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安意VS白蓮馨
2024-05-26 20:54:53
作者: 冷流螢
「你跟著我做什麼?還不趕緊回去好好享受你難得的溫柔鄉!」
「安意,你放過我吧。」慕容雋眼角微抽,那麼多女人簡直能把房蓋吵開。
慕容安意見慕容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捂嘴笑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麼是一個女人頂三千隻鴨子了,好了,小舅舅,不鬧你了,我是真的需要你在那坐鎮,後續的裝修問題和姑娘們的培訓問題,就有勞你多多監督了。」
慕容雋輕嘆了口氣,「好吧,看在銀子的份上,我暫且幫你看著。至於茶樓我暫時還沒找好位置,等我找好了通知你。」
「好咧,我先回去休息了,您忙著。」
——
「爺」席嶺看著從下車開始就生人勿近的蕭冷,小心翼翼的輕喚了一句。
蕭冷沒有應聲,眸子眯起,淡淡打量四周環境。
這是一個寂靜的小鎮,靜的讓人心底發毛。街道空無一人,所有店鋪都大門緊閉,街道上紙張木屑雜陳,一陣風吹過,灰塵四處飄起,朦朧了眾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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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而來的眾人,見到這般寂寥的場景,也都沉默不語。然而就在這寂靜的氛圍中,一陣腳步聲從遠處的空巷一點點傳來。
「下官參加蕭丞相,有失遠迎,請丞相恕罪。」
「張大人,客套話就免了,替本相領路,本相要看看災民。」
「是,是。」張山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不敢看蕭冷的臉。
馬車行駛了兩刻鐘左右,到達了災民集中的地方。
「蕭丞相,為了防止瘟疫擴散,下官將全部百姓都集中在這個村子。」
蕭冷躍下馬車,張山趕緊在一旁引著蕭冷前進。
目光所到之處,都是病患,他們中多數人用髒的看不出底色的面巾蒙住半邊臉,時不時發生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
蕭冷再要往前,卻被張山攔住去路,「蕭丞相,不可再走,裡面全是身患瘟疫之人,會被傳染的。」
蕭冷冷冷睨了張山一眼,「本相都不怕死,你擔心什麼!」
張山還是不敢讓,「丞相您乃國之棟樑,如若有何不測,下官無法向皇上交待。」
蕭冷繞過張山,冷聲冷語,「緩解不了災情你一樣無法交代。」
張山聽著蕭冷的語氣中已然結了一層冰碴子,只得讓人拿起平日用的斗笠,「丞相,您戴上這個吧。」
蕭冷接過帶有面紗的斗笠,罩在頭上,其餘人也紛紛戴好斗笠,跟隨蕭冷身後。
蕭冷越往村子深處走,身上的冷氣就越重。這些患病的百姓看起來雙目無神,眼睛失去焦距,仿佛已經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只是苟延殘喘著。
一些人因病而變得瘦骨嶙峋,手如木材棒一般,村子裡的小孩也都失去了該有的活潑,顯得安靜而乖巧。越走進村子,空氣中散發出的霉氣、腥臭氣越重。
蕭冷一行人緩慢前行,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老婦,踉踉蹌蹌直奔蕭冷而來。席嶺眼疾手快的想要阻擋來人,他家主子一向不喜歡生人靠的太近。
