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陸翊染（上）

  陸翊染這輩子一直都順風順水，一出生便是她娘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

  那時候端長公主同丈夫關係不睦，加上兩個兒子被教養得偏向陸家，端長公主一顆心都撲在她這個女兒身上，舅舅楚息元也偏疼她幾分，將她縱得飛揚跋扈，成為了京城第一紈絝。

  她唯一栽過的跟頭便是在蘇幕遮身上，頭一回付出了真心，換來的卻是婚禮之上的背離。

  那時候外界的風言風語和幸災樂禍實在不少，陸翊染也不在乎，反正那些人也不敢到她面前大放厥詞。後來的她有了最疼愛的女兒陸佳，還成為了大楚唯二的女將軍，另一個女將軍則是和她關係不錯的陳波飛。

  

  陸翊染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做到了女人能夠做到的極致，可謂是人生贏家。

  只是人生贏家陸翊染現在也遇到了讓她頭疼的事情。

  她的公主府旁邊的兩座府邸原主人都致仕回去，將宅子賣給了別人。而這個別人堪稱是她的兩個老熟人，一個是蘇幕遮，一個是顧懷准。這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差點和她拜了堂成了親。

  陸翊染感到十分暴躁。

  對於蘇幕遮，她曾經愛過，至於後來……蘇幕遮當時離開的理由，她能夠理解。但理解歸理解，她的自尊終究無法讓她坦然接受。至於對顧懷准，陸翊染更多的是抱歉。

  一開始她將顧懷准給綁了過來，一方面是因為兩國征戰，這種法子可以最大化地打擊北魏的士氣，再加上那場戰爭本來就是北魏掀起的不義之戰。她做再多也就是以牙還牙罷了，戰場上實力說話，別人也無法指摘她。另一個原因便是看那顧懷准生得美貌，看著也賞心悅目。

  後來顧懷准真的喜歡上她便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因此對於顧懷准，即便是一貫飛揚跋扈自我中心的陸翊染都難得產生了小小的愧疚，有種禍害了良家少年的感覺。

  但是愧疚歸愧疚，她十分喜歡現在自由無所束縛的日子，一點都沒有要以身相許的意思。

  她再次在雲夕面前嘆了口氣，嘆得雲夕嘴角忍不住一抽。

  「不過你先前怎麼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畢竟是她附近的宅子，就算被主人家出售出去了，陸翊染肯定多少會打探一些，不然若是來了討厭的鄰居，那多煩人啊。

  陸翊染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原本以為那兩個房子是被我大哥和二哥給買下的。」

  陸翊染的大哥和二哥成家以後，都直接被端長公主踹回陸府那邊住著。唯獨端長公主和陸翊染一人住一個精緻寬敞的公主府，這兩家現在子嗣也不少。等日後陸翊染的侄子們成親，宅子便有些相形見絀了。

  陸翊染便以為她這兩個哥哥是打算提前下手備好以後的房子，因此也沒有多管。誰知道卻搬來了這樣兩個讓她頭疼不已的鄰居。

  雲夕想清楚這一層後，忍不住同情地看著她，「你哥這是在坑妹妹啊。」

  陸翊染眸光一冷，說道：「他們兩個可是賺了不少。那兩個宅子都是三進，他們入手買的時候，也就花了六七千兩，現在一轉手賣給他們，最少賺了兩三萬兩。」

  雲夕開玩笑道：「那你得找你兩個哥哥要分成。」

  陸翊染呸了一聲，道：「我稀罕這點錢嗎？」

  她娘明晃晃的偏心，私房只給了兩個兒子一人兩成，剩餘的都給陸翊染。陸翊染從小到大又是個受寵的，每年收到的賞賜不知道有多少，加上她頗有運營手段，將自己的產業經營得風生水起，所以陸翊染的財產甚至是兩個哥哥所有產業加起來的兩三倍。就連當初買下蘇幕遮，拿出十萬兩銀子也半點都不心疼。

  雲夕給她出主意，「你若是不喜歡見到他們，就換個府邸住唄。」她知道好友單單在京城中就有好幾個宅子府邸。

  陸翊染搖搖頭，說道：「不行，我要找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她也是拒絕過，可是明顯她拒絕她的，那兩人追求他們的，京城中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那邊開賭她最後會花落誰家。想到這裡，陸翊染就氣得牙痒痒的。

