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2024-05-26 19:18:27
作者: 月亮喵
一些潛意識的小動作是矇騙不了人的。
在注意到這點時,雲夕腦海中閃過一絲的明悟:只怕熹妃吳玉這是有了身孕了。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她沒有穿平時喜歡的那種高跟的鞋子,而是換成了柔軟的平底繡鞋。
不過宮裡到現在未曾傳出熹妃吳玉懷孕的消息,大概是她想要等胎相穩了以後,才爆出這消息吧。
不,也有可能對方會在今天楊葉卿的芳辰宴上,那樣的話,絕對可以搶光楊葉卿的風頭。
雲夕腦海中閃過各種念頭,面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同熹妃點了下頭。她的品級並不比熹妃低,所以見了她也無需行禮。
吳玉今日穿著一襲紫色的長裙,明艷又華貴,她矜持地點了下頭,先一步進了裡面。
雲夕同她娘則是在她身後慢騰騰走著。
等進了殿內,吳玉同楊葉卿請安以後,便尋了個位置坐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的座位恰好在雲夕和於青然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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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夕想起了她娘身上那微弱的香氣和吳玉疑似懷孕,頓時警鈴大響。
吳玉在人前倒是做足了模樣,看上去十分尊敬楊葉卿,處處以她為尊,讓一些想看她們兩人爭鋒相對的夫人們不免惋惜了一回。
楊葉卿更是笑道:「我聽聞娘娘最愛那羊羹,這些時間特地學了一回。只可惜妾身實在駑鈍,不比雲夫人心靈手巧,這幾日才勉強做出個樣子。」
楊葉卿自然露出恰到好處的歡喜之意,「你有這個心意就夠了,何必親自動手,萬一不小心傷了手,陛下便要心疼了。」
無語垂下頭,露出白皙細膩的脖頸,「陛下私下也同妾身說該好好孝敬娘娘呢。」
然後她讓自己的宮女將羊羹拿來。
羊羹聽名字像是用羊肉做的湯點,但實際上卻是用小豆加糖做的一種點心。
她抿了抿唇,等到吳玉的宮女手捧著羊羹過來時,乾脆利落地彈了一道內力到她膝蓋上,於是那宮女手一抖,點心直接撒了出來,正好撒在於青然身上。
要知道除了羊羹以外,旁邊還有拿來搭配的玫瑰花茶,這下好了,於青然又是一身的狼狽。
眾人見此,嘴角不由一抽,只覺得這趙夫人今日真不是一般的倒霉,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內,就接連被撒了兩回。
那宮女本來就是吳玉的心腹,畢竟糕點這種入口的東西,一貫是不假於人手的。現在好了,她辛苦做的點心就這樣泡湯了。
吳玉咬了咬牙,說道:「今日怎麼這般笨手笨腳的?」
楊葉卿道:「好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可見我今日沒這個口福了。」
雲夕嘆了口氣,說道:「我帶我義母出去換套衣服,再去賞一下那梅花好了。」
楊葉卿點點頭,「可見今日趙夫人同我這邊倒是風水不和。」
雲夕抿了抿唇,風水不和個頭啊,頭一回那宮女絕對有問題的,至於第二回則是她動的手腳。她還是趕緊讓她娘換下這套衣服,最好再洗個澡,一面出了問題,賴到她娘身上來。
雲夕領著於青然直接出門了,楊葉卿倒是想讓她在偏殿那邊換衣服,雲夕卻選擇去蘇婉那邊。反正蘇婉的宮殿距離這邊也不遠,走沒一會兒就到了。
等到了後,雲夕直接說道:「給我義母尋套乾淨的衣裳。」她頓了頓,將其他人都遣下去,同蘇婉說了這衣服上的香氣事情,包括吳玉很有可能懷孕的事情。