然而蕭冷卻抬手阻止了席嶺,伸出手扶住了踉蹌的老婦,周圍人看著老婦身上髒污的衣衫紛紛忍不住皺了鼻子,蕭冷卻仿佛沒有發現,將老婦扶坐到一旁。
老婦的一雙手無力的抓住蕭冷的衣袖,在他淺色衣袖上留下一個灰色手印。蕭冷抬頭看向老婦,她十分瘦弱,好似只剩骨架撐著一件衣衫而已。過分的瘦弱使她雙眼深陷,顴骨高突。而她的眼睛也變得渾濁,臉上布滿褶皺。
「席嶺,拿點水和饅頭來。」
席嶺轉身飛快的跑到馬車裡拿了一個水袋和一個饅頭。
蕭冷餵老婦喝了水,又掰了一小塊饅頭給她,老婦這才緩過些精神,打量面前的一干人。
雖然他們蒙著面,但老婦還是從他們的衣飾舉止,判斷出他們身份不凡。
「各位貴人,這如今染了瘟疫,可不是各位該待的地方,各位貴人還是儘早離去吧。」
蕭冷扶住老婦顫巍巍的身子,柔聲道:「老人家不必擔憂我們,我此次便是特意為這瘟疫而來。」
老婦不明白的盯著蕭冷,張山見狀開口解釋,「這是京城來的欽差大人,專門負責賑災的。」
老婦一聽急忙跪下磕頭,「大人,您行行好,救救這裡的人吧,我們這些老的死不足惜,可是那些年輕人卻不該就這麼死了啊!」老婦說著控制不住的留下兩行濁淚。
蕭冷暗自用力將老婦扶了起來,鄭重承諾,「您放心,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挽救這些年輕的生命。」
老婦連連點頭行禮,「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蕭冷問了老婦一些問題,又讓席嶺給老婦留了些乾糧和飲水,接著向前方巡視。
康安伯府
「小姐,聽說半個月之後是大小姐的及笄禮,您看是不是要提前準備?」
慕容安意微抿紅唇,勾出一個輕嘲的弧度,「那是自然,姨娘如此關心我的婚事,本小姐自然要投桃報李,不然豈不顯得本小姐忘恩負義!」
幾個丫鬟看著慕容安意眼中閃過詭譎波光,暗憋了一口氣,興奮難當。小姐終於要發威了。
「秋月陪我走一趟,晚晴和春花留下來看院子。」
「是」
「小姐,我們去哪啊?」
慕容安意想了半晌,按照之前慕容雋說的地方找到他的鋪子。
「小姐裡面請,您想選些什麼?本店的衣裳都是最新款式。」
慕容安意走進鋪子,四處打量了一下,鋪子不算特別大,但裡面的東西看起來還算精緻。
這是慕容雋的成衣鋪,主要賣女子的衣飾和各類首飾。
「管事,我想選套頭面。」
「喲,小姐,巧了,您這邊請,我們店裡今日剛送來一套新頭面,您看看喜不喜歡。」
慕容安意跟著管事來到鋪子最裡邊,管事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小盒。
慕容安意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套上好的金質頭面。一隻牡丹金釵,釵上綴紫色流蘇,高貴而不失典雅。金釵下面放著一對小金圈鑲紫極石耳墜,慕容安意拿起耳墜,輕輕晃動,耳墜灑出一圈圈紫極光,炫目迷人。
這套頭面倒是漂亮,只是送給李天驕就太過可惜了,所以慕容安意並不打算買下,就在慕容安意想要婉拒時,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將盒子從慕容安意手中奪走。
慕容安意回頭看去,只見兩個妙齡少女站在身後,其中一個手上拿著剛從自己這搶走的盒子。
「馨姐姐,你看這頭面真漂亮,正適合馨姐姐你這樣漂亮的人。」說話的是一個長相嬌艷的少女,看她的行事,仿佛一點不覺從別人手裡搶東西是不禮貌的行為。
而被稱為馨姐姐的那個少女,看起來明顯比說話的少女有教養些,她只是靜靜站著,並不接少女的話。