  「你主意最多了，快幫我想個好法子。」

  雲夕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說道：「不然你就找個人成親，斷絕他們的心思。」

  陸翊染搖搖頭，說道：「你覺得有誰敢？你忘了那崔勝文的事情了嗎？」

  崔勝文是陸翊染找的一個小白臉，打算同他成婚，讓他當個靶子。也不知道蘇幕遮是如何威逼利誘了崔勝文，最後崔勝文跑陸翊染面前，磕頭跪著說放過他。

  氣得陸翊染一鞭子抽了過去！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身世尋常的駙馬，很有可能攝於蘇幕遮的威勢而退縮，家世足夠好，不懼怕的，又不需要犧牲家裡的青年才俊來攀附上陸翊染。陸翊染貴為公主，因為雲夕的緣故，同楊葉卿關係不差。

  如今楚齡薨，楊葉卿當上了太后，陸翊染在楚天湛登基那天，聯合其他人幫忙鎮壓京城中那些亂臣賊子，讓登基大典順順利利進行。她的寶貝女兒陸佳更是因為她的這份功勞而被冊封為了公主。

  一門三公主，從這點來看，陸翊染的母親端長公主也的確是人生贏家。

  只是陸翊染就算貴為公主，手握軍權，但她性子說一不二，更不是那種會因為枕邊風而改念頭的人，加上膝下還有一父不詳的女兒，有點志氣的更是不願意當這個便宜父親。這便導致有意和陸翊染聯姻的基本都是需要她權勢的人，這樣的人陸翊染更是看不上。

  她眯著眼，將京城中可能的人選扒拉了一遍，發現一時半會兒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你說，這時候將程洲叫過來幫我一把有用嗎？」

  程洲現在在江湖上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闖下了赫赫名聲。只是年約三十的他到現在都沒有成家立業的想法，時間的流逝並沒有減少他身上帶著鋒芒味道的俊美，反而為她增加了一些如同美酒一般的醉人味道。容貌出眾，武功高強，俠肝義膽，程洲在江湖上人氣不是一般的高，不知道受到了多少俠女的喜歡，粉絲甚至包括了一些喜歡收集江湖小道消息的名門淑女。

  只可惜程洲似乎一心只在武道之上，除了幾年前同陸翊染傳出流言外，之後再不曾和其他女子有過更近一層的關係。而他和陸翊染之間，也是陸翊染單方面地調戲他。

  想到程洲每每提起陸翊染就如臨大敵的樣子，雲夕都忍不住同情起了他，「你就饒了他吧。」

  陸翊染拍桌子，「哼，我也只是想讓他幫我做戲一下而已。」

  雲夕道：「別，程洲可不是那種會演戲的人，若是露餡了那反而不妥。」

  在好友的勸說下，陸翊染只能勉強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摩挲著茶杯，忽的眼睛一亮，「不然就說我被男人所傷，已經無法愛上任何男子了，我現在愛的是女人。」

  說話的同時，她含情脈脈地看著雲夕，顯然覺得人選也不用另外選了，直接好友親身上陣就可以。

  陸翊染甚至還想想了一下那場景，嗯，讓她在人前親一下雲夕的臉，她也是可以接受的。雲夕長得好看，她不嫌棄的！從本質上來說，陸翊染就是個大寫的顏控。

  雲夕的心情已經不是用黑線可以形容了。翊染的想法還真不是一般的開放啊！

  陸翊染甚至還十分入戲地捂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我才發現，再是俊美無濤風神玉秀的男子都比不過你的一個回眸，一個淺笑。只要能夠呆在你身邊，就算是一輩子局限於好友知己的身份，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然後她捧起了雲夕纖細的手，眼中的情意都要化作實質了。只能說陸翊染不愧是偶爾會上場去唱戲的人，瞧瞧這演技。

  「我看那雲深一點都不懂風情，冷得像冰塊，就連你們之前成親十周年都沒個表示，還是拋棄他這個木頭，和我雙宿雙飛吧。」

  「你可以走了。」

  雲深只是瞬間便從屋內飛到了屋內，手疾眼快地打掉了陸翊染的手，一臉的嫌惡和警惕，身上散發著陣陣的冷氣。

  陸翊染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今天那麼早回來啊。」

  語氣分外的可惜。

  雲深眼中都要噴射出尖銳的刀子了。

  陸翊染有些遺憾地站起身，揮揮手，「好了，我回去了。」

  雖然不能讓雲夕幫她，但陸翊染卻已經有了不錯的思路，現在正磨刀霍霍準備給大家一個驚喜呢，不過雲夕覺得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嚇。京城的大小賭場絕對要虧本死了。