蘇婉臉色微變,直接讓人打一桶熱水過來,讓於青然先洗個澡再說。至于于青然換下的衣服,她沒有馬上拿去洗了,而是讓她的嬤嬤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那嬤嬤一貫擅長醫藥這些,跟在蘇婉身邊十多年,不知幫她躲了多少算計過去。
那面相十分嚴肅的嬤嬤在十分認真地嗅了嗅衣服後,臉色黑了幾分,「這裡面有和紅花,儘管味道很淡,還被好幾種藥材味遮掩著,但還是可以聞到一些。」
和紅花,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兩樣東西可謂是打胎小分隊隊長。倘若今天吳玉爆出懷孕一事,再來一個胎相不穩,太醫肯定會診斷出是因為這兩個東西的緣故,到時候再抽絲剝繭到她娘身上……難怪吳玉別的位置不坐,偏要坐到她們身邊。也不知道楚齡對她下了什麼保證,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想要拿來作為工具。這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保不住孩子。對於後宮的女子而言,子嗣可是比所謂的寵愛重要多了。再美的容貌都遲早年老色衰,再深的愛戀也有可能轉淡,只有孩子是一輩子的依靠。
一想到她娘很有可能被人扣上一個屎盆子,雲夕的臉就黑成了煤炭。更別說她是在皇后的偏殿中換的衣服,到時候還真有可能會牽扯到楊葉卿身上。
「呵。」
一句呵透著淡淡的殺氣。
蘇婉轉頭吩咐:「將這衣服好好清洗乾淨。」
蘇婉看雲夕依舊沉著臉,說道;「好了,彆氣了。」她頓了頓,說道:「不如你和趙夫人便在我這邊呆著,等到宴席開始前再回去好了。」
雲夕點點頭,「好。」
她也不想過去那殿裡和一群不喜歡的女人虛以為蛇,還不如呆在這邊和蘇婉一起看書呢。
蘇婉唇角微微勾了勾,讓底下人做了幾樣茶點送過來。蘇婉這邊的點心基本都是以花花草草作為原料,吃起來可謂是唇齒留香,雲夕這也算是先墊墊肚子了。
於青然也十分喜歡,吃了幾樣點心後,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鬆了松,她在知道自己被算計後,便一直有些不安。
等到時辰差不多了,他們一行人才離開蘇婉的宮殿。
楊葉卿這個皇后的芳辰宴弄得十分隆重,直接擺了一百席,楚齡更是各種奇珍異寶都送來當禮物。楊葉卿在象徵性地推卻了一下,便收下了。後宮的嬪妃就算心中巴不得她早點一命嗚呼,將鳳位讓出來,明面上依舊擺著恭謹的模樣,一個個都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擅長彈琴的還當場彈了一曲自己譜寫的琴曲,心意十足。
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讓人應接不暇。
讓雲夕十分驚訝的是,原本在冷宮中的吳茵在自家姐姐吳玉的求情之下也被放了出來,這位送的壽禮……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她所用的是用自己的鮮血手寫的經書。
吳茵也不知道是在冷宮吃過苦頭了還是如何,原本身上的倨傲都不見了,看起來十分的溫順,還在人前為自己先前的不懂事而懺悔。
老實說,雲夕覺得那種用鮮紅血液書寫的經書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更像是詛咒。但架不住不少人覺得這份禮物十分心誠。
吳玉看著吳茵的眼神更是十分欣慰,雲夕才不信她不知道吳茵會送這份禮物,只能說大家的演技都十分了得。
等禮物在人前都過了一遍後,戲台上便開始上演精彩的節目,第一個節目便是一個關於龍女報恩的故事。情節倒也稱得上跌宕起伏,即使是挑剔的雲夕也覺得唱得實在不壞。
邊聽戲邊喝酒用膳,倒也稱得上是美食。尤其是這酒實在不錯,入口清冽中帶著似有若無的甜。陸翊染在喝了一口後更是樂了,和雲夕說悄悄話,「陛下竟是捨得將這酒拿出來,還真是大方啊。」
「什麼酒?」雲夕不恥下問。
「醉仙。這可是宮廷里的獨門秘方酒,一年也就釀那麼十壇……」她頓了頓,說道:「每年十壇中還會有六壇留著,畢竟這醉仙存放得越久,味道越是香醇。我看陛下這是將這十年存放的酒都拿出來了。」