她臉上掛著淡而柔和的笑,仿佛對人對事抱著極大善意,她的臉色極白,少了幾分少女該有的紅潤,仿佛有不足之症,愈發顯得整個人弱不勝衣。
慕容安意心裡嘖嘖兩聲:如此美人,當真是我見猶憐。
少女見慕容安意盯著她們,微微頷首,「這位小姐別見怪,晴兒就是這樣的性子。」
慕容安意還不待說話,那個被稱作晴兒的少女就不滿的對連馨嗔怪道:「馨姐姐,你做什麼跟她說這麼多,這個頭面一看就不適合她。」
連馨看了眼那套頭面,有些贊同少女的話,這套貴氣的頭面送給姑姑倒是再適合不過。
一旁默不出聲的秋月聽了這話,不滿的看向兩人:我家小姐不合適?那個馨姐姐就更不合適,分明一副病秧子的樣子。
連馨想要買下頭面,只好再次開口,「小姐,你看這樣可好?這套頭面我朋友喜歡,你可否割愛?再選一套別的,我送你。」
慕容安意本也不打算買,但看見叫晴兒的少女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生生轉了語氣,「小姐,這套頭面我也很喜歡,且是我先看的,凡事總該有個先來後到。」
連馨的臉色又白了一分,一副楚楚可憐之姿,「馨兒知道馨兒的要求讓小姐為難了,只是馨兒的姑姑一直想要一副這樣的頭面,她久居宮中,不方便出來,所以馨兒才想買了送她,讓她開心。」
連馨一番話說的十分漂亮,既表達了對慕容安意的歉意,又表達了對長輩的孝義,同時也暗示慕容安意她姑母是宮中貴人,讓慕容安意不敢拒絕,當真是一石三鳥。
慕容安意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盯著連馨。原以為是朵空谷幽蘭,卻不曾想是枝帶刺玫瑰。
其他的客人聽到這邊的騷動,也都紛紛駐足觀望,見連馨弱不勝衣,楚楚可憐,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連馨。
「這位小姐,人家都這麼說了,你就讓給她吧,她也是為了盡孝。」
連馨一臉懇求的看著慕容安意,仿佛她不同意就是十惡不赦一樣。
只是慕容安意從來不是吃虧的人,當下朗聲道:「此言差矣,凡事有先來後到,再者全天下又不是只有這位小姐一人是孝悌之人,何況君子不奪人所愛,各位說呢?」
慕容安意一席話也是在情在理,眾人默不作聲,不知該幫誰。而連馨見慕容安意如此堅決,臉色突然漲紅,掩唇不停咳嗽。
「你這人怎麼回事,你又沒給銀子,這頭面自然不是你的,你知道馨姐姐是誰嗎?馨姐姐看上你的東西是給你面子。」
連馨眼色冷了一瞬,而後又恢復柔和,「晴兒,別說了……咳……咳。」
眾人本來被慕容安意說動,但見連馨如此模樣,又起了同情之心。
有一個少年實在看不過去了,對著慕容安意冷聲道:「連小姐身子不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慕容安意冷冷看過去,「你這麼說我就不同意了,是不是身子好的人就該死,因為這位小姐身子不好,所以她看中什麼我都該相讓,不然就是欺負了她,那如若她要我的命,我是否也該雙手奉上?」
那人漲紅了臉,「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這時連馨終於開口,聲音柔弱帶著一點嘶啞,「多謝這位公子,只是不要再為連馨爭論了。」
「連馨?莫非是那個連貴妃的侄女連馨小姐?」
「是啊,就是她,除了她還有哪個小姐這般溫柔美麗。剛才那個替她說話的人好像是鄭國公的公子。」
慕容安意對眾人的話不置可否,冷冷的看向少年,「呵,人家不領情呢!」
那少年冷了臉,不再說話。
慕容安意又揚聲道:「既然這頭面我尚未付錢,這位連小姐又是真心喜歡,不如這樣,價高者得。連小姐意下如何?」
