過來，一面拭淚一面問：「哪裡尋著小娘子的？」

  那丫鬟就回說：「是傅侍衛送來的。」說到這句，聲音頓住了，片刻之後才說，「三郎君也在。」

  這句三郎君也在說得也忒客氣，實在是傅七叫蔣苓傅章兩個攪得頭疼，失了耐心，雖不好對蔣苓動手，可要對傅章下個手，只消別傷筋動骨，還是無礙的。只消治住了傅章，蔣家小娘子又能作甚呢？所以傅七一把薅住傅章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說是要帶他來見夫人，只要夫人說個教字，他再無二話的。

  傅章這時才知道怕，踢腿掙扎也是無用。他便是生得肥壯，也不過是個幼童，對能開七石弓的傅七來說，他那點子力道還掌得住，直叫傅七抓著後領拎了起來。

  蔣苓一看傅章叫那傅七拎起來，又說要帶他去見夫人，知道不好，立時上來認錯。她倒是將一切罪責都拉到了自家頭上。只說傅章是因著她的攛掇才哄騙夫人同傅侍衛的，如今既然揭破，她自也不抵賴，願意跟著傅七去見夫人，還請傅侍衛將傅章放下。

  這番話簡直好說個義氣十足，傅七叫她說得臉上鬆動，正要把傅章放下，哪曉得傅章踢了腿兒道：「不關姐姐的事兒，是我哄姐姐的，放了我，七叔，你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