「還以為他會存放到太子大喜以後再拿出呢。」
楚天湛今年也十二歲了,等過了十五後,也該定下親事。作為一國的太子,他大婚的盛況可想而知。
認出這酒的人並不只陸翊染,很快的這條消息便傳遍了宴席上。不少人知道後,喝酒的速度都慢了,小心翼翼地品著,生怕錯過了美酒的滋味。
雲夕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喝酒,可有可無。但云深就不一樣了,從雲府家裡存放的各種美酒就知道他也是好酒之人,只是雲深和其他酒鬼不同,他雖然愛酒,卻不貪杯。
韓如意的丈夫牛全舉杯同雲深敬酒,還敬了不少。
雲夕的注意力不曾從丈夫身上移開過,自然不難發現這一點。
穩坐高台的楚齡見了這一幕,眼中多了幾分冰冷的笑意,嘴上卻說道:「難得雲國公和青松喜歡這酒,那就再給他們兩人送上一壇,也讓他們不醉不歸。」
青松是牛全的字。
有了楚齡這話,就算雲深和牛全最後失態,也不會有人指摘他們,不少喜歡這酒的人羨慕地看著他們兩個,內心不免覺得楚齡對這兩人還真是寵信啊。
尤其是一些人心中十分不服氣,楚息元在的時候,對雲深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好。等楚齡上位後,不少人都等著看雲深的好戲,結果……雲深卻在不少人的目瞪口呆中,成為了太子先生,依舊受到重用。
牛全笑眯眯地舉起酒杯,說道:「先前同雲國公有些誤會,如今能夠冰釋前嫌真是再好不過了,這杯酒,我敬您!」
然後先干而盡,而且一杯不夠,還來了好幾杯。
雲深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卻還是喝了好幾杯。除了牛全,還有好幾個人給他敬酒,雲深基本都喝了,不多時,那壇酒最少有一半都入了他的肚子。
一會兒功夫,雲深那比羊脂白玉還要白皙的臉上便湧現出淡淡的紅色,明顯是喝醉了的狀態。牛全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裡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
若不是楚齡先前有話在先,不然就要治他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
楚齡露出了無奈的笑意,下了旨意,「將他們兩個送到附近的永壽殿休息。」
很快的,幾個護衛將兩人攙扶了過去。
雲夕在看到雲深微不可見地給她做了一個小動作後,心中不由一松。看樣子云深應該是沒喝醉,只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她垂下眼瞼,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雖然不知道楚齡到底作何文章,但只要雲深不跌進坑裡,根本就沒事,她只需要等著看戲就可以了。
整個節目大概持續了兩個時辰的時間,從內容來看,也是用了心的,稱得上精彩。
雲夕目光環視過上頭的嬪妃那一圈,卻沒看到吳茵的身影。她挑了挑眉——她這是跑哪裡去了?
等節目表演完後,眾人也紛紛起身。韓如意走到她面前,笑意盈盈道:「我打算去看夫君休息的如何,夫人要同我一道嗎?」
她雖然是笑著的,眼底卻藏著影影綽綽的幸災樂禍。
雲夕想起了進宮前雲深意味深長的話語,笑容比韓如意的更加甜美動人,「那就一起把。」
陸翊染同雲夕再熟悉不過,一看她臉上這笑,便覺得有人要倒霉了。
「我也一起過去好了。」
陸翊染髮了話後,其他幾個同他們相熟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閒了,也要一起過去瞧瞧,仿佛那邊有什麼熱鬧一樣。
雲夕嘴角抽了抽,終究沒有拒絕,她只是看向韓如意。
韓如意巴不得人來得多一點,到時候出的丑也更大。她的視線掃過雲夕那張清麗秀美的面容,心中暗暗發笑:也不知道這杜雲夕到時候還能夠笑得出來嗎?
