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不吉的夢

2024-05-26 21:14:14 作者: 暖笑無殤

  時歡先去了老爺子屋裡,老爺子已經歇下了,她問了些老爺子入秋以來的身體狀況,又叮囑了下人提前準備好醒酒湯,問及徐太守,說是府中來人接回去的。

  如此,才算放心,一路回了自己院子,剛進門就看到廊下像熱鍋上螞蟻般打轉的含煙,臂彎間掛著桃紅色的披風。

  轉到一半,見時歡撐著傘回來,急忙一邊轉身吩咐備熱水,一邊迎了上來,披好披風,接過油紙傘,盡數遮在了時歡頭頂,「小姐,您可算回來了,這場雨來得突然,說大就大了,可沒淋著吧?」

  「沒有。」她將傘柄往含煙那邊推了推,「出來得早,雨落下時已經在馬車中了。」

  

  「奴婢已經備好了熱水,小姐還是沐浴更衣下,熱水泡一泡去去寒。」

  「好。」

  ……

  恰到好處的熱水,加之晾曬好佐以助眠香料的花瓣,時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夢中似深秋霧起,那人隱沒在濃霧之後,一襲月白長衫,眉眼依稀瞧不清,只覺得身形清雋,一手握著一柄摺扇並未打開,一手背在身後。

  他喚,「歡歡。」便是夢中亦覺入骨的寵,呼吸間有淡淡的翠竹清香。

  下一瞬,還是那濃霧,還是那人,垂手而立,手中摺扇扇面純白,偏生邊緣嗜血的紅,似乎還滴著血,聞得到空氣里濃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他喚,「歡歡……」帶著哽咽的音,支離破碎。

  她瞬間驚醒,醒來才覺浴桶水已涼,而額頭上一頭的冷汗淋漓。

  外頭含煙聽見水聲,問,「姑娘,可是起了?奴婢進來了?」

  她沐浴不喜伺候,是以若非她出聲相喚,即便是含煙也不會進屋。她在水中緩緩攤開雙手,粼粼水波自掌心流過,心有餘悸連呼吸都急促,她偶有驚懼夢魘,醒來卻悉數忘卻,只余擂鼓般的心跳和滿頭冷汗。

  大夫說,那是她的心疾未曾痊癒,又說許是落水那刻的感受太過印象深刻,她雖覺這說法甚是怪異,但這兩年噩夢漸少,許久不曾驚醒,她便也不曾在意。

  倒不曾想,今日偏睡著了,還做了這般離奇的夢。那夢這般真實,即便夢中人未曾得見,她卻清晰地知道,那個人……是顧辭。

  只是為何,會做那麼不吉的夢?

  「小姐?」含煙又喚了聲。

  她才收回落在掌心的目光,卻拋卻不了心中沉沉積鬱,緩緩嘆了口氣,才道,「進來吧。」

  「小姐這回沐浴了許久,期間奴婢問您是否要添水,您沒應,是睡著了?」含煙為她穿衣,看了眼已經沒有多少熱氣的水,「如今入秋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含煙,你自小同我一道長大。」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眉眼,那眉眼日日看著,卻突然有些恍惚的陌生感來,「那年……我落水的時候,你可在我身邊?」

  「在呢!數九寒冬的天,咱們府裡頭的水池結了冰,您非說那尾少爺帶回來的金色錦鯉會凍死,一定要咱們把冰鑿開……怎麼聽都不聽勸……結果奴婢正回頭找人鑿冰呢,就聽噗通一聲,您就落了水……」

  「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得很……」

  「是嘛……」她微微斂著眉,含煙說著眼底泛了光,她自己卻像是聽旁人的故事。

  大夫說她昏睡數月,藥石無醫,再次醒來的時候便是在太和郡,然後所有人都告訴她,她貪玩,寒冬臘月落了水,自此,落下了心疾的毛病。

  「那……我落水前,同顧公子來往多麼?」

  含煙歪著腦袋想了想,莫名想起那餓狼盯著自己警告的模樣,遍體生寒,搖了搖頭,「……嗯,不多吧……顧公子師從太傅,您幼時他倒是常來府中,但彼時您多數時候都隨著宮中嬤嬤學規矩,很少會遇見他……小姐這都不記得了?」

  這些卻是記得的。

  幼時宮中教養嬤嬤常會奉命出來教授她規矩禮儀,皇室的規矩最是繁瑣,彼時自己又年幼無知,學煩了就偷偷溜出院子去找祖父,祖父寵她,知她偷懶亦不會怪罪,是以倒的確是遇見顧辭好幾回。

  彼時的顧辭,也不過是個小小少年,偏生總愛裝得老成持重,像個小老頭,也是違和得很。

  後來聽說顧辭上了戰場,沒多久就凱旋而歸,那天她還去湊了熱鬧,拉著兄長去看將士班師回朝,小小的少年騎在馬上,握著韁繩正襟危坐的樣子,看起來氣勢沒幾分,就覺得格外乖巧。

  之後,便不常見到了。

  她的課業愈發繁重,日復一日裡,漸失了童心,也不偷懶逃學了,而彼時顧辭公子之名已經在帝都傳開,站在雲端之上,仿若和她隔了一個輩分。

  是以,她的記憶里,並沒有太多和顧辭的交集,更沒有師兄妹之稱。

  ……

  顧辭今日雖是裝醉的成分大些,但也的確喝了不少酒,老夫人走後,他便裹著棉被睡了一下午的時間。

  晚膳時分是被謝絳叫醒的。

  謝絳抱著他的披風進來,隨手往他榻邊一丟,「過來的時候看到杜叔,說是你落在時小姐馬車上的,我就給帶過來的……嗯?這扇子……」視線落在一旁摺扇上,又看向自己手裡的這把,瞧著並無二致。

  顧辭不甚在意,伸手,「這玩意兒在你那幾年了,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謝絳一愣。

  「過兩日尋把好的送你。」

  謝絳手中這把……也是顧辭的。

  吊兒郎當公子哥的臉上,表情都沒了,沉下來的眼,黑岑岑的,連聲音都沉了幾分,看上去安全又可靠的樣子,他道,「顧辭。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家百年,出了個公子哥,吊兒郎當,混不吝得很。

  偏生,那是顧辭唯一的朋友、夥伴、哥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當然,這是謝絳自己認為的,畢竟,按著各大世家說不清理還亂的龐大親友關係網來說,逢年過節的時候他是需要規規矩矩向顧辭行禮,恭敬稱呼一聲「小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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