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合解
2024-04-30 06:22:56
作者: 阿冪
這句話炸得董繼宗也掀開了車簾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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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繼宗同季氏定親的時候,兩個人曾遠遠地看過一眼,本來面目看得模糊,其間又隔了兩三年早就記憶模糊,更不要說眼前這個自稱是「季氏」的女子粗服亂發,面目十分憔悴,哪裡認得出來是不是。
董繼宗不好親自出面發落,他身邊一個本家的親衛倒是老成,上來喝止。
親衛先說季氏一門都折在大運河上,連著屍首都撈了出來,世人哪個不知道,幾時有活人了?又勸眼前的「季氏」,說是冒認官親本是大罪,只世子與世子夫人向來慈悲,看她可憐,知道她也是叫生計所迫,不忍送她去應天府治罪。她也該迷途知返,好生自去。言畢還擲了錠雪花銀下來,總有五兩重,白花花的耀人眼目。
雖是京都居大不易,可這五兩銀子省儉著花用,三四個月總撐著到,人都以為那女人該撿了銀子走。不想那婦人竟是起身冷笑道:「怪道不認舊親,卻是已有新人。罷了,總是我時乖運蹇,與君家無緣。還請世子將庚帖還我,從此我季氏與君家再無干係。」
這話說出來倒算是擲地有聲,在場圍觀的百姓都哄鬧起來,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其中信的倒還多些。
倒不是這自稱季大娘的說的話如何可信,卻是人都有這等劣性,瞧著董繼宗出身勛貴,家資富有,年少英俊,心內嫉妒也是常情。只平常看著人家高高在上,自家望塵莫及,便是妒忌也是白饒。
這回叫「季氏」這麼一鬧,看著這等前妻尚在,男人另娶後妻,叫前妻鬧上門來,簡直比戲文還熱鬧些的新聞,這些閒人一個個歡欣鼓舞,都鼓譟起來,還有要董繼宗別做陳世美的叫聲,直把董繼宗叫得滿臉通紅。
董繼宗自家已經羞愧萬分,再看妻子盧氏,雙目含淚,泫然欲泣,更是可憐,看著更不忍心,只好親自出來詢問,問那婦人可有憑證。
在董繼宗想來,季錦一家落水已是盡人皆知,眼前這婦人十之八玖是欺負季家人死絕了,貪圖富貴假冒的。不想那婦人果然摸出憑證來,竟是董繼宗的庚帖,又含淚敘說平生辛苦。
卻是當日翻船落水後,季氏被甩出船艙,因季氏抱了塊木板,僥倖沒沉下去,叫江水帶到下游,有個遊方的老和尚,法名喚做悟明的在江邊汲水,看著季氏未死,將她救起。
季氏因叫水淹得苦,足足病了年余方能下地。等著季氏能起床了,就在悟明老和尚的陪同下往揚州去尋親。
季家原頗有些良田房屋,因著季錦一家人死絕了,田地老宅早叫族人占了去。看著季氏回來,她是在室未嫁,依著大梁律法,本就好承繼三份中的一份。且季氏的未婚夫又是京中勛貴,她未婚夫哪有放著家財旁落的道理?真要認下她,豈不是要把到嘴的肉都吐出來,是以族人們哪裡肯認她,不獨不肯認,還說她的假冒的,將她和悟明老和尚亂棍打出。
那悟明足足有六十來歲,本就老邁,哪裡經得起這番折騰,一病死了。季氏沒奈何,賣了身上餘下的首飾將悟明安葬了,自家揣著董繼宗的庚帖一路乞討到京城來尋親。
要說從前百姓們起鬨還是想看個熱鬧,待得季氏說完,真是人人覺著她可憐之際,都催著董繼宗認下舊妻,眾目睽睽下董繼宗將從前的未婚妻接入府中。
要說既然季氏還活著,他們已換過庚帖,季氏也算是和董繼宗定親了,偏董繼宗已另娶。兩頭都是妻子,董氏父子左右為難,還不待他們父子商議出個章程來,盧氏就叫她娘家接了回去。
董氏父子起先只以為盧家不肯委屈女兒,不想第三日盧氏就回來了,閨房中與董繼宗交代,說起她父母將她接回去卻是怕她量窄,攔著董氏父子,不叫他們認季氏。又說季氏實在可憐,既她與董繼宗有婚約在前,她願與季氏姐妹相稱,共侍一夫,更因季氏締約在前,情願尊季氏為姐。
盧氏說的這話,正是解了董繼宗燃眉之急。卻是季氏在路上攔車認夫,不知怎地竟是傳入了宮中,叫當時的崇慶帝羅皇后知道了,還嘆了句可憫可嘆,使了內侍出來撫慰季氏,又賞了頭面衣裳下來。有了這一出,季氏更難打發。
季氏倒也是個知禮的,道盧氏成婚在前,她願奉盧氏為主母。一個推,一個讓,兩下里哪個也不肯貿然占正室位置,也是個僵持不下。
也是巧,便是這時盧氏診出喜脈來。盧氏即成婚在前,如今又有了身孕,且御醫號了脈,說是個男胎,總不好叫長子冠個庶出的名頭,這樣一來,鎮遠候世子夫人的誥命便落在了盧氏的身上,而季氏甘居側室。
只是在家裡,兩個人到底以姐妹相稱,無分嫡庶。因著季氏年長几歲,還成了姐姐,兩個人和和睦睦,從無妻妾爭風的故事。
這等軼事在世人口中傳說,固然董繼宗肯信守承諾是個君子,盧氏和季氏也有了謙讓知禮的賢名。
董家大娘雲清是季氏所出,雖說是庶出,可是打小按著嫡長女教養的,樣貌端麗不說,舉手投足都有風範,便是做人冢婦也是使得的,把來配大郎,倒好說董大娘委屈了,是以趙氏心上十分滿意,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來。
岑氏又與趙氏說:「這樣的阿娘阿姨教導出來的小娘子總是懂事些,討來做媳婦兒最好,再不會違逆丈夫,我們也好放心。」
這等賢良淑德的阿娘教導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是奔著賢良淑德去的,不然豈不是壞了她們自家的名聲?把來做媳婦,尤其是庶子的媳婦頂好。可要嫁女兒過去,她們那樣待自家,又怎麼肯寬待媳婦?自然也要拿著賢良不妒來管束兒媳婦,只消疼愛女兒的,誰肯叫女兒吃這個苦去。
趙氏想了一想,便是自家兒子萬般好,也覺得董家大娘和大郎極般配的,臉上幾乎放出光來,奉承岑氏道:「夫人為著大郎君實在費心。」
岑氏點頭笑說:「大郎是我兒子,我自然是要為他費心的。你即也覺著好,我這就寫信與相公商議。」
趙氏自是又奉承了一回,岑氏笑一笑,擺手令趙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