只能這樣了,連馨輕輕點頭,「可以。」
「管事覺得呢?」
能賣比之前更高的價,管事豈會覺得不好,連連點頭應了。
慕容安意又問,「這頭面底價多少?」
管事看了一眼二人,「二百兩。」
「那好,我出二百零一兩。」
慕容安意此言一出,一群人皆愣愣的看著她,聽她提出這樣的要求,還以為她會出高價呢,沒想到就加了一兩。
那位少年也一臉鄙夷的看著慕容安意。
但是慕容安意全然不在意,只看著連馨,仿佛在說:你若不加價,這頭面就歸我了。
連馨看了一眼慕容安意,柔柔開口,「三百兩。」
眾人頓時炸開了鍋,「這氣度就是不一樣,連小姐看著柔弱,這氣勢卻不是一般人可比。」
「就是就是,不像那個人只會出一兩,真是貽笑大方。」
秋月有些不滿的看著眾人,慕容安意卻完全不放在心上,在眾人鄙夷的眼光中緩緩開口,「三百零二兩。」
眾人聽她比上次加了一兩,輕嗤了一聲。紛紛看向連馨。
連馨面上不露,心裡卻對眾人的讚賞很受用,輕聲開口,「四百兩。」
「四百五十兩。」這次慕容安意沒有一兩二兩的加,直接將價格提高了五十兩,讓眾人很是驚訝,就連那位鄭公子也是狐疑的看著她。
「這回是四百五十兩了,可不是筆小數,不知連馨小姐還會不會加。」
「我看會,連馨小姐是誰,連貴妃的侄女,連家的掌上明珠。」
連馨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一咬牙,「五百兩。」
慕容安意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向連馨,「恭喜連小姐,這套頭面是你的了。」
連馨柔柔一笑,「多謝承讓。」
「不必客氣,價高者得嘛!」
管事將盒子的頂蓋交到連馨手裡,「連小姐,請您收好。」
「謝謝,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子,請管事派人跟我到府上取吧。」
「小李,去跟連馨小姐取銀子。」
小李聞言跟在連馨後面,那個叫晴兒的少女回頭神氣的看了慕容安意一眼,慕容安意無所謂的笑笑。眾人看到這一幕有些不解,按理說,沒搶到喜愛之物怎麼也該失落,這人倒是全然無所謂。
「小姐……」秋月有些不甘心,明明是她們先來的。
「好了,我也沒想買,我們再選點別的。」
最後,慕容安意又選了一套頭面,雖然比不上那套,但也算精緻,原價八十兩,管事跟慕容安意收了五十兩。
這主要因為慕容安意今日先來,卻沒能得到那份頭面,管事的給個低價算是補償,再者慕容安意今日想出的辦法幫他賺了兩倍不止,也就抵了。
「小姐,您走好。」
「嗯,謝謝管事,麻煩管事幫我轉告你們東家,今日我幫他多賺了三百兩銀子,記得請我請飯。」
管事有些疑惑,「小姐您是?」這位小姐面生的很,他從未見過。
「慕容安意」
「原來是安意小姐,小人會轉告東家的。」
慕容安意笑著點頭,領著秋月繼續閒逛。
「小姐,既然你不想買,為什麼還要與那位連小姐叫價,難道……您是故意坑她的?」
「知道就不要說出來了嘛,那些富家小姐以為東西那麼好搶,不要付出代價的嗎?」
「那您為何叫到五百兩就不再叫了?」
慕容安意轉頭對秋月解釋,「五百兩尚在那個連小姐能承受範圍之內,再叫下去未必能得到好處,萬一她不加了,我豈不是砸手裡了。那套頭面所值不過二百兩,如今翻了一倍半不過是那連小姐為爭一口氣罷了,要不然你以為她會花五百兩買,又不是腦子秀逗了。」
秋月聽了捂嘴偷笑,「小姐,你太壞了,竟然戲弄人家。」秋月此時才想明白,之前自家小姐一兩二兩的加價純粹是逗那連小姐玩呢。她就說,她家小姐又不缺銀子,豈會那么小氣。
