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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時姑娘是只披著羊皮的猛虎

2024-05-26 21:14:21 作者: 暖笑無殤

  而此刻,對著時錦繡一句重話亦不曾說的時歡,只偏頭問謝絳,「謝公子,天公不作美,今日這畫舫似乎不適合遊玩,一道兒回?」

  明明是人禍,非要說成天災,還說得這麼……真誠。饒是謝絳都愣了愣,繼而淺笑,「的確,出門時日頭還挺好的……特意跑來吃一道小圓子,偏生如今這雨下得……」

  「沒了心情!」

  說著,目光落在已經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的家丁身上,冷冷哼了哼,「呵……王家。本小爺……記住你們了!」

  王家家丁……一臉死灰想要將自己縮地更小,或者在甲板上找個縫兒……

  

  時歡連眼光都沒分給那家丁一點,只回頭看了看畫舫三層某個方向,那一眼,格外輕描淡寫,仿佛只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回眸。

  沒走兩步,看到岸邊顧辭只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長袍,有些匆忙地從馬車上下來,轉身看到他們,倏地鬆了口氣,就站在馬車邊上沒動。

  謝絳落後一步,搖著扇子笑得招搖,給了顧辭一個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的眼神……

  顧辭半個眼神都沒給他,只不動聲色地將時歡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她無礙之後,才緩緩開口,「時小姐。」

  溫柔,又克制,「祖母見下雨了,擔心謝公子在傅家受了風寒回頭不好交代,讓我過來接一下……」

  剛剛走下階梯的謝絳一個踉蹌——顧辭這理由找得,夠敷衍的。

  偏生,顧公子不覺得,他側了側身,讓出馬車的位置,對著正走過來的時家車夫視若無睹,淡定又自然地邀請,「時小姐,一起回吧?」

  若是原先,時歡定是拒絕的。

  但今日,她沒有。

  她側身將手中油紙傘交給時錦繡,溫言溫語叮囑對方,「你且先坐來時的馬車回去吧,我同顧公子他們一道。」

  「長姐……」時錦繡哪裡肯,不管看幾次,顧辭的那張臉都足以長在「完美」的點上,即便他從未正眼瞧過自己,但總有那麼一種人,讓人寧可飛蛾撲了火,飲鴆止了渴。

  「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好同兩位男子同坐一輛馬車?我同你一起吧!」

  「這三姑娘莫不是忘了本小爺方才的話了?明明在場還有含煙姑娘……你怎地總瞧不見呢。」謝絳不動聲色斜跨一步,擋了時錦繡,「再說,咱們也不熟啊……哪能同坐一輛馬車?」

  「萬一明日太和郡傳出姑娘與小爺我、亦或者同顧公子孤男寡女同處一車的閒言碎語……對姑娘名聲不好。」他收了扇子,擋在時錦繡身前,對著時歡坐了個「請」的手勢,「時小姐,請吧。」

  時錦繡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一跺腳,「長姐!」

  跨出去的步子頓住,時歡並不解釋她這麼做的理由,只是側身看向時錦繡,眼底半分溫潤也無,帶著幾分睥睨的驕傲與疏離。

  她喚,「時錦繡。」

  那眼神像是藏了暗芒,有些刺人,時錦繡聲音低了幾分,無端有些心虛,「長姐……」

  「我受了你一聲長姐,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四年,要說交集不過也是屈指可數,說到底我這長姐,也是當之有愧。不管今日你做了何事,我總是沒有立場越俎代庖管束於你的。」

  時錦繡張了張嘴,沒說話,表情有些委屈,卻也不敢多言。

  「上回的事,我擔心祖父身子,悄悄壓下了。今次卻不同,你便回去自己同祖父說吧……時錦繡。時家數代先祖、長輩積攢下來的基業……經不起你如此糟踐!」

  秋雨迷濛,即便有含煙撐著油紙傘,細小水霧還是飄進了傘下,睫毛氤氳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讓她看起來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兒,精緻的不大真實,卻也因此,失了該有的溫度。

  時錦繡面色難看極了,即便聽說要告知祖父心中虛得很,但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訓斥,她面子上終究掛不住,還是在顧辭的面前。

  當下沒有絲毫表示,甩了臉轉身就走。

  時歡站在原地,側身目送,沒說話,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有些人,你縱使千般萬般的為她考慮,她亦是看不到的。」顧辭站在她身側,看著她目光所落之處,勾了勾嘴角。他唇色極淡,又極薄,此刻勾著嘴角笑的樣子,危險又迷人,「總要狠狠吃了個教訓,才懂得收斂。」

  他家歡歡總念著那點兒微薄的血脈之源,那這個教訓就由他來給……左右,他早已罪孽深重,也不差再多這麼一星半點了。

  而他家丫頭……適合乾乾淨淨的,他溫聲說道,「回吧。這雨便是撐了傘也淋了許多,莫要著了涼……不值當。」

  時歡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含煙已經退到了一旁,而顧辭手中的油紙傘,盡數遮在自己頭頂,偏生他自己,大半個身子在傘外。

  心中微動,「好。」

  轉身上車之際,她突然又狀似無意的回頭看了眼,目光穿過層層水霧準確的地落在了畫舫三層的某個窗戶上。

  而在那窗戶之後,同樣有人目送著她離開。

  那男人身形高大,端著茶杯憑窗而立,屋中暗沉,除了眼前的一扇窗戶之外,其他都被厚重的帘子遮起。微弱光線落在他臉上,像是上蒼之手執刻刀一筆一划精心雕刻,眉目英挺,線條堅硬。

  「她……發現我們了。」聲音低緩,卻篤定。

  身後並無回應,昏暗的光線里也看不到另外的人,半晌,他喝了口手中的茶,蹙眉,又吐了回去。茶盞往身後一遞,「涼了。」

  暗處伸出一隻手來,接過那茶盞。

  那手,骨骼纖細仿若女子柔荑,精緻好看,手腕間帶了一截細細的紅繩,紅繩偏大,松松掛了個水滴形的金墜子,襯的那手腕愈發纖細易折得很。

  手中落了空,那男人目光又落向外頭,馬車已經緩緩離開,他嘴角含笑,「時家的姑娘啊……世人眼瞎,竟覺得好說話性子溫……」

  「本座瞧著,倒是只披著羊皮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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