  等陸翊染離開後，雲深立即吩咐：「以後陸翊染若是來了，不許她近夫人一丈之內。」

  「不，應該三丈才是。」

  一丈哪裡夠啊。

  雲夕噗嗤一笑，說道：「你怎麼連翊染的醋都吃？她只是愛說笑而已。」大學時候她們宿舍的妹子們在一起開的玩笑更大呢，玩真心話大冒險時嘴對嘴也不是沒有。

  雲深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以前她還親過你。」雖然只是臉頰。

  雲夕無語了，她發現雲深還真的是十分記仇的一個人。幾百年前的小事，都還記得這樣清楚。

  男人有時候也是需要哄一把的，她只能說道：「放心，我只愛你，麼麼噠~」雲夕還賣個萌。

  雲深的神色這才好轉了不少。

  雲夕笑著引開話題，「天湛現在的情況如何了？」儘管天湛已經登基成皇帝，但是在私下，他們這些長輩還是習慣性地直呼他的名字。

  雲深臉色溫和了許多，「天湛的悟性很是不錯，在政事上一點就通……」

  儘管不喜歡楚齡，但對於天湛雲深還是挺喜歡的，他身份貴為攝政王，但更多的是充當太傅的職責，盡心盡力地教導著楚天湛。

  ……

  陸翊染果真是說話算數的人，說要磨鏡就磨鏡，沒幾天便揮斥五萬兩買下了青樓花魁李小婉，並且在人前同她出雙入對，對李小婉溫柔體貼到不行，柔情蜜語的樣子讓京城掉了一地的眼球。

  大家怎麼也沒想到，陸翊染放著蘇幕遮和顧懷准兩個大美男不要，偏偏喜歡上了女子。雖然李小婉也的確是傾城傾國的絕代佳人……但是看著兩個美人走在一起，京城的男人們不免有了浪費的想法，另外還有一小戳人覺得這畫面頗為賞心悅目，倒很是不賴。

  雲夕受陸翊染所託，也只能讓雲瑤操刀寫了幾篇纏綿悱惻的百合文，培養一下輿論環境。

  陸翊染每日手中牽著可愛的女兒，懷裡抱著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看著李小婉的眼神是那般的神情，誠摯得讓人覺得懷疑都是對這份感情的褻瀆。

  雲夕原本還有些驚訝翊染居然如此入戲，直到珠珠不小心泄露了以後才知道其中內情。

  翊染生怕自己演技不過關，竟是讓珠珠動用能力稍微催眠一下她。因為這是珠珠動的手，所以將來就算要解除掉也十分容易。

  雲夕有些佩服起了好友，她還真不是一般的拼啊。

  因為被催眠的緣故，陸翊染這才能夠演的天衣無縫，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綻。至於那李小婉，原本就是陸翊染私下所開的青樓的花魁，自然唯她是從，絕無二話。

  不過在陸翊染當眾親吻李小婉時，看到蘇幕遮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玉佩，雲夕那叫一個解氣。

  哈哈哈，讓他能耐！

  雲夕甚至有幸看到了他們兩人對峙的場面。

  蘇幕遮強忍著對李小婉的殺意，對陸翊染說道：「我不信你會愛上她。」

  陸翊染抬了抬下巴，說道：「我以前能愛上你，為什麼不能愛上小婉？小婉容貌出塵絕色，即使淪落風塵，也依舊保持著冰清玉潔，是再美好不過的女子。」

  「可是你以前愛的可不是女人。」

  陸翊染笑了，眼中多了幾縷的柔情，「即使是現在，我愛的也不是女人。只是讓我重新動心的小婉恰好是女子罷了。愛情同性別身份無關。」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幸福，我只希望你能夠祝福我們。」

  她轉身牽起李小婉的手，那幾乎要溢滿出來的幸福感簡直要閃瞎人的眼。雲夕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餵了一嘴狗糧的一天，情不自禁地捂了眼睛。