慕容安意不在意的攤攤手,「話可不是這麼說,我又沒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買,是她自己願意,關我何事!」
話音剛落,一道夾滿怒氣的男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轉過身,見是先前那個少年,嘴邊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鄭公子有何見教?」
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面容俊朗英氣,但氣急敗壞的樣子使他看起來有些稚氣未脫。
「你剛剛在成衣鋪是故意的,我都聽見了。」
慕容安意一臉不在乎,「是又怎麼樣?與你何干?」
少年怒氣沖沖,「原來你就是那個巧計退婚的人,虧的大家說你智謀過人,不過是個奸詐小人罷了。」
慕容安意懶的跟他解釋,像這種想為白蓮花出頭的蠢貨,說什麼都是白費唇舌。
對方見慕容安意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冷嗤一聲,「你就不怕我告訴連小姐,她可是連貴妃最喜歡的侄女,若是讓連貴妃知道這事你猜會如何?」
慕容安意聽著少年威脅的話,眸子冷了下來,轉過眼冷冷的凝視少年,「我勸你最好不要多事,否則你得罪的不僅是我,還有你那個連小姐,甚至是連貴妃。」
「你胡說」少年顯然認為慕容安意在狡辯,急紅了眼睛。
慕容安意見少年不信,也不再說,轉身要走,誰知卻被人拉住手腕。
「放手」慕容安意暗自用力甩開少年的桎梏,眸子冷的滲人,直將少年逼退了一步。
但他隨即發覺自己竟然在一個女子面前丟臉,又上前一小步,直直盯著慕容安意。
「我不想跟你這個蠢貨廢話,請不要跟著我。」
少年愣了一瞬,這麼多年,還從沒有人敢叫他蠢貨,是以他有些不服氣。
「今天你非得給我說出個理由,不然本公子不會放過你,還從沒有人敢罵本公子。」
慕容安意看了眼少年,他就像是被寵壞的孩子,在無理取鬧。
「小姐」秋月低低喚了一聲,雖說眼前之人看起來很缺心眼,但他畢竟是鄭國公的公子,不是她們惹的起的。
慕容安意接收到秋月的信號,無奈的白眼朝天。少年看著慕容安意這幅樣子,眼睛眯起,他認識的大家小姐都很注重儀態,沒有人像慕容安意這樣。從鄉下來的果然行為粗鄙。
慕容安意見少年神色變了又變,不耐煩的開口,「我們一言為定,我說了之後,你別再跟著我。」
少年鄙夷的看了慕容安意一眼,臉微紅,「誰稀罕跟著你。」
慕容安意滿意笑了,平靜的解釋,「現在我達到了目的,連小姐也得到了心愛之物,兩全其美,如果你告訴了連小姐,不僅證明了她蠢,還讓她所謂的一片孝心變成了笑話,你覺得她會感激你?若連貴妃知道她連家的女兒鬧出這樣的笑話,臉上也不見得光彩吧。所以有時候有些真相還是不知道的好,鄭公子,你說呢?」
說罷不理會陷入思索的少年,帶著秋月裊裊離去。
少年回過神來只見到一片衣衫翻飛,人已走遠。
少年看了眼慕容安意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些觸動。這個女子果然有些小聰明,怪不得能退了楊家的親事。雖然她的手段讓他不齒,但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聰明,將連馨的心理算的很清楚。
就在剛才,又將他的心理算的一清二楚,那個少女定然心中有數,知道他聽了這些話,不會趟這趟渾水,他雖然單純稚嫩,卻還未蠢到不可救藥,自然不會自找麻煩,費力不討好。
——