她先前在京城中落得人人喊打的局面,吃了好一番苦頭,因此將雲夕深恨到了極點,巴不得雲府身敗名裂。
托這群人的福,導致他們的隊伍不是一般的龐大,就連幾個嬪妃都跟著過來湊熱鬧了一回。
大公主更是對雲夕道:「我家智兒實在調皮,我不知道給他尋了多少的先生,他都能將先生給氣走。」
智兒是大公主的嫡長子,雲夕也是見過幾次,記得是一個機靈的男孩,聰明是聰明,就是太皮了點,不過性情倒也好,不曾苛待下人。
對雲夕而言,孩子調皮點不要緊,只要人沒長歪就可以。
因為人數多的緣故,大家走得比較慢,等到了永壽殿的時候,兩刻鐘便已經過去了。
陸翊染環視了周圍一圈,說道:「永壽宮的海棠花甚美,只可惜現在不是賞花的季節。」
戴燕翎道:「你等春日來再看便是。」
陸翊染撇了撇嘴,沒說什麼。現在當皇帝的不是那個將她寵上天的舅舅,她和楚齡關係平平,哪裡能像以前一樣,將皇宮當做自家後花園,愛來就來,愛走就走。
雲夕直接問宮女,「雲深在哪個屋子休息?」
那宮女的眼神閃了閃,說道:「在那邊呢。」
說罷,手還指了指最左邊那屋子,「我帶幾位貴人過去吧。」
其他人來到宮殿前便已經各自散去了,只留下些熟人。
韓如意也問起了自己丈夫牛全的下落,牛全就被安頓在雲深隔壁的屋子內。
雲夕走到屋子前,聽到了其他聲音。
雲夕卻依舊臉色不變——雲深根本不曾喝醉過。
她直接說道:「我相信雲深。」
韓如意皮笑肉不笑道:「是的,雖然雲國公在裡面休息,也未必是她。」
戴燕翎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袖子下的手握住了雲夕的手,像是要給她支撐一樣。
另一個陪同韓如意一起過來的夫人用手絹遮擋住嘴角幸災樂禍的笑意。京城中位高權重的哪個沒納妾,像雲深這樣面對再多的誘惑依舊不變初心的簡直就是異類。這些女子想到自家後院那些鶯鶯燕燕,不免產生了點陰暗的想法,類似於「杜雲夕也有今天」。
在那股惡意的驅使之下,這位夫人便有些口不擇言了起來,「我想雲國公也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有的錯誤,加上他又喝醉了,不省人事,雲夫人還是要賢惠才是。」
陸翊染直接懟了過去,「張夫人這般賢惠,怎麼反而前段時間跑去將你丈夫的外室抓花了臉。既然你這般賢惠,等明天我就送你丈夫十個美妾。」
那張夫人臉色青了青,卻不敢當面反駁回去。陸翊染的性子大家都是清楚的,那可是一言不合就甩鞭子的人。就算她當了母親以後,性情據說溫和了許多,但也沒有多少人膽敢去拔虎鬚。
張夫人咬了咬牙,直接將門給推開了,打算用別人的痛苦來讓自己的心情好轉一些。
只是門推開以後,裡面的場景卻並非她們所想像的那個人。當看著牛全和吳茵時,所有人都呆了……至於雲夕,她只是裝呆的而已。
……
楚齡坐在書房中的桌前,桌上擺放著一道的奏摺,只是上面的字卻始終不曾入他的眼。
他正在等待,等待著一個消息。
只需要讓人看到雲深同吳茵在一起,他便能夠治他。只要一想到那下落不明的聖旨,他就覺得自己的地位始終無法真正穩固。
陽光從窗外斜斜地射了進來,在他臉上投了如同山巒起伏一般的陰影。
楚齡深呼吸一口氣,不穩定的因素就應該要清除掉。人的性子都是這樣,一旦擁有過,就很難再放過,就如同身下這龍椅一樣。
他忽的感覺到心臟收縮了一下,一陣的絞痛。楚齡輕車熟路地從抽屜中摸出了一個青色的瓷瓶,倒出一顆藥,直接干吞了下去,連喝開水都沒有。
等吃了這藥以後,他才感覺舒服了很多,力氣也重新回到了體內。
楚齡皺眉——這段時間終究還是得節制點才是,不然就算這丹藥再好,身體遲早也吃不消。楚齡本身是個工作狂,加上控制欲強,什麼事情都喜歡抓在手中,這就導致他每天花在政事上最少也有七個時辰。
這時候,他的內侍雷光一臉慌慌張張地進來了。
楚齡皺眉,「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雷光見此,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來,「陛下,不好了!」
楚齡只當是吳茵和雲深事發,心中一喜,面上卻依舊嚴肅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吳庶妃她……她同牛全牛大人在屋內.....」雷光有些後悔,覺得他不該親自過來說這消息,萬一被遷怒了就不好了。
這吳庶妃膽子不是一般的大,竟然給皇帝戴綠帽子。
楚齡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雲深和吳茵嗎?而且他也只讓吳茵做出樣子而已啊。
「你說誰?」他的語氣冷得比屋外溫度還低。
「吳庶妃和牛大人!」雷光一咬牙,重複了一遍。
楚齡清清楚楚地將這話聽進耳中,然後感覺自己耳邊一片轟鳴,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