  等蘇幕遮離開後，她才對翊染豎起一個大拇指。能看到蘇幕遮氣得暴跳的模樣她便不虛此行了。

  比起上門對峙的蘇幕遮，顧懷准反而沒有什麼行動，讓雲夕不由有些懷疑。

  只是等顧懷准登門求見，雲夕才知道這人打算走迂迴政策。

  原本她以為顧懷准上門是為了詢問她關於翊染的事情，誰知道卻不是找他。

  顧懷准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少年，不過模樣依舊俊美，彬彬有禮道：「我只是想請教一下攝政王一些事。」

  對於態度好的人，雲夕自然也笑臉迎人，總比蘇幕遮那求上門還一副大爺的樣子好。

  等雲深下朝後，他便和顧懷准去書房交流了，這一交流，便是兩個時辰以後，離開的時候，顧懷准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雲夕十分好奇地問雲深，「他找你問什麼？」

  雲深微微一笑，「只不過是問一些當時追求你的事情罷了。」

  雲夕：「……」

  她和陸翊染性子不同，追求她的那一套，放在追求陸翊染身上，壓根沒用啊。

  ……

  儘管陸翊染一副只愛李小婉的樣子，但蘇幕遮和顧懷准卻沒有動搖的樣子，該送禮的送禮，該偶遇的偶遇。弄得京城不少女子都在背地裡詛咒陸翊染：也不知道這柔嘉公主有什麼魔力，能引得兩人這般追捧。

  陸翊染被弄得煩了，直接以度蜜月的說法，帶著李小婉離開京城，去遊山玩水去了。說起來，度蜜月這個說法，還是雲夕教給她的。至於和李小婉成親……原本她為了假戲真做，還真打算這麼做，只是端長公主卻表示這點不行。陸翊染就算突然轉了性向，在她眼中也不是什麼大事，女兒高興就好，唯獨成親一事不允許。

  母上態度這般強硬，陸翊染也只能扼腕嘆息，原本她還想要成為大楚第一對女女成親的情侶。

  半年後，蘇幕遮因為北魏天子宇文卓的去世而被召回北魏。

  當陸翊染重新返回京城的時候，身邊卻多了一個英姿颯爽的俠女沈秋。

  沈秋五官秀美中帶著英氣，身手不凡，只可惜是個啞巴。

  陸翊染對沈秋十分照顧，整日秋妹妹長秋妹妹短。

  雲夕問她，「這沈秋又是何許人也？」

  陸翊染便將她同沈秋結識的經過說了一下。陸翊染有一回外出時，不小心遇險。她這些年來沒少和雲夕搗鼓些為女子爭奪權力之事，一些人礙於她的身份，不敢對她動手，但早已懷恨在心。

  趁陸翊染這次出京，這些人便尋到了機會。

  若不是沈秋出現，只怕陸翊染還真有可能遇到危險。

  沈秋是前幾年便已經在江湖上成名的俠女，救下陸翊染後，陸翊染喜她英姿颯爽，對她一見如故，又得知她這些年來沒少做一些懲惡揚善的好事，索性與沈秋結拜了一回。

  恰好沈秋想進京尋找以前走散的親人，陸翊染索性幫了她一把。

  沈秋同陸翊染這般親近，落在眾人眼中，無疑便是陸翊染的新歡。前有青樓花魁李小婉，後有江湖俠女沈秋，不少王公貴族都忍不住羨慕起了陸翊染的好艷福。

  不過在人前，陸翊染依舊錶明自己所愛之人是董小宛，這倒是讓一些人將主意打上了沈秋的身上。

  只能說，陸翊染這些年來或許是太過低調了，讓一些新近成長起來的紈絝子弟不怎麼能夠體會到當年她統領京城紈絝的可怕之處，竟是使出了一些下三濫的手段。

  這或許也同沈秋的身份有關，畢竟沈秋只是個江湖女子。

  只是那些人沒有想到的是，中招的卻反而是陸翊染，不過卻沒有大礙。因為在意識到這點後，沈秋便第一時間將陸翊染給帶了回去，甚至還當場砍掉了背後主使的手臂。

  第二天後，陸翊染一副憂心忡忡的糾結模樣來到了雲府。雲夕習慣了她自信飛揚的模樣，難得看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不免有些新鮮。

  「你這是又怎麼了？我聽說你這回有驚無險啊。不過的確得感謝那沈秋，不然你這回便要遭殃了。」雖然說正常有腦子的人不敢對陸翊染動手，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聽雲夕提起沈秋，陸翊染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有氣無力地捂臉，「我，我似乎不小心玷污了秋妹妹的清白。」

  雲夕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