「爺,據屬下看,這次瘟疫很複雜,主要屬火疫,其中夾雜鼠疫。」衛方根據剛才診脈及詢問村民得到了這個結論。
「火疫?」蕭冷政事上一流,但對於醫術一塊卻不通。
衛方點點頭,「據古籍記載,瘟疫也可按五行分為金疫、木疫、水疫、火疫和土疫。而火疫說起來和時疫有些異曲同工,眼下淮南大旱,天氣酷熱,土地存儲的熱氣上涌,人體內也燥熱,因此易得火疫。原本火疫主要屬天氣原因,只要清火生津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如今摻雜了鼠疫,醫治起來就要費時。而現下當務之急是滅鼠,若鼠不滅,即便治好了也可以再得病。」
衛方解釋的詳盡,蕭冷自然聽的明白。
「張大人,你可聽明白了?」
「明白,下官這就著人去辦。」說著就要下去吩咐。
「慢著,本相來了這麼久怎麼不見這淮安的地方官,是不是未把本相放在眼裡?」
張山抹了把額上的汗,小意道:「可能布縣令未能及時知曉您來,下官這就派人去請。」
——
「大人,你討厭了。」一道靡靡女音響起於淮安清水縣衙的內室。
「喲,翠紅,我的小心肝,怎麼了?」一道猥瑣的中年男音緊跟著響起。
外面看守的衙役聽著裡面的聲音,猥瑣的咧嘴笑。
「二哥,晚些我們也去找兩個姑娘樂呵樂呵?」
被稱作二哥的衙役睨了眼說話的衙役,「出息!現在瘟疫橫行,可不敢找什麼姑娘,老實待在縣衙才好。你沒看大人都是把姑娘接回縣衙來嗎?」
那個縣衙聽了恍然大悟的點頭,是了,姑娘哪有小命重要。兩人相視一眼,眼光瞟過充滿笑聲的房間。
叫翠紅的女子輕輕推了布縣令一把,想要起身,卻被布縣令一把拉了回來,倒在懷裡。
翠紅輕輕攏了攏滑至肩頭的衣衫,垂下頭,水眸閃過一絲厭煩,聲音卻嬌柔,「大人,您那桌案上放了那麼多公文,您真的不用看嗎?」
布縣令將翠紅的柔荑握在手中,無所謂的語氣,「公文天天都有,豈能看的過來,再說了,公文哪有你好看呢!」說著在翠紅臉上偷了個香。
翠紅噁心的皺了皺眉,嬌笑道:「大人就會哄人家開心,人家晚上要吃藕粉糕。」
「好,好,心肝說吃什麼就吃什麼。」伸手將翠紅推到在軟塌上。
「大人,大人」
「什麼事啊,不知道老爺正忙著嗎?」布縣令被人打斷好事,有些不耐煩。
外面的衙役急聲道:「京城的張大人來了,現在正在堂上呢!」
「什麼?你怎麼不早點說。」說罷急忙套上褲子,粗略的穿好官服,急匆匆的趕往大堂。
「張大人,您不是忙著救災一事嗎?怎麼有時間來下官這,來人,備一桌上好的酒菜,本官要與張大人暢談。」
衙役剛要應聲,張山不耐煩的擺擺手,「不用了,都下去,本官有事與布縣令說。」
衙役們見張山神色不好,連忙退下,留下兩人在大堂。
布縣令見張山臉色不佳,有些小心的開口,「張大人,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張山沒好氣的剜了布縣令一眼,恨恨道:「你怎麼回事?本官之前派人給你傳信,蕭丞相到了,你怎麼都不去迎接?現在蕭丞相怪罪你沒有前去迎接,讓本官叫你去呢。」
「什……什麼?蕭丞相來了?」布縣令驚的話都說不溜了,對於他這樣的小芝麻官,蕭冷簡直是如同高山一般令人仰視的存在,就連他上面的那位大人也萬萬不及。
「還說什麼,快跟我去吧,別怪本官沒提醒你,到了蕭丞相面前千萬別亂說話,不然本官保不了你,梅知州也保不了你。」
「是,是。下官省的。」
而另一邊,蕭冷正帶領眾人想辦法治療瘟疫。
「幾位太醫不知可有何良策?」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位資歷較老的太醫站了出來,「丞相大人,依下官們所見,這藥方倒也沒什麼問題,不知這瘟疫為何遲遲不得治。」
衛方也蹙緊了眉,這藥方的確沒什麼問題,只不過災民卻病情反覆,導致藥材也不夠用。
蕭冷看了眼眾人,靜聲道:「既然藥方沒什麼問題,就是別處有問題,等張山回來我們再議。」
「是」
「蕭丞相,下官求見蕭丞相。」
一個衣衫凌亂的男子疾步奔來,看起來很急切。席嶺上前一步攔住來人,「你是何人?找爺何事?」
男子不過二十多歲,看起來有些書生氣,穿著一身粗布衫,因著奔跑臉色有些潮紅。
他大喘著氣,對席嶺拱手道:「在下甄升,是淮安鎮烏山縣縣令,有事求見蕭丞相。」
「讓他過來。」
席嶺退到一旁,甄升大步走到蕭冷麵前。
「下官淮安鎮烏水縣縣令甄升,見過蕭丞相。」
「你有何事?」蕭冷言簡意賅,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這位爺一向惜字如金,倒也沒人在意。
甄升抬起頭,待看見蕭冷的臉愣了一瞬,以前一直聽說蕭丞相如何天人之姿,如何年輕有為。今日一見,倒是比他想像中更加年輕、更加俊美。
感覺到甄升直直的盯著自己,蕭冷有些不悅,身上的冷氣嗖嗖的往外放。
甄升哆嗦了一下,連忙低頭,「下官失禮了。」
蕭冷睨了甄升一眼,已然不耐煩,「何事?」
甄升這才反映過來,侃侃而談,「下官聽說丞相大人負責此次賑災,想助丞相大人一臂之力。」
「哦?」
「這個村子是清河縣與烏水縣交界,清河縣占多半,烏水縣僅占五分有一。不過到底這也屬烏水縣管轄範圍,下官作為父母官,自然要盡綿薄之力。請丞相大人差遣。」
蕭冷垂眼打量了幾眼,眼前之人看著文弱,倒還算有擔當,也算可用。
「就留下吧,本相對於這的地理、民俗都不了解,甄縣令就留下協助本相。」
甄升喜出望外,「是」
「爺,張大人帶著清河縣的縣令回來了。」
「讓他們過來。」
布縣令顫顫巍巍跪在蕭冷腳下,「下官清河縣令布仁參見丞相大人。」
張山看著布仁的慫樣,暗暗憋了口氣。拱手向蕭冷行禮。
「不仁?人如其名。」蕭冷淡淡的說了一句,也不叫起。
布仁不知道蕭冷心裡的想法,只好低著頭道:「丞相大人前來,下官有失遠迎,還望丞相大人恕罪。」
蕭冷麵無表情的俯瞰布仁,仿佛看一隻螞蟻,「本相肯恕罪,不知道這成千上萬的人命肯不肯恕罪。」
這下布仁聽明白了,嘴上卻裝糊塗,「丞相大人說什麼下官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本相自有辦法讓你明白。席嶺。」
「屬下在。」
「準備好東西,本相今日就幫布縣令好好回憶一下。」
「是」
「布仁,你現在可以好好回憶一下,這段日子都幹了些什麼?」
「丞相大人,下官真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啊?下官雖無功績,卻也是勤勤懇懇。」
「是嗎?那這麼說是本相無中生有了?」
「下官不敢。」
這時一些村民聞聲涌了上來,跪倒一片。其中一人磕了個頭大聲說道。
「丞相大人,您千萬不要聽信這個狗官的話,他平日裡就欺壓我們,拿著從我們這搜刮的錢花天酒地,還請您為我們做主!」
「請丞相大人為小民等做主。」眾人也跟著嘭嘭叩頭,力度之大,連地面都隱隱顫抖,反正他們大多患了瘟疫,也沒幾天好活了,死之前能拉這狗官一起,也不算冤枉。
蕭冷看了眼跪倒在地的村民,眸光更加深沉,「都起來吧,本相自會為你們做主。」
「謝丞相大人」
「張大人,不知這些事情你可知道?」蕭冷一雙鳳眸仿佛透徹人心,似笑非笑的盯著張山。
「回丞相,下官初來不久,並不知情。」
「哦」蕭冷又將視線轉到甄升身上,「那甄縣令可知道?」
甄升抱拳一禮,「下官知道一二,也曾在上峰面前提過,只是下官人微言輕。」
這時準備東西的席嶺回來了,「爺,都準備好了。」
「布縣令你想起來沒有?」蕭冷似乎沒什麼耐性了。
布仁早在席嶺回來的時候就抖如篩糠,蕭丞相的手段,即便他遠在京城千里之外,也有耳聞。只是他雖然害怕,卻是不敢供出那位大人。他不想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蕭冷靜靜的看著布仁,仿佛在給死刑犯一個陳情的機會,然而布仁並沒有抓住。
「帶過去。」
蕭冷一聲令下,席嶺如同拎小雞一般將布仁拎了起來。
雙腳懸空讓布仁全身肌肉繃緊,緊張的亂蹬。席嶺嫌棄的伸直手臂,讓布仁遠離自己。
席嶺在前方帶路,張山和甄升緊跟在蕭冷身後,一個是因為蕭冷是他們上司,另一個就是他們以往總聽說蕭丞相手段如何了得,卻從未見過,雖然心裡驚怕,卻忍不住想開開眼。
村民也要跟著,被蕭冷帶的侍衛攔住,丞相府的審訊手段過於殘酷,這幫村民不方便看。
衛方也沒有跟去,那慘絕人寰的場面他可不想看,便留在原地安撫那些村民。
「大家稍安勿躁,主子必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請不要前進,妨礙主子問話。」
村民們聽了都很自覺的停在原地,儘管很期待,也只是伸著脖子張望,不越過那條線。
這邊席嶺將布仁帶到樹林邊,嫌棄的扔到地上,立馬有兩個人上前將他剝光綁好。
「蕭丞相,就算您貴為丞相也不能濫用私刑,您這樣違反律法。」
席嶺看著到了此刻還不知死活的布仁,涼涼笑了,「您放心,咱們絕對不會違法,您遠在淮南,也難怪不知道,除了刑部和皇上,咱們丞相府是唯一可以任意用邢的地方。就連皇上也對咱們的刑罰很倚仗,這天下還沒有丞相府撬不開的嘴。」
布仁聽了這話,驚恐萬分,連連道自己冤枉。
蕭冷看了一眼布仁,最後一絲耐心也耗盡了。
「動手」
話音一落,立馬有人拿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抹在布仁私處。
張山不解的盯著侍衛,不明白這算什麼刑罰。
不一會兒,空氣中傳來絲絲甜膩。
「這是……蜂蜜?」甄升通過味道確定了瓶中之物。
席嶺越過眾人,對蕭冷恭敬道:「主子,您在一旁等著就好,沒的髒了眼睛。您放心,屬下之前已經查看好了,這底下是附近最大的蟻穴,保管不過一刻鐘。」
「嗯」蕭冷拉開了與眾人的距離,一個人眺望遠方,不知想些什麼。
張山和甄升聽了席嶺的話,下意識的夾緊雙腿。同為男人,他們真的不難想像那份痛苦。
席嶺面色如常的看了眼面如菜色的兩人,嗤笑一聲,真是不經嚇,這算什麼,他們暗劍的手段多了去了,他們所見不過是皮毛。
果然,沒用上一刻鐘,螞蟻就從洞穴中爬了出來,直奔那塗有蜂蜜的地方去,看起來噁心又滲人,如果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只怕會立馬暈過去。
布仁雖然很不舒服,但也只是麻麻痒痒,非但不覺得痛苦反而起了反應。
眾人尷尬的避開眼,唯有席嶺嘴邊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死活的傢伙。
果然又過了半刻鐘不到,布仁開始了劇烈的掙扎,成千上萬隻大螞蟻齧咬皮肉的痛苦一點點傳來。
「丞相大人,求求你放過下官吧,下官真的冤枉。」
蕭冷恍若未聞,依舊眺著遠方。
又過了一盞茶,布仁的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像洗過一遍,冷汗涔涔。
「丞相大人我說我說,我確實魚肉百姓,搜刮民脂,但總歸罪不至死,請您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